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發展才是產權交易機構的未來

文慧 常曉航

在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的電子顯示屏上，我們可以看到入駐e交易的注冊會員已經達到了71717家。自2017年上線以來，短短的兩年多時間里，e交易以每天增加200多家注冊會員的速度成為跨區域互聯網云平臺。此前，我們在網上閱讀到了一些關于e交易和產全云的相關新聞，多是一些機構合作的會議新聞或者是取得成績的數字，無論如何去看都有一種管中窺豹的感覺。究竟是什么原因讓8家交易機構想到要建立e交易？又是什么原因推動了平臺發展，吸引來大量的會員？e交易未來的前景又如何？準備了一系列的問題，我們采訪了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董事長，同時也是產全云科技投資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和江蘇易交易科技信息有限公司董事馬志春，但他上來就笑談眼下如火如荼的e交易最初建立只是一次偶然。

記者：創辦e交易平臺的初衷是什么？

馬志春：早在2013年，中國企業國有產權交易機構協會在北京昌平召開了常務理事會。會議的核心之一就是落實國務院關于企業國有產權進場交易業務“統一交易規則、統一信息披露、統一交易系統、統一過程監測”的監管要求，應對來自外部的競爭，打造全國統一的產權市場。我記得當時的主題講到，行業要在轉讓方、受讓方、交易所之外設立行業共建的第四方統一信息平臺。當時的想法是以行業已有的平臺為依托，進一步整合、拓展，變成一個全國統一的大平臺，我們一直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想法。

那時候還沒有全流程互聯網操作系統的概念，但到了2014年，由于業務量的增長，我們深刻地體會到當時的操作系統已經不適合再進一步拓展業務、提升質量、保證效率了，特別是一些車輛等小標的業務，通過系統操作很麻煩，工作人員操作效率低，還容易出錯，于是，全流程互聯網操作系統在我的頭腦中逐漸成形。偶然的一次機會，我了解到常州產權交易所有一套全流程互聯網交易系統，后來我去調研。在與王昕董事長一起探討系統合作與產權交易機構未來發展問題的時候，大家都有一個共識就是需要建立一個機構共用的系統，才能真正實現國務院國資委提出的“四統一”原則。而我們和常州作為業內的中小交易機構，雖也肩扛行業進步的匹夫之責，但也不得不考慮節省資金成本。所以這個共用的系統萬一搞成了行業共用的平臺自然是大好事兒，當然用的機構越多，每家攤的成本也就越薄。所以說到初衷，我們還是主觀為了本機構，客觀上可能會為行業內的一些兄弟機構解決些問題。但現在想想，其實這也是行業內大多數交易機構的共同需求。

我們常常思考，一支涓涓細流最終成為大江大河，是偶然中的必然還是必然中有偶然？但馬志春給我們的答案是，互聯網的奔流之勢已經形成，最重要的是目標要指向廣闊的藍海，順勢而為必有所成。e交易在漸漸成形的每一步中，都凝聚著他們的思想。只有正確的指引，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也成為e交易不斷擴大影響的必要因素。

記者：e交易的成功上線并非一朝一夕，也不僅僅是一次思想碰撞出來火花就形成的產物。作為一個滿足多方需要的系統，您認為在平臺的搭建中有哪些因素是必不可少的？

馬志春：其實在e交易的開發中存在著很多因素，并不僅僅是交易流程的信息化，從效率提升、用戶管理、風險防范、客戶體驗等方面也需要有很多精細化考慮，歸納起來有兩個方面最重要。

第一要滿足交易機構對系統的工具化使用。交易系統首先是工具，而工具規范不規范、操作效率高不高、客戶體驗好不好，都要綜合考慮，這就需要始終把握住標準化這個核心，那就是經國家標準化委員會認定的行業標準，e交易就是根據這個標準設計的。如果沒有數據標準化，業務表達會因地制宜，客戶體驗會五花八門，工作效率會因人而異，不同的項目變通的余地太大，導致員工難以抓住業務核心和高效率的方法，不利于自主能力提升，不適合團隊知識體系傳承。

