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辭

喙林兒

前朝消息

總有風吹西窗燭曳黃昏的迷離

總有斜倚床頭手捧書卷的閑情和逸致

打開宋詞，讓故事走出來

總能遇到桃花在溪水里漫過肌膚

總能看到竹竿挑破庭院帷幔的淚痕

總有一個人離去，一條河在回憶

三兩聲犬吠，一天星空寥落

喜歡這樣穿越今古

想象一些虛無的情節

大雪就此封山

一個人傾聽一朝人的消息

流 年

指縫間流水，有著蛇形腰身

終究，抬起手看到的，只是空空

原諒那些有意無意拼接起來的情節

原諒額頭新生的皺紋

原諒冬天的冷和西北風的強硬

原諒夢里有過的四月

原諒這半輩子沖不破逃不出的網

任誰，在流年里充當了命運的主角

笑語吟吟。窗外的景色又在更迭

季節的門，業已轟然打開

誰又能阻擋得了春潮的洶涌

你看，立春過去，雨水又至

三月辭

東南風一吹，算是春天了

黃土高原試圖伸一伸腰

三月，扶了它一把

剩余的事情，就靠想象吧

想象一朵梨花追趕一朵桃花的心情

想象一片盎然春意的原野

還有飄在河谷上空的那枚紅風箏

下了雪，又下了雪

嘿，還有誰站在三月瞭望

一年年，習慣用無邊的荒蕪謳歌春色

驚蟄過去了，然后就是春分

就算不打雷不落雨，不曾有青草頂破

大地的皮膚，但一定可以看到

一只北歸的燕子，在找尋舊時的屋檐

隔著一湖水的旅行

沿著整整齊齊的臺石

用規規矩矩的步伐邁出去

經過含苞的小樹叢

鵝黃的垂柳

抵達一汪水域

我本無意四月里借取你粼粼波光

你卻不斷用小浪花喊我

請水鳥叫我

最后還動用了湖心依然枯黃的蘆葦

用它低矮的復蘇的疼痛

讓我說出一些小詞匯——

綠色，醒來，巢穴和遠方

你的眼眸

我就這樣在塵世里禪定了自己

半輩子的路走過去了

季節里的花開花落再不能讓我淚流滿面

昨天深夜里的雨滴，溫柔了又溫柔

北方的四月，把我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就這樣安然了

靜靜地睡去，靜靜地醒來

悄然無聲地做著一些我們的事情

有時候，狂風突然大作

汽車操作臺前的擋風玻璃護在我面前

飄起來的沙塵都遁去了

我歡喜著自己

你的眼眸是一面鏡子

哦，我必須時常擦亮自己，讓鏡子變得晶瑩

我說話行走，甚至安睡的時候

我都能夠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黃昏的時候

落日余暉把柳條剛剛抽出的鵝黃

送到窗前的時候，我開始看時鐘指針的走向

細數一秒一秒的滴答

空落的瞬間，想起青年時讀到的詩句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現在，是榆葉梅盛開的季節

它的紅艷點燃了北方四月的天空

時光，仿佛又倒回來了

故鄉的那口咸水井，在記憶里打著水花

水桶一前一后

我們一前一后

目光閱盡了黃昏的眉眼

我們這樣走著，一走就是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