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羊羔

巴圖爾

天剛亮，老司迪克拐著一條瘸腿，牽著那匹黑不溜秋的小毛驢，一溜小跑地闖進了村子。

村里人看到老司迪克慌慌張張的樣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很多人也都跟在他的身后。最后他在麻木提家門口停下了，氣喘吁吁地喊著：“麻木提達洪（達洪是維吾爾人對比自己年齡小的男人的尊稱）。”聽到屋里有人應聲，他繼續說，“你出來一下。”從屋里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就是麻木提，邊往外走邊問：“怎么了，司迪克大哥，大清早就跑回來？”

“可了不得了，麻木提達洪，”老司迪克氣喘吁吁地說，“恐怕要出什么大事情。”

“別著急，司迪克大哥，出不了什么大事。”麻木提說。

老司迪克帶著哭腔說：“唉，麻木提達洪，真的要出大事情。”

“到底怎么了？”

老司迪克解開衣襟，從懷里面掏出一只綠色毛茸茸的東西放在地上說：“麻木提達洪你看看，這是什么？”

麻木提仔細端詳了一下說：“這不是一只羊羔嗎？”

老司迪克說：“是呀，就是一只羊羔，可誰家的羊羔是這個顏色？”

村里人越聚越多，看著麻木提家門前的綠色羊羔，大家都在私底下議論著。這個說：“哎喲，從來沒聽說過羊有這個顏色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的兆頭啊。”那個說：“就是，這些年麻木提這家伙在城里沒少掙錢，開了好幾家飯店，你看看他家比過去的財主還富，房子修得像宮殿一樣。這幾年城里的錢不好掙了，他又跑回鄉下買了幾百只羊，雇老司迪克給他放，哎，我們村沒人能比呀！”還有人說：“這只羊羔怎么是綠色毛呢？是基因轉變還是什么不好的前兆？”

麻木提蹲下身抱起小羊羔，用手輕輕撫著毛茸茸綠色的毛說：“這個小東西長得真可愛。”

老司迪克指著人群的一個中年人說：“就是你這個家伙，一天到晚亂畫，農民畫家也不能亂用顏色，要尊重客觀事實，一會兒紅色的羊，一會兒綠色的羊，你的畫好看了，可現在真的生出來一只綠羊羔，怎么辦？”

“司迪克，你別自己拉褲襠了怨別人，畫是畫羊是羊，綠色羊羔也不是我給上的顏色。”祖儂買買提是遠近聞名的農民畫家，以構思新穎、用色大膽而著稱，在農民畫界是首屈一指的。這些年有不少作品在國內外獲獎，有一幅獲獎作品里的羊就是綠色和紅色的。老司迪克為此事和祖儂買買提爭執過很多次了，老司迪克說，祖儂買買提不尊重生活本質，憑著自己的想象胡亂地畫。祖儂買買提說老司迪克不懂藝術的真諦，循規蹈矩的人是成為不了藝術家的。祖儂買買提雖然嘴上說得很硬，可是心里也在打鼓。他覺得這事也很奇怪，畫作就是為了追求視覺效果，沒有想過現實生活真的會出現綠色羊羔，他不知道出現這樣的結果預示著什么。

麻木提抱著綠色羊羔根本沒在意別人說什么，心里卻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他覺得，這是上天賜給他的福分，本來這兩年生意就不好做，錢也越來越不值錢了，他就在琢磨尋找一個噱頭，好好宣傳一下，這不，瞌睡就來枕頭，他知道這下子自己不紅都不行了。他抬起頭來，看到老司迪克和農民畫家祖儂買買提爭得面紅耳赤，他咽了一口口水說：“你們都吵什么呢？啊？綠色羊羔是我家的，我還沒說什么，你們吵什么？”

圍觀的村里人一時間都傻了。麻木提接著說：“這是上天賜給我的福氣，活該我要發大財了。”

麻木提說完就安排老司迪克趕緊把綠色羊羔的母親也趕回家來，還雇了一個專人伺候綠色羊羔母女，每天除了鮮嫩可口的青草，還加麩皮和玉米。麻木提還制訂了一份作息表，什么時間干什么都寫得清清楚楚。綠色羊羔和母親每天早晚在村里的街上逛兩圈，成了村子里一大看點，很多人都蹲在家門口看著綠色羊羔歡快地走過。

麻木提就把綠色羊羔和母親帶到城里，放在飯店門口，過往的人都停下來看，還有人說，麻木提是在制造噱頭，把羊羔染成綠色招攬生意。工商局來人了，說麻木提是不正當競爭，讓他恢復羊羔的本色。

麻木提笑著說：“這只羊羔生下來就是綠顏色的，不信你們可以鑒定一下，如果是我染的，我愿意接受工商部門的處罰，我愿意自費到電視臺澄清事實，并向受騙的人道歉。”麻木提猶豫了一下，說，“希望結果出來，工商局出具一份處理報告給我。”

工商局的人沒多想就答應了，只是在結果沒出來之前，綠色羊羔不能擺在飯店門前。麻木提就把綠色羊羔送回了村子。鑒定結果很快出來了，確認是自然生長的毛色。這事兒也引起電視臺的關注，專門派來一組記者采訪報道。

麻木提幾家飯店的生意越來越火，他每天把綠色羊羔放在不同的飯店門前，來看綠色羊羔的人也絡繹不絕。有一天早上，伺候綠色羊羔的人慌里慌張地跑來說：“麻木提老板不好了，綠色羊羔一夜之間變成了白色，一根雜毛都沒有。”

麻木提跑到羊圈一看也很吃驚，但他很高興地笑了，自言自語地說：“我的發財機會又來了。”然后對伺候綠色羊羔的人說，“誰問你綠色羊怎么變白的，你就實話實說，昨天晚上一夜之間就變白了。”

第二天，在他家飯店門前出現一只雪白的羊。綠色羊變成白色羊的消息不脛而走，來探究竟的人更多了。麻木提跑了很多地方，也沒搞明白為什么綠羊毛會一夜之間變成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