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病毒性肺炎這么難治

近日，北京大學第三醫院重癥醫學科主任薄世寧，從重癥醫學專家的角度解讀病毒性肺炎為什么治療難度大、它背后的機理是什么、普通人要做到哪三點才能保護自己。

病毒性肺炎從未走遠

人類歷史就是一部悲壯的和病毒博弈的歷史，各種病毒引起的烈性瘟疫都給人類帶來了慘痛的記憶。遠的有天花、鼠疫、脊髓灰質炎（小兒麻痹癥），近的有SARS、埃博拉、MERS（中東呼吸綜合征）……全球每年有291000至646000人因流感病毒相關的呼吸系統疾病而死亡。

為什么病毒性肺炎這么難治

無論是非典肺炎、流感肺炎，還是今天的新冠病毒肺炎，盡管病原體不同，但它們都是病毒引起的肺炎，這三者的病理生理機制和臨床表現類似，治療方法也類似。這三種病毒引起的感染，多數病人病情相對較輕，沒問題，休息、對癥治療以后都會好轉，可以痊愈。只有那些發生了嚴重并發癥，比如呼吸衰竭甚至多器官衰竭，導致病情危重的，才需要ICU收治進行搶救治療。

那么，為什么有些病毒性肺炎會導致這么嚴重的后果？兩個關鍵原因：首先，沒有特效藥；其次，是人體的自我防御能力降低了。

為什么沒有特效藥？

如果是細菌感染，很多抗生素可以有效地“殺滅”敏感菌。對于常見的細菌感染，我們有藥。但是研發抗病毒藥就太難了。

第一個原因，病毒和細菌不一樣，它進入人體后，會鉆到細胞里，會把它的遺傳物質插入到細胞內的染色體上，所以能夠干擾病毒復制的藥，就難免會引起人的細胞功能異常。

第二個原因，病毒會快速繁衍，不停地發生突變，剛研發出藥物，病毒又變了。

第三個原因，很多細菌在結構上或者代謝上具有一些相似之處，作用于一種細菌某個部位或者代謝環節的抗生素可以對其他的細菌有效。但是，病毒種類太多了，共性少，很難找到廣譜的抗病毒藥物。

這就決定了，對絕大多數的病毒感染，沒有特效藥。即便有了具有一定效果的藥物，對病毒起到的效果也僅是“抑制”，而且越在早期應用效果越好，后期應用效果并不理想。

那很多病毒感染，就像輕型流感是怎么好的呢？靠的是人體的自我防御能力。無論有沒有藥，人體的自我防御機制都非常重要。

應對細菌性肺炎，人體天然會有兩個基礎防御：咳嗽、咳痰；白細胞尤其是其中的中性粒細胞增高。

咳嗽、咳痰是為了排出痰液、壞死物質、甚至病原微生物。白細胞增多，尤其是中性粒細胞增多，也是細菌感染時機體重要的防御機制，是為了增加殺菌的力量。

但是，新冠病毒肺炎病人的主要癥狀是發熱，乏力，干咳。化驗檢查：白細胞總數正常或減少，淋巴細胞計數減少。

干咳，意味著雖然人體啟動了咳嗽反射，想要把病毒或者壞死物質排出體外。但是，狡猾的病毒藏匿在了細胞里。氣道內分泌物少，痰少，雖然可以經過咳嗽將一部分病毒隨著飛沫排出體外，但是這也恰恰滿足了病毒為了繁衍自己，加快傳播的本性，并不能有效地去除病原體。所以肺泡細胞不斷受到攻擊，但是人體卻很難通過咳痰，把它們有效地排出去。

咳不出來，再加上對抗病毒的部隊——淋巴細胞又減少，這兩種關鍵的防御能力下降了。病毒不斷地復制并且侵犯細胞，嚴重的病例，在兩三天之內，病人的大部分肺泡細胞都被攻陷，X-線下或者CT下，顯示為“白肺”。

“體外心肺”是治愈病毒性肺炎的終極武器嗎

那么，醫生怎么治療這種嚴重的病毒肺炎呢？

首先，給予抗病毒藥。雖然不是特效，但是這個時候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就一定用，任何能幫到病人的，都會考慮到。同時，霧化吸入干擾素，增加抗病毒的能力。合并有細菌感染的時候，還會用到抗生素。肺部病變進展迅速的時候，會用到激素，減輕局部的炎癥反應。然后，嚴重病例，就是針對各種并發癥進行處理了。

如果病人呼吸衰竭，就用呼吸機，用正壓把氧氣打到肺里面。病人腎功能衰竭了，可以用CRRT，也就是一臺人工腎臟，幫助病人清除毒素，脫水。如果病人凝血垮了，可以補充新鮮血漿和凝血物質。

如果病人的呼吸衰竭進一步加重，當呼吸機給純氧也不能滿足的時候，我們還有ECMO，也就是一臺體外的“心肺”，可以把病人的血在體外加上氧，排出二氧化碳，再把新鮮的血液打回到人體。

ECMO是治愈病毒性肺炎的終極武器嗎？不是。因為所有這些最前沿、最高端的救命設備，起到的作用都是支持。呼吸機支持肺，讓肺休息，等待自愈；CRRT支持腎，替代腎臟的功能，等待自愈；ECMO，是對心臟和肺，最高級別的支持。

所有這些治療的目的都是為了跑贏病毒的復制，讓人體免疫系統重新獲得優勢。換句話說，先把命保住，給自我修復贏得時間，創造條件。這個時候不僅需要有力的醫療，更到了拼人體免疫力的時候了。

健康的底層邏輯：人體免疫

在病毒肆虐的當下，迅速地提升免疫力是不太可能了，關鍵是保護好自己的免疫系統。我們普通人應該做到三個方面：加強防護，好好睡覺，平和心態。

第一點，不去人口密集又通風差的地方，比如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去醫院。一定要正確佩戴口罩。要勤洗手，不要用臟手去摸臉，揉眼睛，擦嘴，摳鼻子，這樣很容易把臟手上的病毒代入人體。還有就是少聚會，居家就是最好的防護。

第二點，好好睡覺。熬夜對于人體免疫系統的降低具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熬夜會影響人體生物鐘、影響免疫系統的反應能力和防御能力。良好的睡眠可以增加我們對抗感染的能力，睡眠不僅是生理規律，更是自我修復和對抗感染等疾病的需求。所以特殊時期，保證每天7～8小時的良好睡眠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平和心態，學會微笑。緊張、不安、焦慮，這些心理變化會通過植物神經系統和內分泌系統，影響我們的免疫力，免疫系統抵抗病原體的能力就會降低，更容易受到感染。同時，劇烈的心理變化還會引起很多心身疾病，比如失眠，頭痛，血壓波動，胃部不適，腸道功能紊亂等等。這些疾病又進一步削弱機體抵抗力。

摘編自“瞭望智庫”2020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