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宋湖

張海律 楊靜茹

從世界第二大高山湖伊塞克南岸，到西邊200公里外的村莊Kyzart，我非常順利地攔到兩輛順風車。第一輛的車主Zhoodar，是來自比什凱克的電影制片人和音樂制作人，姐姐在浙大讀碩士。剛巧我不久前看過這個國家的第一部音樂電影《神樹之歌》，于是理所當然暢談起來。時間不趕而我又對拍攝感興趣，Zhoodar就把我帶到湖邊選好的外景地，“要做個音樂短片，類似現代化的民族音樂，你在《神樹之歌》里見過的一位女樂師，也會過來彈帶電的庫姆孜?！边z憾的是，燈光和煙彈還沒到位，我不大可能無所事事地等上一整天，劇組就把我送回了城邊的主路上。

第二輛車正好前往我的目的地。后排旁座19歲的女生Bktva會說中文，在孔子學院讀了兩年中文，也過了評級考試，新學年開始，將先去烏魯木齊再去上海讀書，除去簽證費和路費，其余學費、生活費全部由中國政府提供。雖然還沒給自己取到恰當的中文名，Bktva已經迷上了中國文化——不再是滿大街年輕人圍著你嚷嚷的Jackie Chan和Bruce Lee，而是對當下更有意義的流行文化，《我的心里只有你沒有他》和《童話》，是姑娘和她的同學們最喜歡的中文歌。

狹長的Kyzart村，在這個國家第二大湖Song-Kol北邊，卻遠不是北岸。一年大部分時間的積雪狀況，讓海拔3016米處的宋湖周邊，根本不存在永久定居點，僅在6月到9月間，才會有牧民趕著牛羊，前去享受融雪后的鮮嫩青草，也順便搭起帳篷、轉動發電機，開始短暫而繁忙的旅游接待。對于游人，即便從Kyzart村前往真正的北岸，也得騎馬六七小時，翻越四千多米的埡口。

兩天一夜的馬背往返，注定是一趟腰酸蛋疼的痛苦之旅。只會“left”、“right”兩個英文單詞的馬夫Karma，帶上我和在村中做志愿者的德國小伙Aken，開始了這趟“屁股苦旅”。騎著老馬，走出村落，就開始翻越一座座山包和河谷。漸漸地，我在沉默和空靈的氛圍中發現，“左”“右”兩個單詞已經足以應付馬夫這份工作，而且老馬識途，牲畜們完全清楚該往哪走。烏云飄到腦袋上方時，我們剛好下馬歇息，走進一家提前訂好的蒙古包里，不停喝熱茶和馬奶，吃極其油膩的抓飯。可怕天氣到來，冰雹憤怒地砸向可憐的老馬和帶路的狗兒，稍稍緩和成凍雨沒幾分鐘，又接續上更瘋狂的冰雹。我們只好蜷縮到牧民生火和睡覺的那間最溫暖的帳篷里。我考慮要不要就此放棄，賴在牧民家不走。Karma面向麥加的方向，開始了這一天的午禱，半小時后，天空徹底放晴。我們替各自的交通工具擦干凈鬃毛后，上馬前行。

德國小伙Aken跟我攀談起來，聊及政治和價值觀時，我告訴他中國網民獨創的“白左”（White Left）一詞。他說道，“這個描述下，我肯定算白左了，或許因為自己太敏感吧，到了這個國家，看見端茶上菜的都是女人，就覺得太不公平，但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拿歐洲單一的文明價值觀在看這個世界?！?/p>

“不過，你剛才可是吃了抓飯的，里面有羊肉和馬肉?！睋脑掝}過于深刻嚴肅的我，連忙打趣道。

“這么說來，我又沒那么白左了，至少沒沖到KFC里抗議吃雞?！盇ken也瞬間回到了“人話”。

過了埡口，宋湖以無限接近透明的藍，赫然躍入眼簾。山巒、青草、野花和牛羊漸次蔓延到湖邊，更遠處，又是無邊無際的雪峰。馬夫Karma手機播放器里存著的音樂，竟是我們八九十年代定義為輕音樂的詹姆斯·拉斯特，是從舊時錄音機響到當下瑜伽館的《康沃爾之晨》。我從沒想到這么一段過氣的西方音樂，竟如此適合中亞高原的此情此景。

我們并沒將辛勞了一整天的馬匹拴牢，而是任由它們散步吃草。湖邊的發電機鉚足了勁，帶暖氣的蒙古包舒服極了，在四個月漫長暑假里幫家里做事的丫頭忙里忙外，全家人的“外交”工作全靠英語熟練的她了。當然，事實上，伴著清冽湖水和連綿雪峰的“暑假”里，天氣從來不會真正熱起來。

◎ 吉爾吉斯斯坦于2017年9月1日開通了電子簽，申請網址是：http：//evisa.e-gov.kg 但像騙錢的釣魚網站，有著超高拒簽率。最穩妥的辦法是，計劃一趟時間較長的中亞之旅，先拿到最容易且沒聽過拒簽案例的烏茲別克斯坦電子簽，到其首都塔什干之后，再跑吉爾吉斯斯坦使館，申請絕對可以通過的旅游簽證。

◎ 南航有每天往返烏魯木齊和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