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二手市場淘貨奇遇

王梓玥

機械鳥群穿過那些不友好的隕石，敏捷地進入了這顆星球的大氣層，那些閃爍著的燈火，讓我心跳加速地確認到——由我國發現的外星文明，此刻，近在咫尺！

雖然探測器顯示大氣層的構成會讓人類不適，但是這里的溫度很適宜，也有水源，地表上巨石林立，機械鳥們在離文明很近的地方盤旋了許久才著陸。我戴上氧氣面罩，帶領著在我后方的團隊，麻利地踏在了它的土地上。

這里的老外（星人），都保持著友好外交的態度，此處的“文明”雖然看上去熙熙攘攘，卻意外的只是個二手市場。考察人員不想善罷甘休，駕駛著部分鳥兒去搜尋城市了。不過我和我的部下更想自由地逛逛外星街市！

盡管恒星還沒照到這半球，但不妨礙五花八門的外星生命在此淘貨，巨石圍成的二手市場擠滿了五顏六色還有些渾身閃著熒光的外星人，宛如一條正在歡慶的街道。我雖看不懂長相奇妙的老外的表情，卻也融入了愉悅的氣氛。不同的地理氣候孕育了不同的老外，走在我左邊的身上蓋著拖地的綠毛，分辨不出任何部位;走在前面的不僅身上光溜溜的，還布滿了一層粘液。不同星球上不同的資源和文化，都風格迥異，大小攤位看得我眼花繚亂！

部下有力地將我拉回了現實。這家伙雖五大三粗，卻對藝術情有獨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瞥去，那是一家賣舊地毯的商鋪，典雅的裝潢，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味。我們滿懷期待地走入那間商鋪，店主是只戴著單片眼鏡的大鳥，他欣喜地望著從未見過的新客人。在他的店里，我的眼睛裝不下這撲面而來的歷史的訊息，每張地毯都值得欣賞。正當我眼花繚亂時，我的部下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高舉著一張骯臟的如抹布般的酒紅色旗子，上面精致地繡著一只酒杯的樣式。不知它有何魔力，讓我不禁看得動彈不得。回過神時已經把它放在了收銀臺上，但店主大鳥失望又鄙夷地露出了本不該屬于鳥的牙齒，攤了攤翅膀，指了指列著支付方式的清單，那上面都是看上去只有一些長得像珠寶的圖片。這我身上有，我撩起碎發，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對鑲金的藍珀耳墜。大鳥立刻臉上堆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大鳥用不解的眼光看著我將它纏繞在背包最顯眼的地方，然后目送著我倆蹦跳著離開。

出門左轉，一群老外圍成一堆。和他一比我就是塊大塊頭在“咚咚“地原地跳著、翻滾著，擠擠鬧鬧、各式各樣的語言堆在一起，熱鬧非凡。小心地避讓著我擠了進去，這竟然是個跨越星際的舞蹈比賽！

我咧著嘴角，觀看著這樣名副其實的群魔亂舞。人群中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位捧著只紅箱子的三眼長角人，而那只鏤空木盒子里裝的大概就是最終的獎賞了。

機不可失！我拍拍部下的肩膀，嘿嘿一笑，也加入到了舞臺中間，來段北方大陸上的哥薩克舞——蹲下來雙手抱在胸前，不斷重復做著兩腿交替伸出的動作。聽著簡單，卻需要豐富的技術含量，包括對腿部力量和身體平衡的掌握。我帶著自信的微笑，原地跳起，最后張開雙臂來了個漂亮的收尾。現場立即響起千奇百怪的喝彩，三眼長角人瞪大一只眼睛，打量著氧氣面罩下氣喘吁吁的我，忽地站起，刷地將黑盒子里的一瓶蘇打水遞給我，微微頷首，表示對我贊許。沒想到民族舞蹈對老外們這么有殺傷力，我雙手接過，在歡呼聲中離開了人群。

