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陣星

愛因斯坦與第一任妻子米列娃
1919年2月14日,一戰結束后的第一個情人節,愛因斯坦和他的妻子米列娃終于正式離婚了。
他們在4年前就已經分居了,愛因斯坦在德國柏林,擔任一個物理研究所的所長;米列娃在瑞士蘇黎世,帶著他們的兩個兒子。
兩人是物理專業同學,米列娃比愛因斯坦大3歲,他們在大二的時候就談起了姐弟戀。米列娃會照顧不修邊幅的愛因斯坦,也能和他一起討論數學物理問題——每一個理工男在學生時代都希望遇到這樣的女生。畢業3年后,愛因斯坦和米列娃結了婚,也在這一年成為了一名專利局職員。
正如大家所熟知的,在專利局的日子里,愛因斯坦連發了幾篇關于量子和相對論的論文,展現出了驚人的物理學天分。但他的婚姻生活并沒有那么順利:米列娃想在男性統治的學術界闖出一片天地,婚后卻過上了瑣碎的家庭主婦式生活,夢想的破滅讓她情緒越來越低落,另一方面,愛因斯坦把精力都投入到了科研和交際上,很少關心家庭生活。
過不下去了?離唄。
孩子的問題很好解決:讓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愛因斯坦帶兩個兒子,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如此一來,離婚的問題最后簡化為錢的問題。
為了說服米列娃離婚,愛因斯坦把每年給她的生活費從6000馬克提高到了9000馬克(當時的1馬克能買2打雞蛋),同時做出了驚人的承諾:如果自己以后得了諾貝爾獎,會把高達225000馬克的獎金轉給米列娃。
米列娃一開始強烈反對離婚,但在談判過程中,她已經被焦慮和抑郁折磨得太久,小兒子還因病住進了療養院。生活困苦的她最后決定接受愛因斯坦的巨額補償。
雙方達成協議后不久,蘇黎世地方法院正式下發了離婚判決書。
判決書上的離婚原因是這樣說的:愛因斯坦“坦陳在柏林與一位表姐保持了4年半的親密關系。因此,原告因對方私通而提出的離婚要求應當被立刻判定為合法。”也因為這個原因,根據瑞士法律,愛因斯坦最終被勒令兩年內禁止再婚——盡管他很快就違反了這條判決。
1919年6月2日,離愛因斯坦結束第一段婚姻4個月后,他與判決書中提到的那位表姐愛爾莎喜結連理。
愛因斯坦和這位愛爾莎從小就認識,但直到1912年(離婚7年前)才暗生情愫。那時的愛因斯坦忙著在歐洲各處講演,家中的米列娃越發情緒低落。婚姻生活蒙上了陰影,愛因斯坦決定獨自去柏林度假。好巧不巧,愛因斯坦在那里遇見了已經離婚4年、帶著兩個女兒的愛爾莎。
米列娃和愛爾莎的差別太大了:米列娃精通數學物理,愛爾莎對此一竅不通;米列娃生性沉默寡言,而愛爾莎性格活潑開朗,熱衷于社交……愛爾莎美麗、成熟而體貼,她的熱情讓愛因斯坦很快沉淪了。盡管如此,假期結束后,出于對孩子的愛和愧疚,愛因斯坦主動提出給這段婚外情畫上句號。
在聲明與愛爾莎分手的信件中,愛因斯坦附上了自己新辦公室的地址。2年后,愛爾莎向這個地址寄了生日賀卡,愛因斯坦立馬回了信。沒多久,愛因斯坦接受了物理學家普朗克的邀請,擔任普魯士科學院的新增院士、一個新研究所的所長和柏林大學的教授,工作地點是愛爾莎所在的城市柏林。
要知道,此時愛因斯坦的標簽有:普魯士最年輕院士(他當時才34歲)、柏林大學教授、與發妻分居、和表姐婚外戀——感謝那時候沒有微博吧。
再往后,拼命工作的愛因斯坦患上了嚴重的慢性胃炎,愛爾莎在自己家公寓樓里找了一間房子,幫他搬了進去,這樣就能更方便的照顧這位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天才表弟。兩人近似同居的關系就此開始。
