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詞之歌

白瑪

無詞之歌

愛你甚深，我只能唱首無詞歌

好像潮水向大海唱出晝夜不停的依戀之歌

好像時光對我的催促之歌

我一個人在路上

偶爾唱到這首歌中的哽咽部分

或者闊別重逢的停頓時

當晚星如淚珠墜落青草地，四野沉靜

我又想起你啊

這歌勝過大地上所有語言、所有的詩

我的詩歌里

我的詩歌里有我自己的天空和領土

有寒夜里溫暖我的爐火

有為我拭去淚的手

有迷茫的遠方和回不去的故鄉

若細聽，我的詩歌里有獵豹奔跑的喘息

有火車的滿腹心事。有愛情帶來的萬里晴空

偶爾也能聽見尖叫、低泣和哽咽

那是心里的疼因一場春雨不再隱藏

多 好

老家在平原。那塊土地長出莊稼和村落，

還生下我——多好！

風風雨雨，把樹林子和動物們養大，

還養大了我——多好。

消散到星空的童年多好。

通往四季的鄉村公路多好。

命運投以冷眼，我的心里從來沒有陰影多好。

流浪他鄉，披著霜回到老宅子的那半晌多好。

如果母親的笑臉還在多好。

不 要

不要欺負動物，不要糟蹋糧食

不要對鍋臺輕慢，不要對斧子不服

村里的老人就是這么說的

把地里稻草拉回家的一路上要心生滿足

把土翻松留給冬小麥的一天里要懷有期許

不要站在太陽底下流淚，沒有過不去的坎

不要忘記跟窮親戚走動。不要玩火

天黑就睡，雞叫二遍就提上鞋

不要虧待動物，不要躲避前生你見過的眼睛

遠方的美

白天潔凈的陽光和無瑕的云浪費著美

夜空羊群般的星星和憂傷的月亮浪費著美

雪山浪費著高貴美，湖泊浪費著深沉美

小客棧旁寂寞的白楊樹浪費著旅人的愛情美

七月我不在，雨水打濕朝圣者的額頭

八月我不在，野花像酒杯灑落一地

九月，掌管美的神打馬而來

背著羊皮袋子施舍夢的神涉河而來

遠方的美如醇酒流溢——人活著啊難免

遺憾：天地間太多美的動靜而我不能一一

目擊

詩 是

詩是用來訴說愛的。

字落在白紙上，植物長在大地上

都是無聲地在訴說愛呀

一盞燈對一個旅人的愛

一匹馬對舊日子的愛

我老家的鄉親們對雨水的愛

我媽媽對遠行的孩子的愛

我對春天里一段戀情的蓬勃的愛

詩就是我對愛的愛

我又夢見你

一定有一駕舊馬車載你來我的門口

一定有一顆大熊星冒充燈

一定有誰在黑沉沉的夜幕上寫我的名字

讓你老遠就看見

你轉瞬就來我身邊！悄無聲息在我身邊

夜如荒野，百獸隱去

大地空無一物，只棲息著一蓬一蓬的夢

我伸手抹掉眼角淚滴，分明剛剛和你分離

星宿客棧

哎——帶上那把鞘上雕著野獸的刀，帶上

難纏的

女人我，去投奔星宿客棧和冒失的一群親戚

去點一炷香，說出一個愿望——哎！

帶上從未見過天日的刀，帶上碎銀和會念

咒的女人我

咿呀拉，遠遠離開舅舅的磨房和表哥的江湖

投奔星宿客棧——哎！投奔星宿客棧哎

拉薩河

替一個人說出內心的疼痛，拉薩河

替一幅掛毯找到鄉下的家

因為愛情，我在河邊哭了這么久

九月也不是感傷的季節

因為愛，因為遺失的定情指環

冰涼的水中，看見一只低飛的鷹

僅僅記得一個疲倦的下午

一些經幡，行人說著吉利話

因為愛情，我從小鎮來到西藏

聽聽拉薩河究竟告訴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