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 劉心力

一場突然其來的傳染病,讓人們再次意識到“新藍領”已經成為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陰影下,大多數城市居民都主動選擇了自我隔離。當人們在社交平臺上抱怨居家的無聊時光難以打發時,“新藍領”成了人們生活背后的堅實保障。在疫情風暴的“中心眼”武漢,外賣小哥們仍然穿梭在大街小巷。確保健康和衛生的前提下,他們努力維持著部分居民的日常起居。
2月11日,一位外賣小哥在送餐途中偶遇一對母子攙扶丈夫去醫院就醫。在沒有找到公共交通工具的緊要關頭,這位外賣員用自己的電瓶車將患者運送到附近的醫院。“有客戶留言說騎手也是戰斗在一線的英雄。為了這座城市,為了這座城市的人”,一位外賣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這樣說道。
這不是偶然現象。除了外賣員,包括保安、快遞員、廚師、出租車司機等在內的“新藍領”都成了這場疫情中的“逆行者”。如果說白領群體的工作還能通過遠程協作完成,以服務業為主的“新藍領”們只能通過親身參與為城市的日常運轉貢獻力量。
“新藍領”被人們依賴,反映的是他們在中國大城市建設進程中地位愈發重要的現實。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藍領群體的總人數已超過4億人,其中被稱為“新藍領”的服務業藍領大概占到3成左右。這個因社會結構轉變出現的新階層,在互聯網經濟發展等因素的催化下,規模在過去幾年間快速膨脹。
與此同時,由于工作內容和屬性既不同于白領,也不同于流水線工人、貨車司機、建筑工人等典型藍領,新藍領群體無論是在消費偏好還是未來規劃上都呈現出很多獨特性。企鵝智庫最近調查了2267名藍領網民,并發布了《中國藍領網民工作與生活調研報告》,從中大概能夠窺見這群城市生活支撐者的日常生活軌跡和興趣偏好。
你可以將藍領視為城市中的海綿
在城市雨洪管理領域,有一種概念名叫“海綿城市”。它指的是城市像海綿一樣,在適應環境變化和應對雨水帶來的自然災害等方面具有良好的彈性。對于偌大的社會機器,新藍領也扮演著類似海綿的角色,他們往往出現在最需要他們出現的地方,讓整個社會有序地組織運轉起來。
靈活的工作時間確保了這一角色的達成。根據企鵝智庫的調查數據,新藍領們可以自己靈活選擇何時上下班的比例,是白領群體的兩倍。而在此次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中,白領們何時結束休假基本遵照國家的相關安排,新藍領們則可以基于自由意志。
有媒體報道顯示,餓了么等平臺在武漢的外賣員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每運送一單外賣獲得的收益可能達到平日的兩倍。這自然驅動了不少外賣員選擇在特殊時刻堅持上班,即便照常上班意味著需要承擔一定程度的風險。調查顯示,46.5%的新藍領受訪群體提到自己的工作具有危險性,在白領中這一數值僅為22.8%。
統計每周的休息時長也能發現新藍領們工作節奏的靈活性。白領群體中高達55.4%的受訪者能夠確保每周雙休,僅有15.7%選擇了無固定休息時間;新藍領的數據剛好相反,能夠雙休的占比僅為13.0%,高達46.5%的人沒有固定的休息時間。
在社會急速運行的背景下,如果所有成員都遵循一致的上下班時間,那么社會運行效率的降低就不可避免。譬如如果物流等部門嚴格遵循雙休日,那么就必然導致物品運輸環節的延宕。因此,新藍領的出現剛好填補了這樣的空白,他們靈活的工作時間支撐著整個社會的流暢運轉。
你的上下班時間是否固定?

你的工作是否有危險性?

在目前工作的地方,你如何考慮自己今后的發展?

你的一周7天,大概有幾天可以休息?

你在手機做過哪些類型的消費?

你網購的消費支出大致是整體購物支出(線下+網購)的多少比例?

數據來源:企鵝調研平臺
與白領不同的是,在面對未來人生規劃的時候,新藍領也表現出了更靈活的特點。有高達65%的白領表示會爭取在目前工作的地方生活下去,但新藍領群體中僅有不到40%提到這樣的規劃安排。新藍領中的大多數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回到家鄉,他們的期待是在服務城市的幾年間賺一筆錢,這樣回去之后的生活能夠有一個更高的起點。
“類似外賣、訂電影票這樣的點單服務,藍領網民相比白領等群體的消費行為較少;在個人偏好上,藍領網民的視頻沉浸度相對音樂、小說等更可觀。”企鵝智庫分析室閆俊豪告訴《第一財經》雜志。
與制造業和建筑業中的典型藍領不同,新藍領因為更大的流動性,能夠接觸更多元的訊息,這促使他們在消費與生活理念上呈現出與其他藍領截然不同的特征。
你購買商品時的理念最接近以下哪種?

