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聽懂你的語言》：純美澄凈中尋時代之根

摘 ?要：電視劇《讓我聽懂你的語言》中，導演把傣族的民族特性及地域文化特征融入現代城市文明的視野中，帶領著觀眾來了一場“尋根之旅”。通過對當今主流文化的反思，時代之根能從精神民俗中尋信仰的力量，愛情中尋人性本真，生態環境中尋人與自然的和諧，以此從傣家人的文化土壤中尋找有生命力的東西注入到當今主流文化中。

關鍵詞：讓我聽懂你的語言;尋根;精神民俗;愛情;生態環境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現代都市人卻在商品大潮中迷失了自我，愈來愈喜歡戴著面具鐐銬說話行事，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漸行漸遠，時代之根日益孱弱。導演孫艷華在電視劇《讓我聽懂你的語言》中致力于傳統思想觀念、民族文化心理結構的挖掘，把傣族的民族特性及地域文化特征融入現代城市文明的視野中，帶領著觀眾來了一場“尋根之旅”，以此從傣家人的文化土壤中尋找有生命力的東西注入到當今主流文化中。

一、從精神民俗中尋信仰的力量

“民俗，即民間風俗，指一個國家或民族中廣大民眾所創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1]精神民俗屬于意識形態方面，是民俗中重要的組成部分。《讓我聽懂你的語言》中傣家人的精神民俗影像包括民間信仰、民間藝術等，而民間信仰則含有原始宗教信仰和佛教信仰兩部分，這兩種信仰是同時并存的。傣家人祭勐神、谷神、樹神、水神、山神等都屬于原始宗教信仰，這種“萬物有靈”觀使他們對大自然有了敬畏之心。傣家人普遍信奉的是小乘佛教，他們從生到死、從小至頭飾大到節日儀式都與佛教息息相關，佛教已滲透到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他們的主要精神支柱。

傣家人喜歡在佛祖面前祈福許愿，但他們心中的佛并非是萬能的、有求必應的佛。佛在傣家人的生活中屬于精神導師，引導著他們心存善念、幫助別人、節制貪欲、斷盡煩惱。在當今被金錢遮蔽雙眼、人與人的心靈距離日益遙遠的現代社會，保留了一片純凈之土。隨著社會文化的不斷西化，如何攫取利潤與金錢似乎成了支撐國人活下去的動力。雖然物質文明日益發達，但浸潤在漢文化中的現代人的精神領域卻沒有建立厚實的信仰之土，傳統做人信仰漸漸遺落，務實功利傾向明顯增強。電視劇《讓我聽懂你的語言》中，張澤尚對徐浩寧表里不一，在正式簽訂的合同上動了手腳，又暗中抽逃資金，導致徐浩寧在二期項目上賠了一大筆錢。后來徐浩寧在尋找新稻田項目的投資人時，張總嫌棄徐浩寧搞砸了賺錢的二期項目而拒絕合作，對于其中生態環境的理論視而不見。張澤尚有次在家里供奉了佛，但很快就撤掉了佛臺，因為他在佛前的祈愿沒有實現。信仰的缺失是張澤尚這一類人道德淪喪、做事無底線的原因。就連為人低調的賀總在利益面前也很難脫俗。金錢、利潤就是他們奉行的做事原則。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遭遇現代物質文明的侵擾，但傣家人的深入骨髓的宗教信仰，使他們有了和樂善美的精神力量的源泉。這種善和美是發自內心的。張澤尚有兩次不禁感慨穿著傣裝的依單真美麗，從側面反映出靈魂污濁的張澤尚也不得不承認有著信仰的傣家人的精神世界的純潔和安寧。

傣家人一年要過三次蘇瑪。“蘇瑪”來自佛教，是集感恩、懺悔、答謝于一體的儀式。蘇瑪時傣家人向佛祖、老人、兄弟姐妹反省自己、祈求原諒、感恩幸福。徐浩寧有感道：“如果漢人也能夠像你們這樣，我相信一定會少很多一言不合就劍拔弩張的情況。”寬厚和善本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也是當代人必備的道德品質。但由于對物質的渴求和對名利的追逐導致了人的精神世界的扭曲，感恩、善良、自律等美德在物質利益面前不堪一擊，甚至還可以當作商品進行交易。歸根結底還是信仰的丟失使人的精神世界荒蕪。

