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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明代衛所制度與民族互嵌

2020-03-08 01:55:52陳文元
廣西民族研究 2020年6期

【摘 要】明代實施并延續至清前期的衛所制度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演進中的重要力量,特別是對南方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與民族團結影響深遠。明朝建立衛所制度,大量漢族移民進入南方少數民族地區,構成凝聚和聯系的網絡,初步創建了“大范圍、廣縱深、長時段”的民族結構、民族文化、民族社區多層次多維度的互嵌。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和鞏固有著深厚的歷史邏輯,當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應積極吸納傳統中國的歷史資源、歷史智慧與歷史經驗,助推新時期的民族大團結與國家大繁榮。

【關鍵詞】明代;衛所制度;民族互嵌;南方少數民族

【作 者】陳文元,貴州民族大學民族學與歷史學學院副教授,博士。貴州貴陽,550025。

【中圖分類號】K248?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0)06-0112-008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全面貫徹黨的民族政策,深化民族團結進步教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明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新時代民族工作的總體要求和指導方針。2014年5月,習近平同志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提出“推動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式的社會結構和社區環境”[1],指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應從民族分布的空間布局和社會結構調整來促進,構建更深層次的“民族互嵌”格局是推動各民族和民族地區發展,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矛盾的重要抓手。

“民族互嵌”看似是一個現代概念,但卻有著深刻的歷史因緣。中國歷史上的“民族互嵌”推動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與鞏固。明清時期,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格局進一步鞏固,從明代實施并延續至清前期的衛所制度,這一長時段歷程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演進的重要時段,特別是對南方少數民族(中南少數民族和西南少數民族)1的國家認同與民族團結影響深遠。本文從民族互嵌的角度探討,旨在推動衛所制度研究,詮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的“深層結構”。

明朝建立后,積極組建軍戶并從中征調大量男丁充實軍伍,從沿海到內地,從腹地到邊疆,均以衛所鎮戍,寓兵于農,守屯結合。衛所軍士隸軍戶,子孫需世代從軍。除正軍服役,還規定應有軍余在營生理。衛所軍士大部分來自于長江中下游地區及南、北直隸,奔赴萬里“他鄉”世代駐守,久之形成龐大的漢族移民群體。以是否兼理民政,可分為軍民衛所與普通衛所。軍民衛所既管軍又理民,具有實土衛所性質,多位于少數民族地區及邊疆地帶。除了鎮守防衛,屯田是衛所的重要職能之一。但明代中后期,衛官腐化,屯政破敗,衛所軍事職能退化,衛所“民化”趨勢與“民逃夷地”現象驟升,在籍軍士實存人數十之一二,明廷雖一再整飭,仍無濟于事,改行募兵,衛所移民進一步融入當地社會。清初因循明朝舊制,保留衛所建置。至雍正年間,清廷開始大范圍裁撤衛所,將其歸并州縣(僅存漕運衛所),衛所制度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學界對衛所制度的研究可謂濫觴已久,既有制度史、政治史、軍事史方面的探討,也有經濟史、民族史、文化史、邊疆史方面的論述。此外,還有諸多前輩時賢分區域、分時段、分專題或以某單個衛所為對象進行了旨趣各異的研討,他們無一不推動了衛所制度研究的深入。1不過,目前學界對衛所制度的研究注重衛所制度本身,主要是以建置、軍制、軍屯、軍戶、軍役、移民、賦役等方面居多,且多是集中于漢區腹里衛所的討論。或受限于史料與研究旨趣使然,學界對民族地區的衛所制度及其影響關注較少,民族史層面的衛所制度研究成果不多,遑論衛所制度與民族地區社會治理及民族關系建構。

衛所制度是民族史研究中不能忽視的領域,對各民族地區的政治結構、經濟發展、族群關系、地區開發、文化習俗、社會變遷等方面產生了重要的歷史影響。筆者認為,相比北方的地理形態、民族分布與聚居形式,大量衛所漢族移民遷入南方山地社會,引發了民族互嵌。明朝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依循元朝舊制建立土司制度后,適當增置府、州、縣,又遍設衛所以監控土司,防衛地方。這一制度延續至清前期。隨著時間的推移,衛所的作用和影響已遠遠超過其制度本身:不僅僅體現在軍事方面,更重要的是,它構建了一個“大范圍、廣縱深、長時段”的民族互嵌格局。這一格局進一步鞏固了南方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與民族團結,增強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一、民族結構互嵌:人口、族類與區域

