美情報高官，隱瞞疫情偷賣股票

李正明

理查德·伯爾。1955年生于美國弗吉尼亞州，畢業于維克·福瑞斯特大學。早年經商。1994年作為共和黨人當選為北卡羅來納州聯邦眾議員，2005年當選為參議員，2015年任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

如果正在看戲的你知道劇院開始失火，會高喊“救火”，還是會獨自悄悄溜出劇院，順手把戲票賣給門外的戲迷？如今在一些美國人眼里，共和黨參議員、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理查德·伯爾是后者。

這位手握重要信息的情報高官，在新冠疫情在美國暴發并引起股災前，一方面公開鼓吹疫情不嚴重，一方面悄悄賣掉了自己手上價值172萬美元的股票。如今，美國公眾質問：伯爾是否掌握了關于美國疫情的內幕消息？又是否涉嫌內幕交易？

一天賣掉33筆股票

從1月下旬起，伯爾不斷出售股票，最集中的是在2月13日，出售了33筆，是14個月來最多的。那時，美國輿論都認為疫情還很溫和。在他賣掉的股票里，就有一些是將受到疫情影響的酒店股。

按照美國法律，參議員有義務將投資信息公開。伯爾拖到了2月27日才上報出售股票的情況。這一天，美國有15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美國總統特朗普說病毒會自然消失。“可能在變好以前變得更糟，然后可能消失了。”但伯爾忍不住向圈內人通報了相反的情況。當天，他參加了在國會山俱樂部舉行的午餐會，與會嘉賓來自北卡羅來納州，此前曾為伯爾的競選活動捐贈大筆資金。

伯爾當時透露的情況，后來都變成事實：

伯爾說：“它（新冠病毒）的傳播力比近年來任何病毒都強。它類似于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3月13日，特朗普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截至3月26日，美國累計確診病例已超8.5萬，死亡1200多人。

伯爾說：“每家公司都應該意識到，你可能不得不改變旅行方式，可能必須判斷員工前往歐洲的旅行是否必不可少，可否通過視頻會議來完成。”15天以后，特朗普發出了針對歐洲的旅行禁令，如今還可能對國內疫情嚴重地區實行封城。

伯爾說：“我敢肯定，社區傳播速度會很高，他們會說：‘讓我們關閉學校兩周。每個人都待在家里。”16天后，他所在的北卡羅來納州關閉了學校，其他多州也紛紛發布居家令，關閉校園等各種公共設施。

伯爾還說：“我們將建立軍事醫院;它將設在帳篷里，并安置在某個地方。這將由總統和國防部做出決定。”3月下旬，美軍大型醫療船已被派往疫情最嚴重的紐約等地，陸軍工程兵部隊正著手建立戰地醫院，國民警衛隊被動員大規模投入抗疫。

伯爾說得都對。如果聽眾中有人根據他透露的信息迅速行事，也賣掉與疫情相關產業的股票，就能逃過一場股災：3月9日，美股暴跌，引發“熔斷”，隨后又在3月12日、16日、19日3次熔斷。如果伯爾的股票沒有提前賣掉，到此時就將縮水25萬美元。3月23日，美聯儲宣布繼續購買美國國債等，不設額度上限，這被認為是應對疫情沖擊采取的開放式量化寬松政策。

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日前在節目中曝光了伯爾當時這些話的秘密錄音。人們質疑，身為民意代表的伯爾，為什么不及時將這些話也告知公眾？

對公眾唱“太平歌詞”

對公眾，伯爾一路隱瞞真相，唱著“太平歌詞”。

2月7日，他與人合寫了一篇文章，歷數美國政府可用來對抗新冠病毒的工具，稱美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準備得更加充分”。3月5日，他發表聲明稱：“幸運的是，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框架，使我們能夠比其他任何國家都更好地應對冠狀病毒等公共衛生威脅。”這是他向“自己人”通報疫情危機后的一星期。那時，中國的抗疫形勢已經好轉，而美國的確診數已超過150人。

2020年3月，美國股市連續“熔斷”，交易員表情痛苦。

2018年，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右）在國會與伯爾親密私聊。

也是在3月初，伯爾質問美疾控中心官員為何沒有監控到國內疫情。但他還是沒有向公眾說出這些擔憂。

如今在回應質疑時，伯爾的發言人稱，伯爾從2月初就開始在聽證會等場合“讓公眾了解政府應對疫情的手段，并呼吁官員們充分用好這些手段”。言下之意，伯爾已經夠“公開”了。但正如哈佛大學醫學院學者希爾弗斯坦所說：“為了公共健康利益，我們需要公眾的參與。要有透明度，盡可能公開是非常重要的。”