都比說：“如果你不相信一樣東西（信仰）的存在，你永遠看不到它的力量。”宗教信仰使傣家人保持著寬容善良、和諧團結;宗教信仰使傣家人過著青山綠水的生活;宗教信仰使玉波被大象踩傷后卻憑借傣醫和念經救治過來;宗教信仰使玉兒香看淡了生死，面對死亡豁達超脫;宗教信仰使張美嘉暫時擺脫了塵世的煩惱，到處撒播愛心。信仰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皈依，是一種面對不公依然保持不嗔不怨的力量。沒有信仰的張澤尚最終鋃鐺入獄，沒有信仰的陳筱云在死亡面前患得患失。

從精神民俗中尋時代之根不僅僅只是尋信仰的力量，更應該用傣家文化來反思當今的主流文化，從中尋找民族精神的立足點，掙脫物欲的羈絆，清醒認識自我并超越自我，重建民族的精神家園。當然這里的“民族精神的立足點”并不是指的宗教信仰，而是指支撐人們為了實現奮斗目標的一種明確的信念、一種堅定的理想。這樣的信仰是靈魂的導航儀，幫人們找到精神、道德的歸宿以形成新的價值觀念，驅除困惑的陰霾以守望美好的明天。

二、從愛情中尋人性本真

《讓我聽懂你的語言》講述了上海男徐浩寧在西雙版納的愛情成長故事。故事在大幅度空間跨越中展開，徐浩寧從代表著中國城市文明發達的上海跑到依然是農業文明的西雙版納。這是一段從那個物欲橫流、金錢至上的世界走向一片凈土的旅程，也是城市文明尋時代之根的旅程。徐浩寧初到西雙版納時遇到野象，巖龍免費提供幫助，玉兒香免費給人治病……對于徐浩寧來說這一切都是神秘陌生的，同時也表明了這種淳樸的原生態的生活給現代都市人帶來的心靈震撼。徐浩寧第一次對玉波告白時，玉波覺得她看不到浩寧的真心。而徐浩寧直接把自己與錢等同一體。這是因為在現代都市文化語境中，男性在愛情上被鼓勵用金錢去表達，而不被鼓勵用口頭示愛，于是乎金錢將愛情綁架起來，這無不說明了現代都市人找不到自我的悲哀。男性一旦因金錢消費能力的缺失便帶來了情感上的焦慮。徐浩寧在項目上受挫后，一再追問玉波是否還愛沒有錢的他。這就表明了喜歡用金錢衡量情感的男性在失去金錢后對自己的不自信。

在愛情上，玉波是徐浩寧的引路人。玉波告訴徐浩寧她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錢，這給徐浩寧帶來了自信。但被現代物質文明培養起來的愛情觀，徐浩寧不可能徹底擺脫。在上海的短暫逗留期間，徐浩寧果然迷失了自我。他在心里掂量著玉波和美嘉到底哪個更適合自己。這說明了徐浩寧雖然接受著傣家文化傳遞給他的愛情觀，但他卻做不到像傣家人那樣在愛情面前的純粹。經過一番思考之后，徐浩寧聽從了爸爸的教導決定愛情上要跟著心走。瑯勃拉邦之行讓徐浩寧明白了有錢不等于幸福，同樣在愛情上有錢不等于有真愛。徐浩寧終于把符合人性的愛情觀內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在電視劇結尾，徐浩寧說自己也是曼掌村的一份子，他由愛一個人而愛上了傣家文化。這也暗示了傣家文化能夠對主流文化起到糾正作用，能夠為主流文化注入新的血液。