以下內容,哪些你愿意為子女消費?

數據來源:企鵝調研平臺
網購是藍領們線上消費的主要類型,超過9成的受訪者曾網購,這一點無論是在典型藍領還是新藍領中均有體現。但需要注意的是,這并不代表藍領群體已經形成了對網購的依賴。超過一半的受訪者表示,網購消費占整體購物支出的比例不高于25%。
“如果網購平臺能面向藍領推出更多針對性的地域覆蓋、價格優勢以及與線下結合的新電商模式,將有望轉化更多的藍領日常消費份額。”閆俊豪指出。
在網購行為上趨同,新藍領和典型藍領兩大群體在其他觸網行為上表現出了較大的差別,例如新藍領訂購外賣等線下服務的比例高出典型藍領10個百分點。另外,在視頻平臺會員、音樂平臺會員和社會平臺會員等娛樂性消費上,新藍領也表現出比典型藍領更大的興趣。
不同藍領群體間的這種差別也可以歸因于新藍領對城市生活的更多介入。建筑業和制造業藍領的工作場所往往是建筑工地或工業園區,這種相對閉塞的就業環境讓他們與所處的城市生活彼此割裂;但新藍領不同,他們作為城市生活的“連接者”,既受到城市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有相應的資金和渠道完成消費。
這也促使新藍領群體的消費理念,逐步從低價消費轉向性價比消費。企鵝智庫的調查顯示, 43%的新藍領受訪者表示不會過度消費,但遇到喜愛的商品會爭取買下來。這是值得重視的趨勢,畢竟當規模高達1.2億的消費群體開啟一定程度的消費升級時,其中迸發出的紅利足以成為不少公司的發展機遇。
“這對有品牌感、一定的設計感,同時可以控制成本的公司,將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閆俊豪表示。
新藍領的月平均工資相比典型藍領較高,但與典型藍領一樣,他們掙的也是“辛苦錢”。
與白領群體相比,新藍領按固定月基礎工資計薪的比例低14個百分點,而按勞動強度計薪的比例要高出19個百分點。這里的勞動強度計薪指的便是計時或者計件,這種薪酬模式在外賣、快遞等行業中較為普遍。
當被問到哪些因素會影響個人工資水平時,對比典型藍領、新藍領和白領三大群體的數據可以發現,工作年限、學歷這些對白領群體工資影響甚深的因素,對新藍領的影響程度并不算高。相反,辛苦程度對藍領的收入具有較強的影響,38.5%的新藍領認為自身辛苦程度與工資水平正相關,而這個數值在白領群體中僅有24.1%。
由于缺乏理財的基本知識和渠道,儲蓄是新藍領群體處置財產的主要方式,有58.1%的受訪者選擇了這一方式。相較之下,僅有22.2%的新藍領購買理財投資產品,比例大幅低于白領群體的41.6%。
值得注意的是,相較于白領和典型藍領,新藍領表現出了更高的創業意愿,選擇“積累資本、找機會創業”的人達到34%,高于典型藍領的24.7%和白領的12.9%。“新藍領相比傳統的典型藍領,具備更開拓的視野,一旦決定回鄉,是具備降維創業的優勢的。”閆俊豪指出,對于最終選擇歸鄉的新藍領創業者,在大城市工作的經驗成了他們的優勢。
對你而言,目前你消費的重心在哪個領域?

你的收入屬于以下哪種形式?

對于自己的積蓄與收入,你一般會怎么處理?

未來幾年,你可能的發展路線是怎樣的?

數據來源:企鵝調研平臺
也正是因為擁有城市工作的經歷,新藍領對教育也有著較高的熱情,除了餐飲、服裝等日常必需品,教育成為他們第三大的消費支出領域。多達4成的藍領表示會投入資金和精力學習專業技能,大部分也表達了在子女教育上提高投入的意愿—有68.5%的人會花錢在對子女才藝、興趣的培養上,56.1%的受訪者為子女的校外課程輔導付費。
閆俊豪分析稱:“由于生活圈層和工作性質,藍領群體存在明顯的信息不對稱。在知識需求上他們希望能真實全面地了解時代的發展境況,在子女教育上也盡力重視。”
這或許也描繪出了新藍領的人生軌跡。他們中的大多數是家中第一批真正融入城市生活與文化的群體,但獲得的資本并不足以使他們在所服務的城市扎根。在了解到城市生活的各種優勢后,他們將攢下的錢投入到自己與子女的教育中,為后代的向上流動提供更高的可能性。
階層向上流動,幾乎是每一代中國人的愿望。二三十年前,不少人的理想是“脫農皮”,反映出當時人們迫切希望脫離農村生活的愿望。而眼下,新藍領的崛起也表達了類似的向上流動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