首先,明代衛所制度的建立帶來了大量的人口。因衛所而產生的軍事屯墾移民并非明代首創,自漢代即已產生。明代衛所制度設計也是承襲元代軍戶建制而來。不過,因循與損益之間,明代衛所制度與以往軍事屯墾制度相比,具有極大的不同。僅以人口論之,一方面是軍戶的人口比重空前。“以天下通計,人民不下一千萬戶,官軍不下二百萬家。”[2]卷33軍戶僅次于民戶,占當時(明代)全國人口1/5強。另一方面是軍戶人口分布極廣。衛所制度是明廷的國家軍隊建置與駐防地方的軍政機構,“明以武功定天下,革元舊制,自京師達于郡縣,皆立衛所”[3]卷89,就范圍和程度而言,與前代相比皆是質的變化。不僅如此,明代衛所制度帶來的人口是較為穩定和長期的。按役分戶,明代將戶籍分為軍、民、匠、灶等,規定世代承襲,不得脫籍。衛所軍士隸屬軍戶,子孫世代從軍。“一經為軍,他的一家便永遠世代充軍,住在被指定的衛所。”[4]92衛所軍士從軍是強制性的,且規定需娶妻生子和軍余在營生理。明朝授予軍戶屯田耕種,又興辦衛學,加之同鄉相倚、商賈而徙,隨著不斷生息繁衍,形成了一個比較穩定和龐大的漢族移民群體。

按《明史·職官志》所載:“每衛設前、后、中、左、右五千戶所,大率以五千六百人為一衛,一千一百二十人為一千戶所。”[3]卷76千戶所下設百戶、總旗、小旗。每省設衛不等,少則十余衛,多則二十余衛,甚至三十余衛(行都司)。以一衛之正軍與軍余、余丁以及家屬等到衛所駐地生根,大約計有二萬余人(第一代)。這意味著在明初的短時間內,南方少數民族地區涌入了大量漢族移民。以武陵地區為例,武陵地區界鄰湘鄂川(渝)黔,歷史上是典型的“苗蠻”之區。明廷曾在此設有常德、永定、九溪、沅州、辰州、靖州、鎮遠、平溪、清浪、銅鼓、偏橋、施州等十二衛,還設有麻寮、安福、添平、澧州(以上四所屬九溪衛外領)、汶溪、天柱(以上二所屬靖州衛外領)、思南、思州(以上二所屬思州、思南宣慰司,明初廢)、黔江(屬重慶衛外領)九個守御千戶所(二級)和鎮溪(屬辰州衛外領)、大田(屬施州衛外領)二軍民千戶所,這些衛所很多都具有實土或準實土性質,擁有廣袤屯田的同時,既管軍又理民。除去明初裁撤,共計21個衛所,正軍、軍余、余丁及其家屬以四口計,至少遷入近60萬人(第一代),這無疑給尚屬地廣人稀的武陵地區帶來了大量人口。至明末,根據萬歷《湖廣總志》所載,武陵地區在籍衛所軍士(四川、貴州未計入內)仍有戍額38635名,[5]卷29可見其人口保持較大規模。

其次,組建衛所軍隊需要從外地征調,并非將當地居民直接納入軍戶。明代征調入衛的軍士及其軍眷,大部分來自于長江中下游地區及南、北直隸的漢族(也有少量的回族、蒙古族等,但比重很小)。以貴州為例,“貴州各衛軍丁皆洪武初年直隸、鳳陽、湖廣、浙江等處民籍三戶勾解應當,國初每衛正軍五千余人”[6]卷20,明廷在貴州境內最多時曾設有26衛(崇禎以前)。按照曹樹基的研究,設置在今貴州地區境內的23衛127所,假定軍士及軍眷以3口計,則明初至少遷入42萬人。[7]313-315這只是第一代移民,后續繁衍則更多。