在股票買賣方面，伯爾的發言人說，伯爾是在市場暴跌前就完成了信息披露，并沒有違法之處。伯爾也強調，他僅僅依靠公共新聞報道做出了出售股票的決定。但事實上，作為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他可以定期獲得機密的內部簡報，其中有什么讓他下決心拋股票的機密，外界就不得而知了。

涉嫌內幕交易的共和黨參議員凱利·勒弗勒。

“沒什么比這更嚴重的道德罪行”

在美國政界，伯爾被視為溫和保守派，也有人說他有點滑頭。他生于弗吉尼亞州，據說是美國第三任副總統亞倫·伯爾的后代。童年，他隨家人移居北卡羅來納州。他的父親在那兒擔任長老會牧師。1978年，伯爾大學畢業，進入一家批發草坪和園藝設備的公司，干了17年，最終當上銷售經理。他娶法索為妻，生了兩個孩子。

1992年，伯爾首次競選眾議員失敗，兩年后成功當選，此后連任4次，每次都獲得62%以上的選票。2004年，當時任民主黨參議員約翰·愛德華茲作為副總統候選人參加總統大選時，伯爾奪得了愛德華茲留下的參議員席位，并于2005年上任，連任至今。他行動溫和，很少惹民主黨人，同時又是國會保守派的鐵票。他是參議院衛生委員會成員，對防疫問題一直很關注。2006年，他就參與起草了《大流行病和所有危險防范法案》，這至今還是美國聯邦政府應對疫情的法律框架。

近年來，美國政治越來越兩極分化，兩黨議員的“站隊”傾向也越來越明顯。作為共和黨人的伯爾，對特朗普公開表現出支持姿態。比如，去年2月，他領導的參議院情報委員會跨黨派調查認定，特朗普沒有“通俄”。當時伯爾說：“特朗普陣營與俄羅斯方面不存在相互勾結。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陰謀論目前看來不成立。”特朗普稱贊他是“備受尊敬的參議員”，還在推文中寫道：“在歷時兩年多、200多次問詢、數千份文件的調查后，他們的結論是：特朗普與俄羅斯之間沒有勾結。”不過，當年5月，參議院情報委員會向特朗普之子發出了傳票，以繼續調查“通俄門”。此事雖然瞞住媒體數星期，最終還是泄露了。媒體熱炒此事，保守派參議員蘭德·保羅稱之為“對總統家庭的迫害”，特朗普說對伯爾這一舉動“感到非常驚訝”。伯爾對此沒做公開回應。一些民主黨人則說伯爾的舉動“很勇敢”。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美國副總統彭斯、國務卿蓬佩奧等人忙著“甩鍋”中國，特朗普本人則不斷“淡化”疫情，擔心疫情沖擊經濟、影響其選情。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一些有良知的技術官僚，要說點實話也很困難。比如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國家過敏癥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安東尼·福奇就多次挖空心思為白宮“糾偏”。白宮稱新冠病毒疫苗將“很快”準備好，福奇說“即使以火箭般的速度”，疫苗問世也至少要一年;白宮說“這種病毒將在春天消失”，福奇則說“也許是這樣”，但這是種新病毒，沒有辦法準確預測。3月22日，福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到自己面對特朗普的無奈心情：“我總不能跳到麥克風前面把他推下去。”

而對伯爾等美國政客來說，口是心非則不難做到。共和黨參議員凱利·勒弗勒從1月24日起也拋售了大量股票。和伯爾一樣，她得到行政部門官員定期通報的非公開疫情信息。在3個星期的時間里，她和丈夫、紐約證券交易所董事長斯普雷徹出售了310萬美元的股票。但在公開場合，勒弗勒曾擺出樂觀的模樣，直到3月10日還表示：“為新冠病毒感到擔心？記住這一點：消費很強勁，經濟很強勁，就業在增長，這讓我們處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保持美國安全的最佳經濟處境。”

隨著輿情發酵，美國媒體曝光加利福尼亞州民主黨籍參議員范斯坦、俄克拉荷馬州共和黨籍參議員英霍夫等人也在這一時段拋售了大量股票。但要證明這些政客得到具體的內幕信息并以此獲利很難。勒弗勒辯稱，她的投資決策是由第三方顧問獨立做出的。伯爾則以攻為守，表示已要求參議院道德委員會主席徹查此事。

民主黨眾議員科特茲說：“伯爾一邊把真相告訴自己那些富有的捐贈者，一邊又向公眾保證我們安然無恙，并在股市下跌前拋售大筆股票。他應該辭職。”連福克斯新聞以“臭嘴”聞名的主持人塔克·卡爾森也忍不住說：“在危機時刻背叛你的國家，沒什么比這更嚴重的道德罪行了。現在發生的情況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