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畫筆記·自我放逐的俄狄浦斯

孫曉昕

/俄狄浦斯向諸神譴責孩子們/ 加格納羅·貝尼涅

俄狄浦斯在知曉自己“殺父娶母”的命運后，選擇遠離故土。他在漫無目的的漂泊途中失手殺死了一位驕橫的老者，但他不知道此人便是他的親生父親拉伊俄斯。俄狄浦斯因為解除了忒拜城的災難，被人們擁立為國王。按照攝政王克瑞翁的許諾：“幫助忒拜城解除斯芬克斯危機的人，將會迎娶拉伊俄斯的遺孀約卡斯塔，成為新的國王。”俄狄浦斯最終還是沒有躲過命運的捉弄。

俄狄浦斯與約卡斯塔先后生下了兒子厄忒俄克勒斯和波呂尼刻斯、女兒安提戈涅與伊斯墨涅。俄狄浦斯是個英明的國王，在他的治理下，忒拜城的人民安居樂業、生活富足。當然，這也為俄狄浦斯的悲劇結局埋下了伏筆。

俄狄浦斯在忒拜城度過了20年幸福的時光，直到太陽神阿波羅將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瘟疫投放至這里。此時的忒拜城像一片巨大的墓地，尸橫遍野，哀號聲此起彼伏。俄狄浦斯派人向太陽神阿波羅求取神諭，阿波羅回復：“必須將殺害拉伊俄斯的兇手驅逐出忒拜城，才能解除瘟疫。”可是，拉伊俄斯客死異鄉，沒有人知道兇手是誰。

/俄狄浦斯/希勒馬赫

為了拯救忒拜城，俄狄浦斯請來了盲人先知提瑞西阿斯。提瑞西阿斯是自然女神之子，他因年少時看到雅典娜在水中沐浴而被女神剝奪了視力，作為補償，他獲得了超凡的預言能力。提瑞西阿斯無所不知，卻不肯透露拉伊俄斯死亡的真相，這更激起了俄狄浦斯的好奇心。

王后約卡斯塔此時宣稱先知都是騙子。她說她的第一個兒子被先知預言將會“殺父娶母”，實際上，她的兒子被釘子扎傷腳踝，并被扔到了荒山野嶺;而她的丈夫拉伊俄斯死于強盜之手。約卡斯塔的話深深刺中了俄狄浦斯的內心——他的腳踝上有傷疤，“俄狄浦斯”正是“腳腫者”的意思;他在來忒拜城的路上，殺死了一個蠻橫但氣質非凡的老者。

先知提瑞西阿斯無奈地說出了真相：“俄狄浦斯，是你‘殺父娶母的罪惡使得全城遭殃啊！”得知真相的王后約卡斯塔自殺身亡。俄狄浦斯則用母親的胸針刺瞎了自己的雙目，他不想再看見命運安排下自己所做的一切。此后，俄狄浦斯依然住在宮殿中，他避開眾人，每日沉湎于痛苦之中。

但是忒拜人害怕諸神會因俄狄浦斯的行為再次遷怒忒拜城，于是他們趕走了俄狄浦斯。俄狄浦斯的兩個兒子厄忒俄克勒斯和波呂尼刻斯因為貪戀權力，留下來與克瑞翁一起執政，唯有女兒安提戈涅陪伴父親四處流浪。

父女二人經過長期的漂泊最終來到了雅典附近的阿提卡，當俄狄浦斯駐足于歐墨尼得斯的圣林之中，他感覺到自己的大限即將到來，也是在此時他突然明白，追逐自己一生的是復仇女神歐墨尼得斯。

俄狄浦斯的故事被希臘作家們進行了各種戲劇性的解讀，索福克勒斯、埃斯庫羅斯以及歐里庇德斯等人都寫過俄狄浦斯的故事。悲劇的意義在于“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俄狄浦斯的悲劇在于他是無辜受累者，是英雄，他不輕易向命運屈服。查爾斯·弗朗索瓦·賈拉巴特的作品《安提戈涅引導俄狄浦斯離開忒拜》就塑造了紀念碑般的俄狄浦斯的形象。畫面中，安提戈涅引導父親行走在忒拜城中，她嬌小的身軀與俄狄浦斯魁梧的身材形成了鮮明對比。父女二人周圍是悲憤的忒拜城居民，近景中一位憤怒的母親一只手托著死去孩子的尸體，另外一只手指向俄狄浦斯，仿佛正在控訴俄狄浦斯的罪行，同時也將觀眾的視線引導至俄狄浦斯身上。這對母子的身后是企圖襲擊俄狄浦斯的男青年，他同樣將觀眾的視線引向了主人公。賈拉巴特設計了戲劇般的“舞臺效果”，通過明暗、人物動態對比等方式，烘托出俄狄浦斯的悲劇形象。

俄狄浦斯的悲劇命運并沒有伴隨“殺父娶母”的結果而結束。他的兩個兒子厄忒俄克勒斯與波呂尼刻斯為了爭權奪利相互殘殺，厄忒俄克勒斯將哥哥波呂尼刻斯驅逐出忒拜城，導致哥哥率兵回來進攻忒拜城。簡·安東尼·西奧多·吉魯斯特的《俄狄浦斯在科洛羅斯》描繪了年老的俄狄浦斯坐在科洛羅斯森林的圣殿前，正在斥責兒子波呂尼刻斯。波呂尼刻斯關注的是權力，而不是自己的父親。俄狄浦斯詛咒波呂尼刻斯將死于兄弟之間的決斗。安提戈涅也提醒哥哥不要發動戰爭，否則會毀掉自己、兄弟以及整個忒拜城。遺憾的是，波呂尼刻斯并沒有聽從父親和妹妹的建議，他返回阿爾戈斯后，發起了對忒拜城的進攻，這就是希臘神話中著名的“七雄攻忒拜”的故事。

俄狄浦斯在歐墨尼得斯的圣林中迎來了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將女兒們托付給雅典王忒修斯后，晴空中響起一聲驚雷，他便毫無痛苦地離開了。

俄狄浦斯并非因愛戀母親而犯下“殺父娶母”的罪惡，相反，他一生都在努力規避命運的安排，但精神分析學泰斗弗洛伊德從俄狄浦斯的悲劇中獲得了研究靈感。他認為，兒子在幼年時期會對母親產生一種特殊的親密情感，認為母親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因此會覺得父親是爭奪他情感的競爭對手。

弗洛伊德通過俄狄浦斯的故事揭示出戀母情結的無意識性，因此，在心理學中，“俄狄浦斯情結”成了“戀母情結”的代名詞。

俄狄浦斯在科洛羅斯/ 簡·安東尼·西奧多·吉魯斯特

安提戈涅引導俄狄浦斯離開忒拜/ 查爾斯·弗朗索瓦·賈拉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