貴州自古就是多民族地區,遷入的衛所漢族移民進一步增添了多民族盛況。“貴州土著蠻夷,族類實繁”[6]卷3,境內“苗”“蠻”“猓”“僚”“土”“犵狫”“ 獚”分布,如鎮遠府(鎮遠衛)“境內夷民種類不一,其居山野者曰洞人、曰 獚、曰仡僚、曰仡頭、曰木僚、曰生苗、曰熟苗”[8]卷5,又“新添衛所轄五長官司之夷八種:曰東苗……曰西苗……曰木僚……曰仡僚……曰仲家……曰宋家……曰蔡家……曰八番”[8]卷11。衛所漢族移民的加入,打破了原先各民族互動狀況,隨后逐漸融入貴州,成為“土著”。“明設衛所,所以屏藩州縣,又以處功臣世祿也。故自指揮下至旗、卒咸襲替,與國同休戚。厥初調守,實五方九域之人,時移世嬗,漸同土著。況又咸設衛學,就近鄉舉,久之且自忘其為他鄉僑寓矣。”[9]卷75衛所駐地與各民族聚居區犬牙交錯,漢族移民與各民族組建成新的民族大家庭,由“夷多漢少”變為“夷漢相間”,彼此交互,改變了貴州的民族交往形態與分布結構。

再次,整個南方少數民族地區因衛所的設置而聚居了大量的漢族移民,但這些人口是通過從沿海到內地、從內地到邊疆的形式“轉換”而來,這些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和遷徙是區域之間的互動與空間結構整合,調整了中國南方地區/西部地區的人口(漢族)分布結構,擴大了漢族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分布空間,其深入程度更是遠超前代。德國社會學家齊美爾(Georg Simmel)指出,社會行動與空間存在特殊的關系,空間具有改變及固化社會關系的社會屬性。[10]460衛所建立所引起的社會行動與空間存在關系的變化,即漢族移民遷入,隨之而來的是與原籍地域關系的疏離(“解域化”),又與屯戍地域發生日益緊密的關系(“再域化”),形成新的社會關系/民族關系與空間結構。

衛所漢族移民加快了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開發。一是新加入的衛所軍士成為墾荒拓殖、開辟農田的重要生力軍。洪武十九年(1386),沐英就“云南土地甚廣,而荒蕪居多”的情況,請求明廷“宜置軍士開墾,以備儲偫”[11]卷179,云南由此開辟了大量的農田。根據陸韌的研究,明代云南屯田土地來源,主要是由衛所軍士開墾的閑荒土地,占據民田數量并非主流。[12]251二是衛所軍士推動了當地農田水利改善與耕種技術提升,衛官帶領士兵開荒、屯田、筑壩、修堤、疏渠,漢族小農經濟經營模式與平原精耕細作技術傳入,推動了當地的農業技術革新與農業發展。如洪武二十九年(1396),沐春在云南宜良發動衛軍5000人修筑湯池大渠,“引流分灌腴田若干頃,春種秋獲實穎粟,歲獲其饒,軍民賴之”[13]卷2,糧食產量大幅提高。衛所移民帶來的農業革新,使原先南方少數民族地區遍布的漁獵采集、刀耕火種、高原畜牧等經濟方式一定程度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漢地農耕技術,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發生改變,社會經濟結構發生變遷。三是明廷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廣設衛所,隨即大規模的衛城、所城,乃至眾多屯、堡、寨等興建起來。“凡天下都司并衛所城池,軍馬數目,必合周知,或遇所司移文修筑,須要奏聞,差人相度,準令守御軍士或所在人民筑造,然后施行。”[14]卷187衛所軍城的修筑在明代成為一種制度,由此開啟了中國城市史上一個新的發展時期。[15]今天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市、縣、鎮駐地,很多是延及明代衛所營建的基礎。因衛所的城池堅固,防衛性好,設施完備,川黔滇桂地區的一些偏遠之地一度形成了“州(府)衛同城”“縣衛同城”的局面。伴隨著城鎮的興起、交通的匯集與市場的形成、商業的發展,營造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空間,迨清朝革除衛所歸并州縣,其民族互嵌格局已成。

除了軍事鎮戍,因統轄著從全國各地征集和抽調來的軍戶及其軍眷所組成的龐大移民人口,衛所又具有社會治理職能,一些軍民衛還負責駐地的民政事務。貴州諸衛中就有貴州、平越、普定、普安、新添、龍里、清平、都勻等衛是軍民衛所。衛所建置的存在,使南方少數民族地區長期保持了州縣、衛所、土司的主體治理體系與圈層結構:外圍圈層是以王朝統治象征的州縣管理體制,中間圈層是衛所軍事管理體制,內部圈層是土司制度管理體制和王朝勢力尚不能深入的“蠻夷生界”,這些地方尚處“化外”。因衛所防控與鎮戍,與土司和“蠻夷生界”不同程度的交叉,連接起三個圈層結構,形成了“多重型結構”的“多重型天下”[16]323。衛所與區域內部的政治權力及社會治理結構互嵌,彼此之間相互制衡、相互依存、相互發展,實現了從區域的整合到國家的統一。