跳得有些累了，我正準備找個地方歇歇。這時一個攤位上裹著酒紅色大氅的長者看了我背包一眼，拉住了我。他耷拉著的帽子把臉遮嚴實了，有股信息緩緩流入我的腦海：“可愿留步聽我講個故事？有緣之人可以用聽故事的時間交換我這里的一件物品。”

“恭敬不如從命。”我們索性在長者攤位邊坐了下來。這個攤位破敗不堪，一塊香檳色的邊都磨損了的厚布鋪在地上，上面零星擺著一些小玩意。

曾經有過這樣一個遙遠的星球和國度。在漫天冰冷的白色雪原上，繁華的城市慢慢長出，昏暖的燈光讓雪原有了一絲溫度。她的子民比在這二手市場長得最奇怪的老外還要奇怪，他們長得像酒杯，有高腳的矮腳的，玻璃的搪瓷的，千姿百態，雪原上也彌漫著各式各樣的酒香，陶醉眾生。不幸的是正是這樣姿態的差異與酒種的區別，讓子民們有了不同的能力和性格，逐漸形成了不同的“等級”。酒杯們做著不同的職業，纖細而通曉政治的香檳杯為國家的發展建言獻策，矮小但靈活聰明的雞尾酒杯從事著科研工作，最最普通粗壯的啤酒杯只能在雪原的寒風中默默地保衛著國家。但是在凜冽的風中，啤酒杯的后代，總是那個打雪仗挨打的那個。

還好，拉菲王在一次實驗中發明出了蘇打水：透明的液體，無色無味。王規定大家慶祝過后，將自己的酒都替換成溫和的蘇打水。王相信，當子民們都相同時，對“低等”酒杯的歧視就會消失不見。

沒想到，有支糊涂的啤酒杯竟忘記將自己的酒更換成蘇打水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所有酒杯在同一種地方用餐，每種工作都混著各種酒杯來做，玩雪仗時再也沒有出現圍攻的情況，國度沉淪在一片祥和中。可是王沒有想到，沒有了差異，子民們沒有了紛爭，這種平靜中卻滋生出一種死水般的沉寂，子民們沒有了激情，也沒有了創新，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按部就班地重復著。

不久后，一次前所未有的暴風雪降臨在了雪原，只有那支未換成蘇打水的啤酒杯看出了這場災難，憑借著他的經驗他知道只有結實的啤酒杯應用自己的經驗通力合作才能讓國躲過這次災難。可是裝滿了蘇打水的酒杯們并不聽他的勸告，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這個異類的酒杯，依然還是和平日一樣出門工作。昔日的啤酒杯們也都變成了溫和的懦夫，望著從未見過的暴風雪迷茫而手足無措地做著笨拙而無效的抵抗。這個糊涂的年輕的杯子，以啤酒獨有的忠誠的性子，義無反顧地用身體擋在風雪的前面。可是，區區一副脆弱的身體何以抵抗兇殘的風雪？纖細的紅酒杯、香檳杯被風吹裂、被雪砸碎，在雪原上回響著清脆的碎裂聲。狂風的咆哮中夾雜著年輕杯子一陣陣絕望又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要出來。不……”

暴風雪終于平靜了，積雪中葬著無數只杯子，以及一個國度昔日的輝煌。到處都是破碎的酒杯，就像盛大宴會之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恒星照耀下的玻璃碎片閃閃發著光，就好像點點淚光，祭奠著這個看不出原樣的國。

老者微微側了側他的帽子：“感謝你的時間，喏，這是給你的禮物。”他從斗篷中，翻出來一只有裂痕的酒杯。“在你的星球，端好屬于你的那只酒杯，著眼長遠，不要消除了獨一無二的東西。你背包上的旗子，就是那個國的國旗。”他將啤酒杯放在我手上的，赫然是一雙遍布裂痕的玻璃手！

（指導老師：蘇偉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