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鐘二十四次美白形成

摘要：以香港電影導演王家衛的兩部電影作品《一代宗師》、《墮落天使》為例，分別從電影的事實角度：媒介自覺、文化自覺及影片的事實角度：心理空間的建構、凌亂關學的運用以上四個方面對其進行分析，多角度展開論述兩部電影的美學誕生過程。

關鍵詞：文化;藝術;電影

中圖分類號：J9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 （2020） 03-0129-02

一、引言

電影的分析包括兩個層面，即電影的事實和影片的事實，電影的事實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影片的事實。若將這樣的概念聯系到西方國家對于CINEMA和FILM的不同定義，便更容易理解：CINEMA（電影的事實）代表電影的同時也代表著電影院、電影行業，而FILM（影片的事實）則更加純粹的意味著電影影片本身。因此，電影的事實聯系著影片的資本、制作過程、商業事實、工業事實、制作事實……影片的事實指電影文本的事實、敘事結構、影像結構、空間、調度、場面、構圖、編劇、剪輯等。

二、從【電影的事實】角度淺析《一代宗師》如何面對數碼時代與文化自覺

王家衛拍攝的《一代宗師》不僅是他作為后現代藝術電影導演拍攝了獨特中國類型電影（如李安《臥虎藏龍》張藝謀《英雄》），同時還是他把原本既攜帶又壓抑的文化內涵摻入其影像表達的一次嘗試。

《一代宗師》算是王家衛經典序列中“轉向/脫軌”的例外之作，除了影像風格的變奏還有編劇空前的作用，因此帶來了許多影迷的失落與迷惑。相反《一代宗師》卻令許多專業人士感到贊嘆與慚愧——王家衛具有作為藝術家獨特的雙重自覺敏感：媒介更迭的媒介自覺、歷史更迭的文化自覺。2008年中國文化主體崛起，知識分子、藝術家開始興起，王家衛是第一個開始從敘事到影像自身浸入中國文化主體并轉換成電影語言的香港電影新浪潮導演。王家衛作為香港新浪潮第二浪的導演，其形而下的特征是海外學習的電影人回歸香港，當時香港電影工業接近但并不相像于新好萊塢電影工業。

而后，從《一代宗師》中觀眾可以感受到導演在巧妙地權衡商業電影與藝術電影間的差別，用某種意義的社會主義心態，對尖銳問題進行捕捉，最終形成其商業電影的敘事模式。他憑借《一代宗師》真正地以自己的藝術向華語世界和整個世界展示了后現代主義藝術的可能性，并成為了后現代主義電影大師。

（一）世界影壇中少有的媒介敏感性——【數碼轉型】

1.影像自身提示觀者媒介更迭已經發生

數碼轉型過后，他在《一代宗師》中依舊使用膠片，同時空前大量地剪入歷史照片或紀錄片形成鑲邊效果，這樣的中國傳統故事需要歷史背景，新聞紀錄片、陳舊的膠片影像的不清晰感能夠帶來反向的歷史感。

《花樣年華》等前期電影沒有運用鑲邊，因為那些作品拋棄真實，在每個關鍵點上有多種可能性，形成沒有愛情的愛情，情欲絕對壓抑，典型的王家衛式風格，飽含讓歷史在場不如讓歷史缺席的意味，是超越時間、超越歷史的空間化作品。

2.對藝術主題的自反，形式結構2D紋飾vs3D縱深

片頭與片尾的中國式紋飾具有高度的裝飾性與強烈的扁平化，攝影機的運動更是強化了這種特征，同時為扁平加入層次處理：煙與m跡成為具有流動性的動靜對應。

對于《一代宗師>的諸多版本，得到最多專業人士青睞的當屬2D、l30min的版本。3D意味前中后景的通透，而突兀的縱深調度瞬間打破了水平構圖與結構，打破了后現代式扁平，2D則完全壓縮背景，是王家衛擅長使用的幻覺透視效果，能彰顯完美的王家衛式富麗堂皇風格。重要段落間隔的合影（2D）：靜止、平面、永恒、凝固、瞬間，也算是個留白。王家衛的拍攝仍然立足于2D電影的美學之上，倘若3D電影成為主流，必將引領3D美學的誕生;當然，這次“時代列車的闖入”算是他的自我打破與有意解構，后現代的表象與深層闡釋觀被打亂，使闡釋成為必須與可能。