二、民族文化互嵌:文化的多樣性與共性

衛所漢族移民源源不斷地遷入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也將他們的地方/民族語言、文化習俗、飲食、節日、宗教信仰帶入衛所駐地。這些漢族移民往往并非來自于同一個省份和地區,可能有來自江西、湖北、湖南,也有可能來自南京(南直隸)、北京(北直隸)、安徽、江蘇、浙江等地。因地域、氣候、環境不同,所展現出的漢文化亦有不同,這些不同地區的漢文化在同一個省份匯集、傳承,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漢文化區域。譬如云南騰沖成為文化旅游勝地,與明代建置騰沖衛頗有相關。明初山西、陜西、湖廣、四川、南直隸等籍軍士遷入,帶來豐富的漢文化、技藝與工具,軍士與當地的傣族、佤族先民同生共息,在中原漢族古風得以保存的同時,又嵌入了絢麗的邊疆民族文化,形成了現今騰沖的文化繁盛。“滇南風俗大概相同,亦與中土不異。明初開滇,江南徙戎者多駐牧其地,故金騰人多金陵軟語,宜其風俗有吳下風荊楚歲時記也。”[17]卷3又如現今廣西桂林方言中的一些表述特征與湖北話高度相似,如前后鼻音不分,n、l相混,且無卷舌音,聲調分類簡單等等,這與明初大量湖廣籍漢族移民調入桂北地區衛所屯戍有關。

更重要的是,數百萬漢族移民遷入,引發了漢文化與南方少數民族文化交流的新局面。一方面,是漢文化對南方少數民族文化的影響。由于衛所漢族移民居住地集中,且漢文化的強勢地位和向心力,具有較強的輻射作用,所以能夠在保留自身文化特點的同時,對周邊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明代湖廣西部是土家族先民聚居區,有容美、散毛、施南、保靖、桑植、永順等土家族土司,明廷在諸土司周邊設置有常德、永定、施州、九溪、辰州等衛,麻寮、安福、添平、澧州、鎮溪、大田等所,以期監控和鉗制。不過,在政治交往乃至土司利益輸送之下,衛所與土司相互制衡的機制已經遭到破壞。衛官“與土官習為表里,違制結姻,深為締好”[18]卷16,土司與衛所從明初的對立至明末走向融合[19]。諸土司積極學習漢文化,像容美土司、永順土司、保靖土司皆具有較高的漢文化,境內禮儀習俗漸同中華。“衛所與土司并存,實際上是同一個區域內存在兩種不同類型的文化。兩種文化共存于同一個區域內,必然會發生對流和互動。”[20]不僅是日常生活中,土家族土司的基層建制與軍事制度也受到衛所制度的影響。田敏先生認為,土家族土司以旗為單位來組織、管理土兵和征戰,很可能是對衛所制度中軍隊建置的一種摹仿。[21]109

相比于土家族的較高漢化程度,廣西壯族表現出“漢而不化”“融而未合”的情況。廣西壯族文化中既有較為濃厚的漢文化因子,同時又長期保持了自身的文化特性。明清廣西各土官族屬為壯族毋庸置疑,學界已經做過充分的論證。不過,他們的族譜卻顯示,其先祖是北宋皇佑五年(1053)隨狄青征討儂智高有功,受封土官,世代承襲而來。廣西壯族土司的“攀漢現象”,既是政治文化的產物,也是英雄歷史心性的體現。[22]“攀漢現象”與明代在廣西遍設衛所和推廣儒學有關。不僅如此,廣西俍兵能征善戰,長期受明廷征調,與衛所軍隊交流,無形中接觸了漢文化。

