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

溫廣義

當年，為了推動招商引資工作，縣委規定招商引資工作與各部門、鄉（鎮）年末考核掛鉤。書記親自帶團去南方考察，考察團成員也是各部門和鄉（鎮）的主要領導。

徐宏當時是縣委常委秘書，書記親自帶團出去考察，他得陪著去。他在書記身邊工作三年多了，第一次和書記一起出去走走，心中高興。在機關里程序化、格式化的工作狀態，很難和書記說點兒工作之外的話，出門在外能和書記多說說心里話，話說好了，事兒辦對了，對早些實現自己晉升的愿望是一次機會。

臨行前有人為書記送來一些“考察費用”，書記對徐宏說：“這些錢就放在你那里吧，要管好、用好！”

徐宏想：這事不小，錢財無小事啊，一定要管好用好這些錢！

考察團到聯系好的項目單位先對接一下，然后就去游覽名勝了。大門票都是自己買自己的，到了里面買各個景點兒的小門票時，這些部門和鄉（鎮）的領導們都忽悠讓徐宏買，他們知道了徐宏手里掌管著這筆“考察費用”。

要返程了。書記召開碰頭會，準備回去發簡報把考察結果通報下去。會快結束時書記把徐宏叫到套間里談事。

一會兒，書記和徐宏兩個人笑著從套間里走出來。

會后，其他人都打聽書記說了什么，徐宏沒有告訴他們。看著徐宏笑瞇瞇的樣子，大家認定是好事。紛紛祝賀徐宏鞍前馬后地為書記和大伙服務，這次考察功不可沒，年末研究干部一定能晉升了。

對他們的祝賀，徐宏只是應酬了幾句。

回到縣里，徐宏每天工作小心翼翼，怕出現什么過錯。回到家里也沒有了原來的風趣和幽默，對妻子的一切不聞不問，對孩子一點點的小過錯就發脾氣，夢中驚醒坐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妻子看到丈夫心神不定的樣子，心急地問：“發生什么事了，是單位有什么事，還是你個人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的，單位上的事，都過去了，你放心吧！”徐宏含含糊糊。

妻子說：“你有事可別瞞著我。”

徐宏說：“能有什么事，有事兒我能瞞著你嗎。”

到了年末，縣委按照年初的考核方案進行了總結，對取得成績的單位和個人進行了表彰，同時也提拔、重用了一批人。去南方考察的成員中唯獨徐宏不但沒有提拔反而被調整到黨史辦工作了。

徐宏明白了自己被調整的原因，就是考察結束碰頭會——書記讓徐宏用考察費用給縣委辦的同志買些紀念品帶回去，徐宏說錢都花完了。書記的眉頭擰了起來：“錢都干什么花了？”徐宏說除去咱倆用的其余的都給大伙買門票了。

“是下級重要，還是上級重要？”書記眼睛往房頂上看。

突然，書記拍了拍徐宏的肩膀：“小事，小事一樁。你這個同志工作兢兢業業，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那次談話后，徐宏一直驚魂不定，半夜被惡夢驚醒。因為他非常了解書記的習慣：他要整你時，就會一邊拍你的肩膀，一邊微笑著表揚。

他已經是第五個了！

點評：

小說“以小見大”的特點非常鮮明，從一件很小的事，開掘出一個深刻的主題。同時，通過一個表面上“和藹”、實際非常陰毒的異乎尋常的“習慣”，寫出一個人陰險的個性和內心。運用表里不一的、強烈反差的對照來寫人物，比直接刻畫的敘述和描寫，更發人深省，給讀者以啟發和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