傣家人原始的符合人類本性的愛情觀，是在和含有附加成分的虛偽的現代城市文明的愛情觀對比中凸顯出來的。曼掌村代表外來文明的兩個人就是徐浩寧和張澤尚。徐浩寧在這片凈土中濾去了過去的浮夸，漸漸被曼掌村改造成一名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而張澤尚則冥頑不化，他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在愛情上純粹視女性為玩物，喜歡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夜情。依單是張澤尚在西雙版納保持時間最長的一位異性，但他只是在利用依單。與此對應的上海的墨陽與蒂米之間只能戀愛不能結婚，富二代墨陽是口頭上的愛情至上者、物質利益上的“侏儒者”，是一個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偽君子。張澤尚和墨陽兩人都視愛情為游戲，都沒有愛的能力，人性的本真被閹割，這無不給人一種被城市愛情觀所吞噬的危機感和恐懼感。橫刀奪愛的上海女性陳筱云暗中割斷了徐遠達與玉兒香之間的紅線，帶著門第觀念的她后來又想拆散徐浩寧與玉波之間的關系。與之對應的傣家男性巖龍像大山般矗立著，誠實有血性。在失去相戀多年女友的巖龍發現徐浩寧與玉波是真心相愛便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幾經波折之后簡單坦誠的巖龍得到了建立在兩情相悅基礎上的米蘿的真愛。玉波和依單都是柔美如水、純真善良、愛恨分明的傣家女性。玉波對徐浩寧始終如一、不離不棄，堅守本真的自我。依單認清張澤尚的面目后毅然離開了他，平靜地說已經結束了，一份超然淡定在里面。玉兒香為了愛情的承諾苦守一生，在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沒有怨天尤人反而有了一份豁達寧靜。面對陳筱云的挑釁侮辱，玉兒香不卑不亢以德報怨。玉兒香平和寬容真摯理性的美德，恰是生活在愛情速食化的大都市的女性所缺失的。正是通過對城市人的自私、虛偽、丑陋的反人性、反道義的批判，肯定了傣家人的自然、和諧、健康的順乎人性的本真。

編劇熊語真說該劇還想表達的是“人與人的關系，可以是非常誠摯的”[2]。順乎人性的本真滋長了傣家人的和樂善美，這種和樂善美能夠洗滌人心靈上的污濁，能夠減少各種欲望的膨脹。中國社會若要健康發展就有必要把傣家人和樂善美的價值觀滲透到主流文化當中。所以，從愛情中尋時代之根不僅僅只是迷失的自我尋人性的本真，更應該找到健康發展的方向，做一個不忘初心超越本我有正能量的自我。

三、從生態環境中尋人與自然的和諧

前文提到了傣家人信仰原始宗教，在“萬物有靈”觀的影響下，認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有生命、有靈魂的，因此，他們對自然產生了崇拜之意。正是因為對自然的崇拜、敬畏，傣家人自覺地把生態保護、與自然為善內化為本民族的一種共同信仰。徐浩寧初到西雙版納時面對郁郁蔥蔥的草木禁不住說到：“保護大自然，沒想到你們的環保觀念比我們早那么多。”佛教當中講究眾生平等，這種思想不僅認為人與人之間平等，而且也包括人應該平等對待自然、對待生命。徐浩寧和玉波在瑯勃拉邦時就放生幾只別人捕捉的鳥。另外，佛教中有因果報應說，善惡因緣而起，所以傣家人有著“種善念、修善果”、尊重自然珍惜自然的思想。曼掌村的村民用泥巴捏小動物，把被吃掉的動物的靈魂歸還給山神。

《讓我聽懂你的語言》劇組用美輪美奐的鏡頭把西雙版納的每一處風景都用一幅幅優美的畫面展現出來。依山傍水、云霧繚繞，綠樹掩映著暗紅色瓦片的佛寺……觀眾們隨著鏡頭仿佛遠離了塵世的喧囂而走進了夢幻中的世外桃源。之所以有如此美好的自然風光，是因為生態理念植根于傣家人的生活觀念之中。“有林才有水，有水才有田，有田才有糧，有糧才有人”，其順序是林、水、田、糧、人。林是第一位的，人是最后一位，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最謙卑的。大自然是人生存的基礎，人脫胎于大自然，人與大自然需要共同發展。“砍掉一棵樹失掉一股清泉，砍掉一山的樹干掉一條河流”，這說明了森林在整個生態系統平衡中的重要性，只要一棵樹高過你的手都是有神靈的，不能隨意亂砍濫伐。徐浩寧被誤認為砍掉竜山上的樹時，平時待他一向和氣的村長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并揚言要交給警察處理。這就是對濫砍樹木的人的懲罰。傣家人對人與自然的關系有獨特理解，這種理解早已扎根在他們的思想觀念的深處。

