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

貢院是古時科舉考試的場所。《明史·選舉志上》:『試士之所,謂之貢院。』
貢院設考棚為考場,以對聯裝飾貢院考場,美化考場環境,渲染應試氣氛,大約始于明朝,盛行在清代。各貢院所題的對聯,都具有很強的針對性,起到激勵士子一展才情的積極作用。這里選輯數聯賞析如下:
楊士奇題太原貢院
場列東西,兩道文光齊射斗;
簾分內外,一毫關節不通風。
楊士奇(一三六五——一四四四),明江西太和人。在湖廣各地做塾師多年。建文初被薦為翰林,歷任永樂、洪熙、宣德、正統四朝內閣,長期輔政,與楊榮、楊溥并稱『三楊』。貢院在山西太原,雄踞于起鳳街頭。貢院正門匾額曰『天開文運』。
此聯敘議結合,祝愿應考的士子寫出光彩照人的絢麗文章,強調主監考人員應奉公守法,不能營私舞弊。此聯后
用以懸于太原貢院『至公堂』,很切『至公堂』之義:考試選士最重公正無私。
李漁題桂林貢院
矩令霜嚴,看多士俯仰低回,群囂盡息;
襟期月朗,喜此邦江山人物,一覽無遺。
李漁(一六一一——一六八〇),明末清初浙江蘭溪人。生于江蘇如皋,世稱李十郎。有《閑情偶記》《笠翁十種曲》等。南宋紹興三年(一一三三),桂林升為靜江府,為廣西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時稱『西南會府』,建貢院以應鄉試。此聯懸于桂林貢院明遠樓。『明遠』,指清朗而曠遠的景致,用以喻見解透徹而深遠。《晉書·賈充傳》:『雅量弘高,達見明遠。』
上聯寫考試場景。『矩令霜嚴』,指考場嚴厲的規矩和法令。『看多士』兩句:意謂眾考生嚴守考紀,或伏案作文,或昂首思索,或低頭沉吟,或寧心回味,場內肅靜,無一絲喧囂之聲。下聯寫選士心情。『襟期月朗』,指主監試人對此情景襟懷如明月之清朗。『一覽無遺』,不使桂林的賢俊英才有遺漏之誤,喜悅的情感躍然紙上。聯語切應試與評選之旨,用語委婉而真摯,小中寓大,耐人品味。
阮元題浙江貢院
下筆千言,正桂子香時,槐花黃后;
出門一笑,看西湖月滿,東浙潮來。
阮元(一七六四——一八四九),字伯元,號蕓臺,清江蘇儀征人。乾隆進士。官體仁閣大學士。貢院在杭州青云街。近處即今杭州市第一中學。
此為流水對,只有『下筆千言』,才會『出門一笑』。上聯講考試的季節很美,考試時文思潮涌,下聯講考試的地方很美,『出門一笑』寫考試后的心情,暗示考場得意,而『西湖』『東浙』又緊扣杭州,全聯不僅切事切時,而且切地。
鄧廷楨題西安貢院
地接龍門,多士須聯魚貫隊;
恩開虎榜,嘉賓同拜鹿鳴歌。
鄧廷楨(一七七五——一八四六),字嶰筠,清江蘇江寧人。嘉慶六年(一八〇六)進士。官至陜西巡撫。任期內,在當地題聯甚多,單為貢院題聯二十一副。此聯題于貢院連三門。貢院遺址在西安城內東南書院街附近。
『龍門』即禹門口。黃河流到此處兩岸峭壁對峙,形如門闕。故名。《埤雅·釋魚》:『俗說魚躍龍門,過而為龍,惟鯉或然。』后以『鯉魚跳龍門』比喻中舉或升官等飛黃騰達之事。龍門,便成為科舉考試考場的正門,借指科舉考試,故稱考試入選者為『登龍門』。『鹿鳴歌:科舉制度中規定于鄉試放榜次日,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等,歌《詩經》中《鹿鳴》篇,司稱「鹿鳴宴」。』聯語巧借『龍』『魚』『虎』『鹿』之典,不僅生動有趣,而且寓吉祥之征兆。
左宗棠題甘肅貢院
共賞萬余卷奇文,遠擷紫芝,近搴朱草;
重尋五十年舊事,一攀丹桂,三趁黃槐。
左宗棠(一八一二——一八八五),字季高,清湖南湘陰人。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舉人。官至兩江、陜甘總督,通商事務大臣。有《左襄公全集》。
貢院在蘭州市。此前多年間,甘肅鄉試與陜西合并進行,貢院在西安,甘肅士子須遠去西安貢院應試,為改變這一定制,左宗棠任陜甘總督時,奏請朝廷,設立甘肅鄉試分闈,在蘭州西關建甘肅貢院。此聯為貢院落成后舉行首次鄉試而寫的。
