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炮”：歷史遺留or現代產物？

熊港琴

摘 要：“娘炮”是現在社會上的一部分帶有女性氣質的男性群體的指稱，也同時代表了一種個性意識。在中國小農經濟的社會環境下，社會的話語權掌握在男性手中，社會價值評價體系也由他們來建立。在男權社會中，女性地位受到壓制，作為統治性別的男性若帶有女性特質則是不被社會接受的，從而使這部分男性受到歧視。而現代社會的個性文化、大眾文化、韓流文化的交織又促使具有女性特質的男性群體產生，也應運而生了“娘炮”這一詞語。但不管是歷史還是現代因素，都需要注意的是它背后的多重敘事聲音。

關鍵詞：娘炮;歷史;現代;語言性別變異

一、前言

“娘炮”同義詞為“娘娘腔”，其意思是男人動作、行為、妝束女性化，其近義詞為娘炮，一般用于形容男人跟女人似的，帶有歧視意思。語言性別變體又可稱為語言性別差異。楊永林先生認為語言性別差異是一種新興的語言學研究變量，已成為“社會語言學本體”和“應用社會語言學”研究的一種參數標識。叢飛雪則明確指出語言性別差異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語言本身性別歧視，說話人的說話方式顯示出他們對男性和女性的不同態度;一類是男女使用語言的差異。男女使用語言方面的差異主要體現在：詞匯的選擇、句法和語用方面。

二、歷史因素：男權話語歧視

人類早期經歷了兩個發展階段，即“母系氏族社會”和“父系氏族社會”。在氏族社會的早期階段也就是母系氏族社會時，女性由于具有繁衍能力以及從事農業、飼養、家務的能力，在社會中享有很高的地位，掌握氏族的領導權。但是隨著人類對自身生理機能了解的深入，將兩性關系與繁衍后代聯系起來，發現了父親與子女的血緣關聯，再由于男性生理條件更容易獲得生產生活資料，能承擔家族責任，男性也就逐漸擔負起當家做主的責任。母系氏族社會逐漸消亡，而男性成為了社會的主宰。在農業文化中，男性在掌握土地的能力上優于女性，就決定了其在小農經濟社會中的地位會高于女性，而女性的價值主要在于生育。女性作為繁衍后代，生育“土地勞動力”的工具，成為了土地的附屬，實際上也就是男性的附屬。在這種男權社會中，男性話語體系實際上就成為了社會話語體系。也就是說即便是女性話語，所使用也是帶有男性意識的社會話語，代表的也是男性意識和男性價值觀，實際結果是為男性發聲。

女性作為男性的附屬，其地位自然是較低或不被承認的。男性作為社會主要的勞動力，在內是農業發展的主力，在外是軍事防御的主力，向來被貼上“強壯、勇敢”的標簽。男性話語理應直白有力，表現男性氣概;女性話語應該優雅婉約，體現淑女風范。這也就是價值體系論的觀點。在這種情況下，男性如果失去了專屬的勇猛無畏的特質，而是帶有女性明顯的柔軟，是不被男權社會允許的，必然遭到歧視。比如古代的太監，不管他們多么受貴族寵幸，地位多么崇高，手握多少重權，仍舊會被人們所輕視。假如母系社會一直延續至今，也許“娘炮”們并不會受到人們的辱罵和排斥，而是被認為是一種優越的性格和形象的表現。社會對男女言談舉止有著不同的期望值。這不僅僅是一種由來已久的社會價值觀，但其實也是一種“性格定位綁架”。

社會語言學家George Lakoff提出“言為身份”（You are what you say），語言可以表現出說話者的相關社會信息。男性群體中帶有些“娘”的特質，實際上體現了他們對于女性的某些認同或傾向。社會對于“娘炮”這一詞語的厭惡，是受到古代男性話語體系的禁錮，受到了“男尊女卑”思想的鉗制，這已經不僅僅是對“娘炮”的歧視，這還是對女性的歧視。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古代封建社會意識的遺留，是男性話語的歧視。

三、現代因素：當代文化涌流

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商品經濟逐漸得到發展，也促進了人們的思想解放。尤其是年青一代，他們追求個性獨立，厭惡千篇一律，希望自己獨一無二，也正視自己的需求。這種開放的思想，使得他們掙脫社會統一化思想的束縛，而是轉而向內關注自己的內心真實需求，希望自己的個性被人理解，不是純粹做個毫無特色“普通人”。因此有些男生開始留長發、化妝、涂指甲油、穿得艷麗。盡管社會上對于這種現象仍有微詞和人格攻擊，稱他們為“蛇精男”“娘娘腔”“娘炮”，但他們仍舊追求男生也可以“美美噠”的權利，而不是“五大三粗”。并且社會上也不乏接受的態度、肯定的眼光。比如“美”通常是形容女子的，但現在也用“美”來形容男性——美男子，《奇葩說》節目當中的肖驍、姜思達便是典例。再比如李玉剛的女性扮相表演，社會對此的評價大多是正面的，認為這是一種藝術。個性文化的發展體現人們對人文精神的尊重，所謂“娘炮”字詞的產生，也其實是當代個性文化發展的反映。

