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美稅收沖突再升級

至秦

揮向法國商品的美國關稅大棒

2019年12月2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USTR）發表聲明稱，因法國數字稅“歧視”美國互聯網科技企業，同現行國際稅收原則之間不相吻合，USTR提議美國政府對包括香檳、奶酪、手袋、化妝品等在內的價值24億美元的法國商品加征最高100%的關稅。USTR在聲明中提到，“法國數字稅并不合理，且帶有歧視性，不僅對美國互聯網科技企業帶來了巨大的限制和負擔，還加劇了歐洲與美國之間已然不斷惡化的商貿紛爭”。

USTR的聲明一經宣布，“特朗普的大棒要向盟友揮去”的猜測也隨之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但與以往不同的是，美國特朗普政府此次對于加征關稅的強硬態度，并非主動“揮舞大棒”式的挑釁行為;相反，是對法國先前提出的“數字稅”予以報復性打擊。

2019年12月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英國倫敦，面對媒體記者時表示，“我并不喜歡那些科技公司，但它們是我們美國的公司。（我）不允許法國來占美國公司的便宜。歐盟在貿易領域方面對待美國極為不公平”。言下之意，蘋果、亞馬遜、谷歌、臉書等美國科技公司，只有美國政府才可以對其征稅。對于價值24億美元的法國商品加征關稅，其實就是特朗普政府對外秀出自己的“肌肉”。

不過，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這些可能面臨美國加征關稅的法國商品中，并不包括鼎鼎有名的法國葡萄酒。美國特朗普政府上臺至今，一直就以對法國葡萄酒業進行打擊來威脅法國乃至整個歐盟的政策制定。特朗普在2019年夏天時還曾專門表示，“雖然我并不喝葡萄酒，但相比法國葡萄酒，我更加喜歡美國葡萄酒，因為（美國葡萄酒）更加好看”！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稱，美國是法國葡萄酒的最大出口市場。據法國葡萄酒與烈酒出口商聯合會的數據顯示，僅2018年一年間，法國向美國出口的葡萄酒總額，就達到了36億美元之巨。

法國的關稅回應與反擊

就在美國特朗普政府揚言要對法國的數字稅征收采取懲罰性關稅舉措后，法國和歐盟都作出了表態，稱如果美國啟動制裁，法國和歐盟將準備好進行還擊和報復。

2019年12月3日，法國經濟與財政部部長勒梅爾在接受新聞媒體采訪時回應道，美國政府宣布可能對法國商品加征關稅的威脅是讓人難以接受的。沒有想到的是，美國政府居然會對一個主要盟友下手，這不利于政治穩定，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法國對于互聯網數字巨頭征收“數字稅”的做法是正當的，也不會放棄。“數字稅”系面向世界各國企業進行征收，目的是為了恢復稅務的公平公正，是一種非歧視措施。勒梅爾同時警告稱，沖突的升級并不利于經濟和貿易的增長。一旦美國方面啟動報復性關稅，法國和歐盟也已準備好了對美國的“強勢還擊”。法國總統馬克龍也警告：如果美國實施關稅加征制裁，將會令歐洲陷入困境。

2019年12月2日，勒梅爾曾專門就回應措施與歐盟委員會進行聯絡和商討。歐盟委員會發言人丹尼爾·羅薩里奧12月3日表示，如果美國對于法國出口美方的商品加征關稅，歐盟各成員國將會一致團結，對美國予以還擊。丹尼爾·羅薩里奧指出，通過世界貿易組織來解決這一爭端，無疑是最佳的方式。但如果美國政府針對歐盟產品加征關稅，會直接導致貿易摩擦進一步加劇，并使得該問題更加難以解決。

12月8日，勒梅爾發表聲明稱，法國已經準備借助國際法律途徑，考慮就加征關稅事項向世界貿易組織予以申訴。其說道：“法方將把同美方的紛爭提交國際機構進行仲裁，尤其是考慮向世界貿易組織進行申訴。”

勒梅爾表示，法國向互聯網科技企業征收的“數字稅”，并不針對任何一個國家、一家企業。這一舉措對于美國互聯網科技企業和美國之外的其他國家、地區的互聯網科技企業都一視同仁，因而所謂的“歧視”美國互聯網科技企業的說法完全不能成立。勒梅爾補充道，“我反對美國政府不斷強調的‘數字稅帶有歧視的提法。我也反對美方宣布的制裁舉措，該制裁沒有任何法律依據”。不過，勒梅爾此前也坦承，在數十家可能繳納“數字稅”的互聯網科技企業中，絕大多數都來自蘋果、亞馬遜、谷歌、臉書等美國公司。

勒梅爾同時還重申了法方的立場，對于互聯網科技企業來說，這種“數字稅”是難以回避的。與此同時，法國方面表態，愿意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層面與美方討論全球范圍內的“數字稅”。如果能在OECD層面就“數字稅”達成一致，那將是最好的結果。但如果未能就此達成一致協議，則須在歐盟層面重新啟動談判。

法美“數字稅”沖突的源頭

美國、法國這對“哥倆好”的盟友，近期如此劍拔弩張，究其源頭來說，無疑就是法國在2019年7月宣布開征的“數字稅”。

法國“數字稅”法案，是世界上第一部“數字稅”法案。該法案在2019年4月8日，由法國國民議會通過。同年7月11日，法國參議院通過了前述法案。經法國總統馬克龍簽署，法國“數字稅”法案自2019年1月1日起追溯生效。根據這一法案，法國政府將對年收入超過7.5億歐元和在法境內年收入超過2500萬歐元的全球互聯網科技企業按3%的稅率加征“數字稅”。

對于法國政府為何要加征“數字稅”，該國經濟與財政部部長勒梅爾曾在國民議會上做了四個方面的專門說明。首先，全球范圍內的“數字稅”推動效率過低。單從歐盟范圍內來說，尚有盧森堡、愛爾蘭、丹麥、芬蘭四國拒絕征收該稅種。其次，那些互聯網科技企業極為精通避稅。其在歐盟境內繳納的稅率，平均10%都不到，比歐盟境內的其他企業少了足足14個百分點。再次，教育、醫療、社會福利等公共財政支出，都需要法國政府來掏錢。如果沒有足夠的稅賦，如何支撐前述開支。最后，法國人做事往往喜歡一馬當先。

法國《費加羅報》指出，近30年來，數字技術行業為當下社會帶來了一場宏大的科技革命，但其同時，也催生出了蘋果、亞馬遜、谷歌、臉書等寡頭式企業壟斷。長期以來，以這些美國巨頭為代表的互聯網科技企業在幾乎沒有實體機構的情況下，牢牢把持著歐洲數字市場。根據歐盟現有規定，其范圍內營業的跨國互聯網科技企業，只需在區域總部所在地一次性繳稅即可。為此，近乎所有的互聯網科技巨頭企業都將其區域總部設在了盧森堡、愛爾蘭等低賦稅國家。通過這種做法，巨頭企業們只需要繳納極為低廉的稅款，但卻可通過互聯網向高稅收國家的用戶提供服務，并賺取利潤，從而實現其“合理避稅”的目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場涉及“數字稅”的爭端與沖突中，我們所關注的不僅僅是法國和美國的態度，還包括“數字稅”本身的影響。法國議會兩院相繼通過這一世界上首部“數字稅”法案，表明了法國已成為引領全球范圍內的“數字稅”先驅。同時人們也可以看到，法國正通過“數字稅”的形式，積極尋求其在數字經濟時代下的規則制定話語權。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