（二）現代歷史創造現代中國的范本

《一代宗師》大量的手腳特寫整體服務于影片的大場面，凸顯了腳自身作為視覺語言所攜帶的文化表述：平進平出，穩固落腳，強調腳與地的粘合性;前腳掌調換身體、轉換位置、尋找攻擊對象。在王家衛的種種突破之余，在？《一代宗師》那華麗的畫面里，仍不離導演本身向來最有興趣的母題：那已消逝的一代情懷。這樣的母題配以王家衛定調時期養成的每秒鐘揮金如土的風格做派，極度華麗與炫目，充滿視覺震撼力，同時又讓美學化的功夫重回中國功夫自身，最終成為了現代歷史創造現代中國的范本。

而在現代主義文化中，我們始終前傾，努力向前向上，殊不知這種隨時在運動中的狀態，其實是浮躁無根的狀態。

（三）中國銀幕上的傳統類型結合——【文化自覺】

1.特殊序列的類型結合與同構現象

關于武俠電影，最引人矚目和突出的是女俠形象（女性的宿命與資格），類似美國西部片中的刀客與槍手，她們從外部世界來，被放逐到外部世界去，運用被表演化、舞蹈化的武術表達。《一代宗師》是中國武術與戲曲、古裝片、武俠片的一次巧妙結合。

章子怡、梁朝偉、張震提前一年進組，開始了真正的拜師學藝。這樣的學習改造了演員的身體，是對他們關于生命、傳統文化的多元同構。習武與習文在書法中是相通的，與中醫也有聯系，演員的形態對其表現會產生巨大的影響，訓練塑造出不同的身體語言和形態表達，傳遞出不同的生命價值與生活方式。武術不僅一種武打，更是一種身體的美，力量的展示。

2.《一代宗師》屬于兩個故事：復仇與現代進程的故事

家與國在逝去歷史中的穿行，個人命運被鎖在大的歷史宿命之中，大時代無非是一個選擇，他選擇留在他自己的時代。

因為曾經的大帝國與世界中心遭到襲擊變成了上帝背后的國度。中國文化經歷了中國式的歷史與道路，完成了從古老歷史到現代世界的蛻變，與歐美主導的歷史有錯位，民族血淋淋的重創迫使人們進行反思，以至于至今仍在求新求變，堅信現代主義造成的問題將會被現代主義自身解決。

伴隨著中國財富的涌流，形成了另一中國迷失，中國是除歐美國家以外唯一一個加入世界全球化進程的國家，這樣某種意義上的“同步”將開啟新一輪以西方、以美國為首的文化自覺與反思——建構性的重構。客觀成就作為未來的過去，促成文化自覺與自信。另外，中國在數據上作為第二電影大國，從數量上趕超美國3億人為基礎的第一已然不是問題。

關于《一代宗師》上映后在歐洲市場的受挫，如此回饋的原因是三個字—“看不懂”。三大電影節這樣的反應也倒情有可原，其太過陌生的文化邏輯隔膜也是難免。而中國批評界和輿論大眾的跟風式行為，則因影片違背了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

馬蒂斯說：“藝術與大眾之間永遠存在鴻溝。”這句話可能會冒犯“大眾”，但大眾至少需要知道或理解藝術作品是可能并可以存在于一個封閉的小宇宙中的。不過，為了回應這種“看不懂”的聲音，為了解釋敘事性與順時性，王家衛倒是特意剪輯了美版，打翻了先前的插敘式發生而選擇讓故事自然發生。但眾所周知，王家衛從不敘事，對他來說，順時敘事反而會暴露他敘事的單薄，其用于敘事邏輯的語言過于貧瘠與匱乏。因此美版雖有清晰的因果關系，卻喪失了藝術價值。

戈達爾說：“重要的不是拍政治電影而是政治性的拍電影。”由此，最重要的不是故事自身，而是講述故事的方式。電影是片段的藝術，是瑣屑的人生，所以《一代宗師》無需被補足。