傣家人在建筑上也非常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從該劇的一個個遠鏡頭可以看出，無論佛寺還是普通的傣寨周圍，要么是蔥郁的樹木要么是成片的稻田，居民的庭院中普遍種植了一些花草。建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兩者的美相輔相成，活像一幅恬靜清幽、具有詩情畫意的山水田園畫，給人以美的享受。傣家人的生態環境意識還體現在他們的喪葬習俗上。以劇中玉兒香的喪葬儀式為例，玉兒香的火葬是在竜山上進行的，這體現了傣家人來自自然歸于自然的意識，而且火葬避免了土葬對植被的更多的破壞。玉兒香死后被安葬在竜山的公共墳林中，竜山上的樹林是不允許砍伐的，這樣就維系了墳山上優美的生態環境。玉兒香火葬后，曼掌村的所有村民在都比的帶領下祭奠她，他們把一個個荷花燈放到水里目送飄遠，水面上空響起了挽歌。這是由于傣家人認為靈魂的歸宿之地離不開有水所組成的生態環境。通過喪葬儀式，傣家人以達到增強意識、規范行為的目的，進一步宣揚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觀念。

以上講述的都是傣家人的傳統生態環境思想，隨著市場經濟、旅游經濟等的影響，西雙版納這片凈土也起了波瀾。面對破壞生態環境的傣寨二期旅游項目，曼掌村的村民在利益的誘惑之下拋棄了傣文化中有利于保護環境的習俗。只有玉兒香堅守初心，操著一顆永遠不會污染的靈魂，守候著鐫刻在自己心間的永不改變的信奉的價值，用對森林、水、土地的真摯感情以一己之力感染了徐浩寧。徐浩寧為了保護曼掌村的生態環境，決定犧牲個人利益停止二期項目的開發。但整個曼掌村只有玉兒香在堅持著，時代的變化將玉兒香置于尷尬的境地，卻無從動搖她對理想的信念堅守以及她對人與自然的理解。在此，玉兒香是傣家人智慧的化身，也是當今堅守生態保護的代表。這也讓那些盲目追求利潤的商人進行反思——做人要有良心，企業賺錢更要有底線。執迷不悟的村民遭到了生態環境的懲罰，二期工程開發導致森林破壞，觸及到了野象的棲息地，它們只能跑到村寨找吃的，順便破壞了寨子的農作物。二期工程只得停工，并最終流產。這些村民不也是當下以生態環境的破壞為代價來賺錢的代表者嗎？這也暗示了涸澤而漁的發展道路不會長遠。

編劇熊語真認為該劇的主題主要是“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自然是可以和諧共處的”[2]。該劇播放前宣傳的是“講述的是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故事”[3]。這反映了編劇、導演對生命與生活、生命與生態的思考，同時也啟迪了觀眾要做一名熱愛自然生態的人。所以，尋時代之根不僅僅是從傣家人的超前生態觀中尋找到人與自然是可以和諧相處的，更應該從中得到某些啟示并身體力行地運用到實踐中去。人們應由索取征服自然變為尊重愛護順從自然，走一條人與自然共同繁榮共同發展相互作用的可持續發展的綠色道路。

導演孫艷華在此劇中用純美的鏡頭展現了一個能凈化人心靈的世外桃源，她不只是為觀眾講述自己理想中的西雙版納世界，而且通過影像書寫被金錢滲透與控制的現代都市文化所激起的被圣潔化的傣家人文化想象。比如現代化背景下，由于對利益的追求，傣族的熱帶雨林遭到破壞[4]。在當今這個崇尚物質的快節奏生活中，越來越多的人丟失了本該被繼承傳承下來的優良傳統和人生理念。導演帶領觀眾從精神、民俗、愛情、生態環境中尋時代之根，希望找一藥方去醫治現代都市病，打一口井給當今主流文化注入一股清泉。

參考文獻：

[1]鐘敬文.民俗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3.

[2]影視口碑榜.專訪《讓我聽懂你的語言》編劇熊語真：最高級的語言是真誠[EB/OL].[2019-03-26].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9077039758308292.

[3]中國青年網.大型生態劇《讓我聽懂你的語言》3月20日開播[EB/OL].[2019-03-19].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8399971357720851&wfr=spider&for=pc

[4]劉垚.傣族的生態環境思想研究[D].昆明：云南師范大學，2006.碩士論文.

作者簡介：王東旭，碩士，昆明理工大學津橋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