標準化涉及的還不僅僅是某個機構的業務問題，目前來看，對于整個產權市場而言，沒有標準化就像沒有正規化一樣，會讓人質疑產權市場的品質。目前產權交易機構分散建設，信息格式各不相同，客戶體驗較為麻煩，很難讓客戶聯想到統一的資本市場。但是，如果交易機構共同使用一套系統，客戶體驗就會有很大提升。同類業務公告是一個模板，格式都一樣，操作流程也接近，具備通用性還兼顧差異性，客戶一看就認得這套東西，產權交易市場自然就是個統一市場啊！所以e交易跟原來傳統的交易系統相比本身就是一個升級，主要是為資源共享打開了方便之門。標準化源于工業化和信息化，產權市場雖是非標要素交易市場，但服務管理和數據聯通應當標準化，否則沒辦法實現統一市場這個發展目標。

e交易又不僅僅是工具，還是資源共享平臺。過去各交易機構由于所處環境不同、創新做法不一，所以相互學習借鑒起來比較麻煩，復制成本也比較高。而依托統一系統就不一樣了。就同一類業務而言，交易系統已經將流程進行了信息化處理，只要兄弟機構有類似資源，在拷貝兄弟機構的制度和文本后便可直接上手操作，這就為各地交易機構能力的同步提升創造了條件。同時系統還可將共用系統的所有機構資源進行整合，為各機構之間聯合開拓市場和操作業務提供了可能。各地機構可以依托這個平臺共享兄弟機構的各類軟、硬件資源，由過去封閉運行到聯合行動，最終會基于廣闊的市場增量業務，形成機構合作的良性機制，改變過去存量市場的業務競爭格局。這樣，在理論上每一家交易機構都能成為全國性交易所。

聚集了這么多交易機構的云平臺通過標準化，會大量匯聚數據資源，逐步開拓出產權市場的大數據商業應用。我們都知道，現在很多機構都有投資人數據庫，但實際上，如果這些投資人不參與交易或沒有大量有價值的信息互動，就無法判斷這個數據庫的價值，甚至我們連數據庫信息發生了變化都不知道。作為一個規模較小的交易所，我們體會很深。根據2018年的統計，e交易平臺的投資人數據庫不但數量大，而且表現得非常活躍，黏性投資人的轉化率達到了39%，2019年將有更多的投資人重復參與新項目，這將會給產權市場帶來源源不斷的發展動力。我們能從每一個項目分析出感興趣的投資人或供應商在哪里，知道項目到底有多少人關注、在什么時段關注，這樣就不難分析出項目成交或不成交的原因。我們基于大數據，還可以做精準營銷，提升項目推介效果;做客戶畫像，強化市場服務黏性。只要這個平臺聚集的機構足夠多，交易量夠大，那么未來的大數據一定能支撐起交易機構的持續運營。

第二個考慮的是云平臺的市場化生存。搭建互聯網云平臺一個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生存，如果沒有很好的盈利模式，會導致平臺運營失敗，所以我們首先就從組織機構上建立起合理的管理與運營體系。我們集合國內八家交易機構的力量出資設立產全云公司，并賦予它整合交易機構資源、梳理平臺共性需求、決策平臺重大事項、協調和管理平臺內外部關系等職能，而e交易就成了負責具體執行的運營平臺。我們把產全云注冊在內蒙古，設計了董事長輪值制度，把e交易放在江蘇常州，充分利用了當地良好的營商環境，這么做不僅因為主要發起機構在這里，最重要的是要形成去中心化的組織構架，既便于協調各地機構合作，也好共同分擔平臺工作任務，還能充分發揮各地的相對優勢，拓寬平臺的全國性視野。

其次是平臺盈利模式拓展。起初，我們從最基本的收取平臺使用費來解決運營成本問題，但是我們發現對于習慣了系統免費的交易機構很難接受較高的平臺使用費，這種模式無法支撐這個具有多種功能模塊的平臺的開發成本，據統計各上線機構最多的一年提出了700多條開發需求。e交易團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爭取了方方面面的支持，挖掘了每個同志的最大潛能，始終不放棄統一云平臺的夢想，硬是用市場化的方式把系統升級到了3.0版本，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團隊心里最清楚。其實我們業內的老同志都清楚互聯網對于交易機構的作用，以內蒙古為例，我們是行業信息化最積極的支持者之一。當年的金馬甲對我們的幫助就非常大，現在用e交易，我們的年掛牌項目數已超過7000宗，交易項目平均競價率每年都能達到90%以上。特別說一下我們中心的采購業務在平臺的支持下，年交易額已接近100億元，在內蒙古所和e交易的引導下，平臺上已有超過5個省的交易機構開展了這項業務，大家的業務收入增長也很快，這都得益于云平臺的強大支撐。