伴隨著個性文化發展的還有大眾文化，這種文化是以商品經濟發展為基礎的。隨著大眾文化的發展，也出現了“偽娘”這一現象。余慶華認為“偽娘”就是大眾文化的一個表現，其通俗化、商業化。在市場經濟下，媒介吸引了眼球，增加了點擊率，廣告量激增，媒體獲得了豐厚的利潤回報。從他的觀點來看，“偽娘”人物的設置只是媒體制造節目“爆點”和噱頭的方法，比如在臺灣綜藝節目《康熙來了》中就經常設置一個男演員穿著清朝格格裝出鏡，制造節目笑點，提高收視率。然而所謂“存在必合理”，這種節目設計確實也為節目帶來了熱度，反映了大眾文化下人們的娛樂需求，也體現了在商品經濟發展的情勢下，觀眾的口味成為節目努力的方向，使得“偽娘”的男性應運而生。

此外，在全球化發展的大環境下，韓流文化的涌入也帶了新鮮的體驗。韓國的選秀節目發達，體系完善，培育出許多大腕。國內受此影響，也出現了幾個影響比較廣泛的選秀節目，如：超男超女、中國好男兒、創造101……與此同時，傳入中國的韓流文化不僅僅是這些綜藝節目，還有韓國男星的“柔美”氣質文化，但在國內便認為是“娘”。在韓國綜藝節目、影視作品的包裝下，這些柔美男性紳士、柔和、溫暖，有一種不同于傳統男性粗獷氣質的“陰柔美”，受到許多亞洲青年人所接受，男性往“陰柔”方向發展，而女性也接受甚至喜愛這種“美”。

在商品經濟發展的當下，各種文化涌流，爭奇斗艷。不管是個性文化、大眾文化還是韓流文化，都是當代文化激流中的產物，產生了一些“個性”人。“娘炮”便是其文化激蕩的一種產物，促使人們去關注這種社會現象，也從而產生“娘炮”一詞。

四、共同因素：俄狄浦斯情結

歷史因素和現代因素是從歷時角度去考慮“娘炮”這一詞語的產生因素的，不管哪一方都有其道理，似乎不能一概而論說哪一個是該詞成詞因素，否則就不夠全面、客觀、科學，走向片面。但除卻歷時因素，可以從共時角度，從人類共同的心理因素去探討“娘炮”成詞因素。

相傳在希臘神話中，王子俄狄浦斯違反意愿，無意中殺死生父，娶母為妻。弗洛伊德認為人類生存中存在著兒童時期的危機，他借“俄狄浦斯”來描述性器期出現的兒子依戀母親、害怕父親的情況，并將這個危機稱之為俄狄浦斯情結，實際上就是戀母情結。他認為男孩對母親會發生愛戀，而對父親懷有殺機;為取得母親的愛情而與父親競爭，既潛意識地想取代父親占有母親，同時又很現實地承認父親比自己更強大有力，從而壓抑著對母親的性沖動，并在心理上以父親自居，把對父親的恨轉為模仿父親的行為和態度，以此來博得母親的愛。這種戀母情結使得男孩對母親產生認同感，并且自然而然會喜歡母親身上“溫婉柔和”的性格，并在自己性格的形成過程中融合這種特質。

另外，也有學者認為形成男性語言性別變體詞語的原因還在于當下的“喪偶式教育”。彭博認為“多數家庭中，父親在孩子教育中的參與度不高、缺乏耐心，所以男孩在性別認同時期可能會和母親接觸的時間更加長，許多心理和行為模式都會和自己的母親更加相似，缺乏自信，容易產生類似于像‘娘娘腔的行為”。這樣的看法也是無可厚非的，父親方角色的缺位，使得孩子在童年期就開始認同母親，并趨向母親性格方向發展。

但不管是俄狄浦斯情結，還是“喪偶式教育”，都是由于受到女性的影響而形成“娘娘腔”行為的，也正是由于這種現象的大量存在，才使得“娘炮”“娘娘腔”這樣的詞語產生。

五、結語

“娘炮”詞語的形成因素并不是單一的，在注意到它成詞的主要因素：歷史與現代因素后，還需要注意的是它背后的多重敘事聲音，了解到社會的一些價值觀。在理解了或者明白了這種對男性、女性的社會評價觀或者說是心理預期之后，才能探究到其背后的一些真實理據，并且透過詞語的產生看到社會的變遷。

參考文獻：

[1]楊永林.社會語言學研究：功能·稱謂·性別篇[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2]趙蓉暉.語言與性別——口語的社會語言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3]孫汝建.漢語性別語言學[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2.

[4]孫汝建.漢語的性別歧視與性別差異[M].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0.

[5]瑪麗·塔爾博特.語言與社會性別導論[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6]叢飛雪.淺析語言性別差異[J].現代交際，2018（3）：48-49.

[7]余慶華.“偽娘”再現人性異化[J].新聞知識，2010（11）：43-44.

[8]孫淑娟，梁紅.從性別語言變體看《寵兒》中的女性觀[J].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5）：178-180.

[9]彭博.“女漢子”和“娘娘腔”的產生原因分析[J].青春歲月，2018（3）.

[10]李正.語言與性別差異研究理論概述[J].城市地理.2014（14）：181.

[11]田櫻花.語言交流中的性別差異及其根源探究[J].浙江萬里學院學報，2010（2）：37-40.

[12]姚春林.國內有關語言與性別研究述評[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3）：11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