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我媽媽的一封信

文/劉海紅

媽媽：

印象中，從來沒有給你寫過信，還真有點不習慣呢，媽，我有很久沒有回家了吧。

上次回家還是去年的秋天，下了車子要沿著小河邊走一條長長的泥巴路，那時已是黃昏，空氣中彌漫著早秋的清香，歸鳥拖著夕陽遠去，裊裊炊煙在村落里升起，家家戶戶雞犬聲相聞，你站在橋頭，遠遠地喊我的小名，夕陽把你鍍成了金黃色，安詳、恬靜地如一尊女神像。

你滿心歡喜地快步迎上我，一把接過我手里的包，嗔怪著為什么不把孩子帶回來給你看看，我心安理得地跟在你的后面，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光回到二十年前，上高中時，離家遠，每個周五的下午上完三節課后才能回來，每到冬天，天黑得早，下了公路，走到這條泥巴路時天已漆黑一片，濃墨的夜色，呼嘯的北風，每當我站在公路邊不敢走這條小路時，遠遠的就能看到一束光在晃動，一路狂奔向你，我知道是你拿著電筒來接我了，就像今天這樣，我跟著你后面回家。

到家后，爸爸燒火，你忙著炒菜，我搬著小板凳坐在灶臺旁，突然變成一個話癆，絮絮叨叨地向你們講起科室的樂事，孩子們的趣事。你們一邊忙著，一邊聽我嘮叨，火塘里的火把爸爸的臉烤得通紅，菜鍋里的油煙把你的眼熏得迷離，飯菜的香味夾雜著陣陣笑聲飄出窗外，你們間或轉頭沖我笑笑，滿眼寵愛。很快一桌子的美味燒好了，你們看著我狼吞虎咽，一邊囑咐我慢一些，一邊笑盈盈地看著我風卷殘云。

晚飯是在院子里吃，農村的夜晚，黑得特別純粹，抬頭能看到滿天繁星，蛐蛐在看不見的地方低聲吟唱，習習涼風夾雜著田野里玉米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我坐在飯桌前不肯離去，看著你們在院子里，來來往往地忙碌著。如果是小時候，這時我們姐弟三人該在燈下寫作業了，三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擠在一起，有時會你打我一下，我撓你一下，甚至會打起來，爸爸會過來把搗亂的那個拎到一邊去，現在想起來一個人傻笑。如今我們再不會擠在一起寫作業了，而你和爸爸也早已滿頭白發，步履開始有點蹣跚了。

在家的兩天，我一步不離你，你上街買菜我跟著，你出去串門把我帶著，看到你要到菜園里摘菜，我早早就把竹籃挎著，一眼看不到就屋前屋后的到處找，你笑了，都兩個孩子的媽了，還像個跟屁蟲。媽，你不知道，家里只要有你在，廚房永遠會有飯菜香，被窩總會有太陽味，家，才像個家樣。

很快，我要回去了，早起趕火車，一大早你就煮好了我最愛的紅薯稀飯，軟糯香甜的味道和小時候一樣，記憶中，這樣的粥，要用小火慢燉一小時以上，不知道你是幾點起床的。你送我到村頭的小橋，我執意要你回去，細細長長的泥巴路，今天有點難走，同樣的距離，為什么回去的時候，卻那么漫長，秋天的清晨，霧氣靄靄，我似乎走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回頭一看，你果然還站在橋頭，晨霧中，一個孤獨、落寞的身影，看到我回頭，你對我擺擺手暗示：“走快點，別晚點了。”瞬間，兩行熱淚橫流，無論我長多大，哪怕現在自己家庭或工作中已完全獨擋一面，可是，在你的眼里，我永遠都是不諳世事、沒有生活能力、需要你照顧的小女孩。我很害怕，有一天，我累了想家了，沒有那個溫暖的身影在等我，該怎么辦？有人這樣定義父母的意義：如果孩子想起他們父母時會感到溫暖，并且能有戰勝困難的勇氣，這樣的父母就是成功的。我想在我的心里，你們肯定是最成功的。

媽，我知道你不可能看到這封信，因為你不識字，艱苦的年代能活下來都已不易，哪里還有閑錢讀書。所以，與其說是給你寫信，不如是我自言自語。這樣也好，可以把當面不好意思說的話，在這里說給你聽。媽，每每回想一些童年往事，沒有一件不是開心幸福，嘴角上揚的。我很好奇，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你如何能讓我們的精神世界如此豐盈？你在一粥一飯里養大的不僅是我們的體魄，更是我們堅韌的內心。雖然，我已在城市安家落戶，但覺得自己像一棵被嫁接的小樹，無論長得多粗壯，根永遠都在你那里。如果在外面累了煩了，就會回家找你，吃吃你做的飯菜，聽聽你的聲音，一切煩惱都會煙消云散。媽，你是我一切力量的源泉，使我回家的腳步輕盈而從容。

很久以前，看過一段話：

每一次回家，

第一件事就是找媽媽。

只有找到媽媽，

才是真正的回家。

……

媽，不想寫了，過兩天下夜班，就回家看你，平時一定要多注意身體！

您的女兒

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