愛因斯坦和愛爾莎都經歷過失敗的婚姻,早已失去了激情,他們的結合更像是一種合作。愛爾莎完全不懂相對論,和愛因斯坦也沒有思想交流,但她既當妻子又當媽,既幫他做家務又幫他管錢。愛爾莎一方面是出于對這位天才表弟的崇拜,另一方面也因為她很享受愛因斯坦所帶來的名聲。
在經歷了離婚和再婚后,1919年還有大事兒在等著愛因斯坦。
1919年5月,一次日全食前夕,英國派出了兩支遠征隊,一支來到了西非小島,另一支前往亞馬遜森林。遠征隊要觀測的是太陽邊緣的一個星團——在日全食過程中,星團會變得更加閃亮。
這兩支遠征隊要通過拍攝的星光檢驗愛因斯坦的理論:引力會使光線彎曲。在愛因斯坦的預測中,遠征隊所拍攝的星團的光線會在太陽附近發生1.7弧秒的偏折,而數百年來統治物理學界的牛頓給出的結果是0.85弧秒。
11月6日,倫敦的柏林頓會館人頭攢動,英國皇家學會的會員們齊聚一堂,等待關于日食觀測的最終報告。最終的觀測結果公布了:1.7弧秒多一點。天文學家戴森在會議上宣布:“經過對底片的認真研究,我鄭重宣布,它們無可置疑地證實了愛因斯坦的預言。”皇家學會主席湯姆孫的總結更簡練有力:“這一結果是人類思想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幾天后,待在柏林家里的愛因斯坦才從電報里得知了這一消息。為了慶祝理論得到了實驗的驗證,他買了一把新小提琴獎勵自己。
但公眾可沒這么淡定。報告后第二天,《泰晤士報》就刊登了三行大標題:“科學中的革命、新的宇宙理論、牛頓思想被推翻”。《紐約時報》在一篇文章中用上了六排大標題:“天堂之光都是歪斜的”“愛因斯坦的理論勝利了”。
在報紙的影響下,普通群眾變得極度興奮,他們被告知牛頓的理論已經被推翻、星球附近的空間是彎曲的、事物都是相對的(雖然他們自己也不太懂這是什么意思)。
愛因斯坦所寫的通俗讀物《狹義與廣義相對論淺說》迅速成為暢銷書而一版再版,與相對論相關的講座演說全部座無虛席,就連最普通的車夫和店員都在爭論相對論是否正確。
人類的宇宙觀被這個叫做愛因斯坦的猶太人顛覆了。
面對突然爆紅,習慣了低調生活的愛因斯坦經常表露出反感,面對媒體的窮追不舍,他表示“幾乎喘不過氣來,更不要說抽出時間做任何有價值的工作”。不過愛因斯坦嘴上這么說,實際行動卻非常誠實,他經常接受報紙的采訪,樂于和各種社會名流做交際(例如出席卓別林的電影首映式)。
愛因斯坦一夜走紅,和當時的歷史背景也是有關系的。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人們受到創傷的心靈需要治愈。空間、時間、宇宙,這些抽象的概念讓人們暫時忘記了戰爭,把注意力都轉移到顛覆傳統認知的新理論上:一顆葡萄干蘊藏著摧毀一座城市的能量,一個人接近光速時會變得特別矮……諸如這樣的科學發現太能滿足人類的好奇心了。

1934 年為聽眾講解相對論的愛因斯坦
但一夜成名,絕非沒有壞處。與現在張揚的社交媒體不同,上個世紀的人們對出名有著本能的排斥,愛因斯坦的朋友和同事大多覺得關于相對論的宣傳過于高調了。愛因斯坦的猶太人身份也被反復提及,他的理論被貼上了“猶太物理學”的標簽,被德國民族主義者嚴加聲討,認為他的相對論代表了道德的“相對主義”。
無論如何,愛因斯坦的1919年最終在名聲與非議中畫上了句號。這一年不是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年:他論文大爆發的1905年,以及提出研究原子彈的1939年,都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更深的記憶。但在經歷了離婚、再婚與一夜成名后,將1919年稱為他最為光怪陸離的一年,似乎也并不為過。
(趙舒薦自果殼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