三、從【影片的事實】角度淺析《墮落天使》并非只是<重慶森林>的影子

《墮落天使》路向思想明確，延伸了王家衛式創作母題與主旋律，某些幽默的素質更加天馬行空，荒謬的感覺愈發變本加厲，將電影的整體氛圍拍得更為凄美悲涼。它延續的不僅是浮于《重慶森林》表象的未講完的故事，而著重描繪了王家衛電影的創作母題——不想被拒絕，所以先拒絕別人。害怕被拒的情感常態被王家衛擴大成電影的主旋律，角色彼此在自我設定的情感盲點中打轉，跟外在世界甚至主體的戀愛對象毫無溝通互動。在愛中，沒有溝通，世人都活在失語的牢房中。輸，已成了愛情的一種命定論。

縱觀王家衛的序列作品，最親情的一幕不失為《墮落天使》里金城武為老父親錄像的情節，但盡管如此，也難免存在著無言的隔膜——金城武是啞巴。

（一）心理空間一虛構的后現代都市

《墮落天使》沒有創造一個全球一致的后現代都市，而是創造了一個包容不同價值觀和不同態度的世界，甚至包括處理感情和人際關系的價值觀與態度，這種虛構下的后現代都市，強烈地暗示著一種心理空間。

雖然《墮落天使》講述的是一個殺手的故事，但王家衛運用的并不是一種摹真的手法以設法讓人覺得這角色可信。相反，他的殺手角色不是隱藏于神秘的角落、在密室中待命、在僻陋的地方行事，而是被放置在與他的角色不合常規的環境中，同時以特寫把角色置于畫面最前端，或是把角色所處的私人空間與外面公共空間相連置于同一畫面之上。

殺手角色的外在故事逐漸成為幌子，更能直擊觀者內心的是電影的暗線與內在空間。當然，時間性的敘述（文學性、情節性、順序性）與空間性的展現（攝影、美術、服裝、氣氛、情調）及其間的權衡、互相矛盾、互相短長也是王家衛電影獨特的魅力魅影。

（二）凌亂關學一廣角鏡攝影與后期制作

杜可風從《阿飛正傳》開始便與王家衛多次合作。其在《墮落天使》攝影中的廣角鏡造就了廣泛的視覺闊度，帶來了畫面邊緣扭曲的效果，同時搭配低水平高度攝像、跟隨角色視點、路人主觀鏡、大量快速橫搖以及跳格抽幀處理等凌亂美學，使得場景及人物在鏡頭中變得如夢境浮游，魚眼看世界。廣角鏡令大部分被攝物相對對焦，但卻離奇的夸張、漂浮。杜可風運用一種長時期的手持拍法，不過分失焦又帶著一種荒謬幽默、搖擺不定的世界觀，正符合王家衛及其影迷們的口味。

王家衛的電影總能在普世浮華的城市觀眾之間引起強烈的共鳴。

從電影的事實角度來講，王家衛電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于20世紀50年代法國新浪潮時期，特呂弗與戈達爾極力倡導的編導合一的論調——即電影作者論，強調導演對電影要有全面的作品論與個人風格，導演藝術家與作家都要具有高度的語言風格，它改變了電影工業的格局，使導演具有更高的話語權，當時的香港電影界整體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法國新浪潮的帶動與影響。由此便也知王家衛在法國受到了比香港更多的喜愛，憑借《花樣年華>詩意而浪漫的影像風格風靡全球。

從影片的事實角度來講，電影造夢是場面調度、攝影、美術、蒙太奇、聲效的創意連用。王家衛每部電影都有一兩段戲是看得人肉緊的，像一個漩渦，引領觀者墜入電影美學的黑洞。他也因此成為了一個真正富有電影感的電影導演。

王家衛的電影塑造出一種老電影的質感與格調，娓娓道來那些逝去的日子與傳奇，成就了一秒鐘二十四次的美。

參考書籍：

[1]潘國靈.王家衛的映畫世界[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唐譽瑛（1999-），女，遼寧葫蘆島人，中央美術學院大三，電影與電影視覺特效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