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成名費”，必也先正其名乎

周學澤

10月25日，豆瓣用戶爆料稱，中國內地流行樂男歌手周震南，其父周勇公司開發的小區，將土地抵押從銀行貸款上億元卻不還錢，以至于業主們多年拿不到房產證。

周震南如今擁有近1800萬微博粉絲，但爆料顯示，其父母都是多次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的“老賴”。四川簡陽市人民法院、成都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法院、資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等從2016年到今年2月的幾起立案，均涉及周震南父親周勇和母親楊后超，包括已判決但“被執行人無正當理由拒不履行執行和解協議”“偽造證據，妨礙執行”等問題。

但周震南在選秀節目中“展示”的生活卻比較奢華：家住豪華別墅，至少三層;家里似乎有三個保姆，其中一位正面出鏡;為粉絲準備每周抽獎禮物，周震南給了支鋼筆，這支看似普通的筆，售價1.2萬元;每次露面都是各種潮牌名牌，像圣羅蘭的襯衫、香奈兒的外套和項鏈，戴60萬元一只的手表。

“律師稱周震南不用承擔父母債務”。的確，這樣說沒錯，但如果父母的錢是“賴出來的”，就不得不面臨起碼是道義上的追問。如果其父母把應該首先還債的錢用在兒子身上，也應接受法律上的追問。況且，在父母欠巨債的情況下，兒子如富少般逐夢娛樂圈，這算是什么示范？

人們追問明星“成長中的財富”是否正當，不是第一次。2019年1月28日，華語歌手曲婉婷在加拿大發微博稱，自己的媽媽已經被羈押4年多，依然沒有判決結果，心痛，相信法院一定會給一個公平公正的結果。曲婉婷是一位創作型歌手。

曲婉婷稱“自己的母親是英雄”，但她的母親實際是一個大貪官。熱播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有一段大風廠的故事，網傳就是以曲婉婷的母親張明杰為原型。張明杰原是哈爾濱市發改委副主任，2014年9月22日，張明杰被哈爾濱市紀委帶走，7天之后被檢察院批準逮捕，涉案金額達到了3.5億元。

作為公職人員，張明杰的收入有定數，但曲婉婷在加拿大上的是最貴的音樂學院，一讀就是九年。后來曲婉婷從加拿大回國開音樂會，沒人買票。母親張明杰又自掏腰包把上百張門票買了下來，然后免費送。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曲婉婷一直在找機會替母親申辯，自己則躲在加拿大和外籍男友在網上秀恩愛。

《論語·子路》中記載一段孔子和學生子路的對話。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并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

在這段對話中，子路說：“衛君等待老師去輔助他治理國政，老師將首先做什么事呢？”

孔子說：“那一定要先正名分！”并強調：“名分不正，說話就不能合理;說話不合理，做事便不能成功;做事不成功，禮樂就不能推行;禮樂不能推行，刑罰就不得當;刑罰不得當，老百姓就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孔子的話并不涉及金錢，但他強調做事“名正言順”很重要，認為這是涉及國家治理的大事;同理，在今天，人們追問明星的“成名費”來源正否正當，也是合乎情理的訴求。

無論東西方，都不否認金錢上面有“道德”。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資本來到人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當然，金錢是否道德，取決于人，金錢也有體現正義的時候，我們常說“仗義疏財”“雪中送炭”“扶危濟困”，這時的金錢便體現出“崇高性”。

金錢的來源常常體現在是否符合道義，儒家在這方面有特別的“提醒”。孔子言：“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孔子認為：“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這是強調富貴的獲得要以符合“義”的要求為前提，獲得財富要符合程序正義。

金錢更具有復雜的“法律性”。我國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條設立有“貪污罪”：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財物的，是貪污罪。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條是指“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對人民法院的判決、裁定有能力執行而拒不執行，或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視情節輕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罰金。

因此，一個人想成為明星，可以理解，這是追求個人的事業成功，但如果用了“名不正”的錢，社會和公眾自然會有追問的權利;即使明星不知道“成長中的錢來路不正”——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情況當然也是有的，但道義和法律的追問仍是必須的，因為這事關道義和法律，事關社會公平正義。

10月26日晚，周震南在父母欠債風波后發聲：“驟然面對現實內心很煎熬，我愧疚自己對家人的關心不夠，沒有提早發現存在的問題，也愧疚令所有陪伴我、愛我的人受到傷害，更愧疚給大家帶來了這么大的困擾。”雖然貪污和老賴屬于不同的法律范疇，但這樣的回應，其實和曲婉婷稱“自己的母親是英雄”是相似的路數——“虎毒不食子”，為人父母者再不修德守法，也總是愛自己的孩子，但這并不能改變金錢“名不正”的事實。

摘自《大眾日報》2020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