紫芝、朱草,方士附會為瑞草,借以喻優秀之人才。含寓從眼前和未來為國廣攬天下人才意。『三趁黃槐』點明鄉試一般為三年一次,于秋天舉行。下聯『五十年舊事』,指左公三次赴京會試落第而歸這五十年間的難忘往事。『攀桂』,科舉登第謂之攀桂。『黃槐』,即國槐花黃后。舊時鄉試在夏歷八月,此時正是槐花黃后的季節。縱觀左聯,先述眼前,再憶舊事,撫今追昔,感慨萬千。全聯對仗工整,尤以自對出彩。
徐琴舫題豐都考棚大門聯
舉一人焉拔其尤,是鶚薦之初,漫云小試;
行千里者始于近,聽鹿鳴在后,當有奇材。
徐琴舫,學士。生平不詳。考棚在今重慶市豐都縣。
鶚薦,舉薦賢才。漢孔融《薦禰衡表》:『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此聯以典實說明『鄂薦之初』與『鹿鳴在后』的辯證關系。『鄂薦之初』是考選人才的起始,『鹿鳴在后』是才人再上層樓的開端。由最先的小試再經磨練,會當有優異的奇才。上聯首句,定的選拔標準是選優,從考試選士立意。下聯首句是勉勵中選的士子,應當懂得行千里須從腳下走去。鹿鳴宴后,各自發展,服務社會,會當有奇特的人才,鼓勵新舉人無忘昔日的辛苦,在人生路上更有建樹。聯語敘事、抒情,說理,對讀書上進的士子有砥礪作用。
汪元方題定州試院
下筆千言,擷滹水沱山之勝;
停軺一望,載清風明月而歸。
汪元方(?——一八六七),字友陳,號嘯庵,清安徽歙縣人,浙江余姚籍。道光十三年(一八三三)進士。官至左都御史。定州,今河北定州市。滹水沱山,指河北省西部滹沱河。出山西省繁峙縣之泰戲山穿割太行山,東流入河北平原。停軺,停車。唐宋之問《度大庾嶺》詩:
『度領方辭國,停軺一望家。』
聯語言簡意明,激勵考生樹立旗開得勝的信心,表達一種殷切期望之情。
蔡振武題忠州試院
桃李種新陰,佳士如林,異日期為華國選;
梓桑懷讜節,前賢在望,諸生莫負大州名。
蔡振武(一八一二——一八六九),字宜之,號麟洲,清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道光十六年(一八三六)進士。官四川學政。道光二三年(一八四三)督學四川時,曾撰全省試院對聯,付梓成書,名之曰《四川全省試院楹帖》。忠州,今四川忠縣。聯末原注:『唐陸宣公(陸贄,字敬輿)吾鄉嘉興人,以疏論裴延齡,貶忠州別駕。』大州,此指忠州。
上聯意謂桃李廣種,樹已成陰,新秀成才。喜見佳士成林,祝愿異日成為可用之才,建功立業,光耀國家。下聯以抱懷正直敢諫的鄉賢之操守激勵考生,立德立言,效前賢,揚正氣,莫辜負前賢的期望,桑梓的榮名。聯語情真意摯,勉勵有加。
林則徐題福州貢院聯
攀桂天高,憶八百孤寒,到此莫忘修士苦;
煎茶地勝,看五千文字,個中誰是謫仙才。
林則徐(一七八五——一八五〇),字元撫,一字少穆,清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嘉慶十六年(一八一一)進士。歷官兩江總督等。在湖廣總督任內,受命為欽差大臣,赴廣東嚴禁鴉片。有《林則徐集》《云莊山房詩抄》。貢院在福州城東南。
『攀桂天高』,取自杜甫『攀桂仰天高』句。修士,指操行品德純潔的人。煎茶,切地。福建是主要的產茶地。喻求學同煎茶一樣,須經磨練。『煎茶』功夫中評優,選優。贊美福建山川至靈。五千文字,原指老子所著的《道德經》。此喻指應考者所作的文章。『謫仙才』,舊指對才學優異者的稱呼。此贊美考生才華富贍。借指天下英俊才人。
劉瑞琪題甘肅貢院
丹綍新承,文治啟千秋運會;
朱衣默鑒,辛勤念三載工夫。
劉瑞琪(?——一八九一),字伯符,號景臣,清江西德化(今九江)人。同治三年(一八六二)進士。官至山西巡撫。貢院在蘭州,此乃題衡鑒堂聯。
丹綍,即丹詔。綍,同紼。帝王的詔書。因朱筆書寫,故稱。語出《禮記·緇衣》:『王言如倫,其出如綍。』運會,時運際會。亦指時勢。唐王昌齡《代扶風主人答》詩:『少年與運會,何事發悲端。』朱衣默鑒,化自『朱衣點頭』之典。
聯語激勵應考諸生不要負這大好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