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

李亦文

聽到我要到坪上書院學習的消息，母親立即為我收拾行李，足足忙了一個晚上。

母親四十四歲那年，父親意外去世，母親就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照顧一家人的起居生活，無微不至。我每次外出，她都親自為我準備行李，她擔心年輕人考慮事情不周全，不要我老婆插手。于是，我的行李箱就成了母親戰斗的堡壘。

行李箱的大格子上面是衣服，下面是鞋、襪與毛巾，她用一個小塑料袋裝著牙膏、牙刷、剃須刀、指甲剪，放在小格子里。旁邊是一把雨傘、一包零食、一瓶茶水。“箱底下有一包干生姜，可以驅寒祛感冒！”母親叮囑。我笑了笑，有點無奈。母親馬上意識到了，“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算了，放著也不會爛掉。”為了干生姜的事情，母子倆曾經鬧過矛盾。

母親一直自認為愧對我，沒有給我創造財富。幫我帶大孩子后，她更加認為自己拖累了我，六十多歲了，還想去當保姆給別人家帶孩子掙點錢，我和老婆勸阻她，“您就給我們當保姆吧，我們給您發工資。”母親打消了念頭，自然也不會要我們出工資，她找鄰居討了一塊菜地，一門心思用在種菜上。

母親善種生姜，挖起來一兜有兩三斤重，腌一壇子，曬一部分，剩下的就送人。生姜是日用之蔬，是家喻戶曉的調味佳品，同時也是一種藥物，《名醫別錄》云：味辛，微溫。主治傷寒頭痛、鼻塞、咳逆上氣，止嘔吐。又，生姜，微溫，辛，歸五藏。去痰，下氣，止嘔吐，除風邪寒熱。每次出門，母親都會在我的行李箱底放上一小袋干生姜，從沒有忘記過。有一次暑假我出遠門，暴飲暴食，結果牙疼，嘴角也爛了。回家后，我把母親埋怨了一通，說是吃生姜上的火。“冬吃蘿卜夏吃姜，生姜是橫火，發出來就沒事了，沒有害處的。”母親急哭了，保證以后不在我的行李里面放生姜了。后來，我發現她幫我收拾行李時還是把干生姜偷偷藏在箱底，我也沒有點破。這些干生姜是她對兒子的一份牽掛！在她的眼里，我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有一年冬天，我到北京旅游，不適應那里的氣候，一不小心輕度感冒了。加上飲食也不習慣，難受得很。我靈機一動，把母親藏在箱底的干生姜拌在飯里，口味好了起來，出了一身汗，感冒也好了。我打電話給母親報平安，她消除了惶恐，“我就說，平時吃點生姜好，‘一日三片姜，勝過喝參湯，你們還不聽！”老人家挺自豪的。

車到坪上書院，母親打來了電話，著急而自責。“亦文，你的剃須刀落在家里了！”“沒關系，到時候我到附近理發店修剪一下。”我勸慰她。停頓了一下，母親嘆了一口氣說，“人老不中用了，丟三落四，下次還是要小胡幫你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