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賈平凹《秦腔》的敘事藝術

盧潔

自《秦腔》問世以來，文學界就掀起了一股評價熱潮，可謂是眾說紛紜，對《秦腔》的研究文獻也是層出不絕。經梳理可知，當前各類研究文獻主要是從人物形象分析、文化精神、文本象征意義等角度對其進行研究。由于《秦腔》獨特的敘事藝術，吸引大量的學者對其進行深度研究，僅從敘事角度而作的評論，學界的觀點也是大同小異。結合作品來分析，其獨特的敘事藝術主要表現(xiàn)在敘事視角的獨特性、敘事節(jié)奏的混亂性、敘事內容的瑣碎性等方面。

一、敘事視角的獨特性

“敘事視角指敘述時觀察故事的角度。”當我們細讀《秦腔》時，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整部作品中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獨特的視角，那就是“瘋子”引生。在整部作品中都基本統(tǒng)一圍繞在引生這一內部聚焦的敘事范圍內，而且常常在敘事連貫、和諧的敘述過程中不經意將限知視角轉換為全知視角進行敘事，使得敘事視角由限知走向全知，構成了同一文本中不同的敘事情景的轉換。總的來說，小說的敘述視角是完整的，它完全打破了傳統(tǒng)鄉(xiāng)土小說單一的敘述模式，用更加直接、更加純粹、更加鮮活的敘述方式為鄉(xiāng)土小說打開了另一扇通往未來的大門，走出一條更為廣闊、更為自由的鄉(xiāng)土敘述之路。這些都將有助于我們了解社會現(xiàn)狀，并深入傳達中國本土經驗，從而豐富和深化中國的鄉(xiāng)土記憶。

二、 敘事節(jié)奏的多樣性

敘事時間研究涉及到一個“時距”的概念，它是由概述、場景、省略、停頓四個要素構成的。在《秦腔》中，賈平凹有效的利用時距的四個要素、倒敘、預敘等多種手法來改變文本的敘事節(jié)奏，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覺得文本的敘事節(jié)奏是緩慢的，實則有序緊張。例如，文本中所講述的“年終風波”。

“夏天智生病住院，事先我是沒有一點感應的，待我知道的時候，那已經是他做手術的那天……把愛廁所蹲坑的上善嚇了半死。”在這段描寫中，有兩處省略，其一是省略了引生是如何知道夏天智生病的過程，其二是引生為夏天智拜樹祈禱的過程。時間的跳躍讓讀者只能從前面的文本敘述尋找答案與自我進行聯(lián)想。

在文本的前幾頁已經交代了夏天智病倒的原因以及他是被夏雨送去醫(yī)院治病的過程，那么讀者就可以根據(jù)前面的內容推斷引生的行為。而后，文本又進行一小段倒敘，進行敘述夏天義與引生在等待手術結果的過程，夏天義勸說引生不可去看望夏天智以免加重他的病情。開篇就交代了引生對白雪的愛以及清風街都認為引生就是一個“瘋子”，所以夏天智不免對引生有些看法。在這個文段中本是由引生和夏天義進行敘述，但接著上善的出場，將畫面轉接到大清寺，讀者的視角也隨之轉向大清寺。

當清風街正熱鬧的挨家挨戶收繳稅費時，引生以“第一人稱”出現(xiàn)，預敘著多年后自己與趙宏聲談起夏天義阻攔張學文抓人的事，這就使讀者不得不加快閱讀的腳步，加快了解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夏天義用自己的身子來阻擋張學文的架子車時，不免讓讀者停頓回想他曾阻撓312國道修建的場景，這時出現(xiàn)了夏天義一個敢于擔當?shù)娜宋镄蜗蟆Ｇ屣L街一直承認夏天義所做的貢獻，所以很尊重他，而他倒下的那一刻，清風街村民的反抗、村委干部的不知所措都將“年終風波”推向高潮，使讀者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態(tài)。

“預敘”不但能夠促進個別故事情節(jié)之間的流動性，而且還提前告知讀者故事情節(jié)，又揭示了人物的命運。“倒敘”可以提高文本的生命力，也可以使文本產生懸念，同時引人入勝的文字也可以避免平板單調的敘事結構。賈平凹在敘述文本的故事情節(jié)時不時穿插著預敘和倒敘的寫作手法，同時運用了人物對話、情景場面的轉移、事情側重省略的選擇，使文本的敘事節(jié)奏時快時慢，緊扣讀者的心弦，讓讀者在不同的敘事節(jié)奏中領略不同的故事情節(jié)。

三、敘事內容的雜亂性

《秦腔》給普通讀者造成一定的閱讀障礙，原因之一在于它的寫法上的瑣碎和堆砌。整部作品，不單是形式上不分章節(jié)，主旨上既不概括也不升華，同時作品里也不存在較為完整的敘事線索，讀者找不到貫穿全篇的矛盾框架，文本中更是隨處都充溢了一些瑣細潑煩或雜亂無章的自然主義生活流。例如，放屁、吐痰、摳鼻子、無厘頭地說臟話、人或狗的拉屎與溺尿，從人到動物那些毫無詩意的性交配等諸多細節(jié)，都被作者描寫得繪聲繪色，甚至是津津樂道。就是在眾多瑣碎的細節(jié)描寫中，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往往不知道整部作品到底要表達怎樣的思想內容。

結語：《秦腔》的敘事意義及思考

《秦腔》的敘事方式，為鄉(xiāng)土文學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抒寫模式。中國的鄉(xiāng)土小說在20世紀20年代出現(xiàn)并不斷發(fā)展，魯迅的小說成為了中國鄉(xiāng)土小說的模板，使他成為了新文學的奠基人。自那以后，許多鄉(xiāng)土作家在魯迅和他作品的影響、啟發(fā)下慢慢走上了鄉(xiāng)土文學創(chuàng)作的道路。這些作家主要圍繞反封建、關注婦女命運、批判國民劣根性等主題，以人物塑造、結構藝術等多方面支撐作品，均與魯迅的寫作手法有著明顯的一致性，特別是在描寫“幾乎無事的悲劇”的寫法上，有著更為驚人的一致。但隨著地方文學的發(fā)展，文學界經過百年的洗禮出現(xiàn)了沈從文和他的湘江世界，他的著作大多來自人性觀、人生觀、人與自然觀等多方面的角度進行取材立意，從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湘西文化的純凈、野性與率真始終滲透在他的靈魂與思想深處。在沈從文之后，出現(xiàn)了賈平凹和他的商州世界。賈平凹在文本中采用了兩套甚至多套看似矛盾實則和諧統(tǒng)一的筆墨，為廣大讀者構造了一個豐富、生動、客觀真實的藝術世界，令人驚嘆不已。雖然許多評論都為此爭相評論，但不可否認的是，賈平凹為越來越邊緣化的鄉(xiāng)土文學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抒寫模式。而《秦腔》，以它那豐富多彩的鄉(xiāng)土內容和創(chuàng)新的敘事藝術成為最強的說服力，也將會成為沈從文《邊城》之后的鄉(xiāng)土小說歷史長河中一顆璀璨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