其實最令人興奮的還不是這些，現在加盟平臺的市場化經營主體和政府部門的數量已經超過了交易機構的數量，e交易能夠很好地滿足這些客戶的自助和委托交易需求，這是我們起初沒有想到的。隨著云平臺底層數據的規模不斷擴大，參與主體的多樣性越來越廣，按照互聯網思維，我們的創新盈利模式也在逐漸成形。這些盈利模式也是我們在共用平臺的過程中慢慢琢磨出來的，當然需要時間來驗證，但只要我們堅持走市場化的道路，我們就已經有好幾條路可以選了。所以我們會與交易機構一同成長，并在這個前提下，盡可能地幫助機構降低交易成本，增加額外收益。當然目的還是想讓更多的機構和客戶加入我們，因為這樣才會給平臺帶來無限的可能性。我經常這樣想，一個人或一個機構的夢想那可能就是個夢想，但一群人和一群機構都為這個夢想去拼博，那它就當真能變成現實！

談到這里，我們明白了馬志春所說的意思——沒有人在乎蝴蝶效應中，是哪只彩蝶揮動的翅膀，旁觀者也都只想知道風波的力量能有多大。但發展總是環環相扣，任何一節的失敗都會使風波消失。任何事情的發展都有一些不可或缺的因素，只有做好每一點，才能在最后體現出磅礴的氣勢。而馬志春也認為，他們所提出的“五共”的原則是這些要素中最能體現長遠發展思路的一環。也就是說只有聯合才是產權行業健康發展的必由之路。

記者：滿足了工具化的需要，建立了合理有效的盈利模式，e交易取得成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但您認為最重要的成效有哪些？

馬志春：對于一家機構而言，其實交易系統的功能好不好用不是最重要的，關鍵要看能不能共享資源，這也是受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關于五大新發展理念的影響。因此我們一開始就提出來要作云平臺，不只做軟件系統。依靠大家的智慧，包括協會領導的提示，我們提出了云平臺“共建、共用、共享、共治、共贏”的發展理念：其中共建就是大家按照眾籌的模式投資云平臺，每家機構都出一點點錢;共用就是引導更多的機構和客戶參與，主要是交易機構這個橋梁和杠桿;共享就是上線機構以自己的資源投入來換取整個平臺的資源共享，當然還有易交易公司的混合所有制共享;共治體現為公司的治理要發揮每個股東的積極性，我們在產全云公司章程里明確了話語權相對均衡的協商機制;共贏就是大家通過合作一起把蛋糕做大，共同分享發展成果。正因為有這樣的理念才有今天的樣子，而且我們還在e交易平臺發展過程中不斷地強化這些理念，最終讓我們大家都擁有了在互聯網思維下聯合發展的共同目標。

另外一點，為了適應客戶的交易習慣，云平臺不斷向電商化迭代。互聯網技術的進步已經具備了產權市場信息更加對稱的條件，我們不能再按照傳統的公告模式與客戶溝通了，而是要讓客戶盡可能身臨其境去了解項目、甚至頻繁與平臺互動，只有我們去適應市場需求，我們的工作才能體現出成效。舉個例子：前年有一個項目在我們中心網站上掛了兩天才200多次點擊率，同樣在e交易上卻是7500多次的關注，這個差距正是平臺電商化的成效，而目前的e交易數據流量已經在行業內遙遙領先，成為實打實的行業第一。e交易的合格投資人按照屬地原則分布在全國所有的省市自治區，包括香港、臺灣、澳門都有。我們過去用短信，現在用APP與客戶、投資人和供應商相互溝通，這就一下子實現了我們中小機構用多少年都未必能夠實現的一個覆蓋面，解決了我們花上百萬、上千萬都未必能解決好的問題，這些數據資產的含金量很高，都是我們大家共享的資源。所以我們相信，這些成果一定是降低了交易機構的運營成本和買賣雙方的交易成本，而且很容易復制擴大，這是我們平臺上線以后最重要的收獲。我經常在想，互聯網時代是一個線下主體應當結伴而行的時代，通過共同的平臺，相互都是對方的資源，這是多么好的一個時代啊！

馬志春所談及的聯合并非空穴來風，內蒙古近幾年由量變到質變的發展轉變也得益于各中小機構抱團取暖式的合作。云平臺的建設加之交易品種的豐富，使得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的收入和客戶資源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而這兩者又相互促進形成了良性循環，進而提高了中心的品牌知名度。