另一方面,南方少數民族文化也融合了漢文化,形成了“夷漢互融”的現象。長期以來,漢文化雖是主流文化、強勢文化,但當漢文化處在少數民族文化遍布環繞的區域內時,卻不盡然。明代湘黔桂邊界“苗蠻叢生”,叛亂無常,衛所漢族移民首先需要思考的問題是如何能夠站穩腳根并保護自身及財產安全。駐地黔東南的五開、銅鼓等衛所漢族移民,處在侗族文化的強勢影響中,并沒有固步自封地堅守自身的文化習俗,而是積極吸收對方的優秀文化,適時效仿“侗款”歃血盟誓、相互應援之俗,形成了漢族民間武裝組織——“華款”,以抵御周邊族類侵擾,防衛地方,并由此形成漢侗團結互助的友好關系。[23]“五開、銅鼓等處,俗獷悍,其不逞,群而歃血立盟,推其豪為之魁,號曰‘華款。有犯者,家立碎,人畏之甚于盜賊。”[24]文化的影響是相互的,五開、銅鼓等衛所的漢族移民能夠反過來吸收侗族文化為己所用,與其所處的地理環境和政治形勢密切相關。

對于深入“蠻境”,孤懸“夷界”的一些衛所,其軍民之數相對于眾多少數民族而言,可謂寥寥無幾,位于其周邊的彝族、布依族、苗族、壯族、瑤族等民族文化反而是主流文化、強勢文化,這些“少數”民族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衛所漢族移民,即便他們自身可能曾經抵觸過,但所謂入鄉隨俗,依然難以阻擋“夷化”“蠻化”傾向。如貴州安莊衛“士卒皆中國人,久戍邊境,習其風土之氣,性頗強悍”[6]卷3,又如畢節衛“俗多斗狠健訟,狙詐不情,盡漸染川南之俗也”[6]卷3。所以也不難理解,當衛所漢族移民深入桂西“瑤壯十居八九”的環境后,竟出現“禮讓之風,若罕聞焉”[25]卷2的狀況。學界經常提及的貴州“屯堡人”雖然較好地保留了明代漢族移民的文化習俗,但其文化內涵受到周邊苗族、布依族文化不同程度的影響。今日貴州“屯堡文化”是漢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交融后形成的。屯堡文化并非如旅游宣傳的“封閉的、靜止的”,它存在一個為適應當地環境而“本土化”的過程[26],只不過相比其它漢族移民,“屯堡人”的“夷化”“蠻化”程度稍弱。一言以蔽之,衛所漢族移民在“四面皆夷”的情況下,其文化習俗發生了不同程度地改變,“用夏變夷”——“漢化”與“由夏變夷”——“夷化”,兩者間“互化”的現象同時存在。

不管是“漢變夷”還是“夷變漢”,因衛所制度,漢族與南方各少數民族發生了多層次的交流與互動,在漫長的歲月中于細微處交織起一幅幅民族文化融合的圖景,形成諸多“互相類似”“難以區分”的現象,文化共性十分突出。這些共性與交融編織成了饒有趣味的“文本”與“情境”,例如祖先歷史記憶與共有精神家園。即便衛所制度已“逝去”三百余年,但今天行走在昔日衛所駐地的街頭巷尾,既能聽到衛所屯軍后裔(不一定是漢族)訴說著他們祖輩從軍經歷、奉旨鎮守與“漢父蠻女”的故事;漫步村寨,也能耳聞各民族群眾講述家族祖先(多附會古代漢族名人)的榮耀歷史和祖籍來自“江西”“湖廣”“南京”等傳說。這些交融因子構成了各民族“內”與“外”的多重交匯,促進了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多樣性與文化特色,也造就了南方少數民族紛繁復雜的文化脈絡。今天“多彩貴州”“七彩云南”并不單單指的是風景,還有絢麗的民族文化風情。