但看似相互獨立的行業機構實則存在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而在市場化的條件下，機構之間的競爭不可避免，而過度的競爭實際上是行業的內耗。如今的產權行業，在準入門檻放低的情況下，不僅僅存在原來的產權交易機構，外面的平臺、企業也對這個行業的資源虎視眈眈。

記者：您前段時間寫了一篇文章，談及產權市場的改革亟待突破。文中您認為產權行業目前存在一些嚴重的競爭局面，您認為各機構應該如何化解和面對這一競爭局面？

馬志春：產權市場本身就是一個制度建設，而當初的定位就是要通過交易機構相互競爭實現市場效率提升的目標，但市場發展到現在，非交易機構的介入事實上已經打破了由交易機構集體壟斷的市場格局，這也說明我們的市場越來越大了，這本來是好事兒啊！可同時交易機構容易掙錢的日子也快過去了，我們未來一定會面臨完全市場化的競爭環境，交易機構要完全依靠自身的能力生存。在互聯網社會，這個能力首先就是信息化的能力，但我覺得每家交易機構自己搞信息化既沒必要，效果也不會太好，歸根到底還是要依托大平臺，所以全國大部分分散存在的交易機構攜手應對跨界競爭可能是唯一的選擇。那么就平臺而言，如果我們再不聯合成一個平臺，就一定會被更大的平臺取代。

現在我們有部分政策支持，加上這么多年的經驗積累，還有我們的系統從技術上和專業性上暫時還具備一些優勢，但是能不能維持的住是個問題。其實行業外的很多大平臺無論從資金實力還是技術能力上都比我們強，只要假以時日這些平臺很有可能會做得比我們好。如果用戶和市場對其提升了認同度，特別像金融資產、涉訴資產、央企資產等等相對市場化的業務會不斷選擇離開產權交易機構，到那時，我們再抱團也晚了。

所以我們的優勢其實恰恰是我們原來的劣勢，就是分散在各地的產權交易機構，還有就是經過這么多年業務磨練的成熟團隊，以及多年積累的客戶資源，特別是我們多年形成的行業品格——公信力，這個優勢最為難得。只要有這些優勢墊底，我們共同來打造統一市場的云平臺，提升客戶對于統一市場的認同感和滿意度，我們的成功幾率還是相當大的。所以，無論用什么方式，整個行業資源的整合勢在必行。

內蒙古有一個“熔鐵出山”的傳說，象征著蒙古先民們勇于開拓的精神。馬志春也笑談，內蒙古太大了，資源也太分散，畫地為牢是不行的，不斷與外界交流學習是唯一出路。遙想南北朝時期從蒙古高原發源的鮮卑族建立了北魏政權，在公元494年，北魏王朝正是從呼和浩特的盛樂起步，經平城遷都到洛陽，為的就是加強與中原地區的交流學習。談及此處，馬志春認為，交流是一種非常好的學習方式，就是集合大家的思維一起創新。

馬志春：創新無非是品種創新、技術創新、制度創新、組織創新等等，但是我覺得大家基于自身的基礎，可以做很多種的創新，但是不一定能做出好的效果。而聯合起來的創新就有一種被市場放大的效應，既能檢驗創新的生命力，也能為行業做貢獻，關鍵是創新成本會更低。聯合創新的思維不能局限在自己機構的這一點點變化上，更多的是要借助外力來實現提升自身能力的效果。

實踐證明，產全云、e交易和線下各產權交易機構所構建的生態系統不僅是內蒙古產權市場創新的基礎，更是全國同行應對環境變化做出的共同創新，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只是為兄弟機構作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但也是最大的受益方。我們作為一個經濟欠發達、資源高度分散、業務幅射面有限、人才資源不足的產權交易機構，只有利用互聯網平臺才能夠跳出相對封閉的發展環境，融入全國統一資本市場體系，將我們所擁有的資源放大，從我們的區域優勢中找到讓我們成為全國性、差異化、非標要素資本市場的獨特資源，為構建全國非標產權大市場貢獻我們的力量。

在馬志春的眼中，眼前的這些成績遠未達到他的設想。結合著中心將制定的“五年規劃”，e交易在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的未來發展中將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內蒙古產權交易中心為全國產權市場轉型升級進行的有益探索，走聯合發展道路的e交易聯盟實現了小機構撬動大資源，邊疆所聯通全國市場的發展新路徑值得祝賀。但更重要的是，e交易聯盟背后的理念是否能普及和影響到產權交易市場未來的發展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