三、民族社區互嵌:聚居、雜居與共居

基于防衛鎮守的需要,衛所往往會選擇交通要道、河谷、平壩、平原等地方駐防、屯墾。洪武二十五年(1392),明廷下令“天下衛所軍卒自今以十之七屯種,十之三城守” [11]卷216,或言“三分守城,七分屯墾”。依據朝廷詔令,衛所組建后,衛官即帶領軍士采用漢族農耕方式開荒和圍湖造田技術開辟了大量溪澗良田。“就于衛所所在,有閑曠之土,分軍以立屯堡,俾其且耕且守。”[27]卷35衛所的屯戍依據地形和民族分布情形依次展開,楔入民族地區。他們以“城”“屯”“堡”“寨”的形式圍繞屯田分散聚居,由衛城向周邊散布,從城鎮到郊區,從近郊到遠山“夷界”,形成了星羅棋布式的聚落,與周邊民族村寨相應成片。譬如地處今貴陽市的貴州衛、貴州前衛(各領五所)共有一百余個屯堡,分布于貴陽市四面八方,基本處在苗族、布依族、仡佬族村寨的環繞之中。因此,貴州衛、貴州前衛的聚落與各民族村寨形成相互交錯、雜居與共居的社會景觀。“區域共居和社區共居式族際居住格局是形成社區互嵌式族際居住格局的必要階段,這兩個階段為族際間政治、經濟、文化的嵌入進行數量積累和結構調整,為互嵌式族際居住格局創造必要條件。”[28]衛所制度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社區互嵌的形成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且這一互嵌的深入程度和廣度超越前代。

衛所駐地和屯地往往并非直通相連,經常與各民族聚居邊界交叉,有些甚至是以“插花地”的形式深入各民族聚居區,還因為資源紛爭引發沖突,但隨著長期的互動,彼此已成一體。如貴州黎平府境內五開、銅鼓二衛,設衛之初,本意乃震懾黔東南黑苗、九股苗,但經年累月相處,已成睦鄰:“其苗寨皆與錦開二邑屯所相為錯綜。有一苗寨,即有一屯或一所,相或一里或半里,其安插之意,無非欲張犄角之勢,與松桃之坡西坡東設汛事同一律也。屯所之戶,明初軍籍十居其三,外來客民十居其七,今日皆成土著,與苗寨毗連,已各交好往來,睦鄰之道,例所不禁”[29]卷6。衛所漢族移民與周邊少數民族在日常政治、經濟與文化交流中,民族關系日益緊密,由明初的“夷漢對立”到明末的“夷漢互融”,共居模式進一步鞏固。不過,以上的例子是因衛所防衛需要而形成的民族社區互嵌,帶有官方性和制度性。其實,在民間,因衛所制度而產生的民族社區互嵌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

明代中后期,衛所制度日漸衰敗,生產生活環境惡化,軍士們紛紛棄耕退伍,逃匿周邊各民族村寨生活,與他們形成共居模式。頻繁的軍事征調、土壤氣候條件和疏于管理,衛所屯政破敗,衛官朘削,大肆侵占屯田,衛所軍士淪為衛官的世奴。待遇極低、繁重的衛所差役、生存空間狹小等因素使軍士選擇怠耕,繼而走上逃亡之途。[30]63-64隆慶五年(1571),湖廣巡撫劉愨上奏明廷,稱:“施州衛延袤頗廣,物產最饒,衛官朘削,致民逃夷地為亂。宜裁通判設同知,撫治民蠻,均平徭賦,勿額外橫索”[3]卷310。“以文抑武”是明代自建國初大規模軍事活動后壓制武官的一種基本策略。前文已提及,施州衛是軍民衛,故此處又設文官專管民政,無形中剝奪了衛官職權。

但即便官方明令禁止,“民逃夷地”仍時有發生,“夷區”較低的稅賦和差役對衛所軍士也是一種吸引。景泰年間,兵部尚書于謙奏報:“貴州等衛所軍旗余丁多有棄撇父母妻子,情愿在于苗寨住過,不肯回還。察其事情,不過畏避差操”[31]卷3。為防止衛所軍士逃逸,明廷設置清軍御史負責勾軍,但仍有衛所軍士因畏懼邊疆偏遠寒苦,循入“夷地”。如成化十二年(1476),云南清軍御史等奏:“云南清出云南刻解內地軍丁,畏懼遠戍,俱欲逃之夷境”,為此,負責清軍的官員不得不妥協,向朝廷請示“乞如兵部舊所擬奏,凡邊境清出軍伍自乞充軍者,仍留本地,以便征調”[32]卷236。

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也不乏有山間平壩和河谷平地之區,適合發展深耕農業。一些開墾較早、地域較廣的平地或壩區,早前已有其它民族墾種,衛所漢族移民作為“后來者”進入開墾屯田,與他們共同生產生活,形成“軍旗與民雜耕”和“漢夷雜處”[33]卷6的混居共處態勢。隨著明中后期衛所軍事功能退化、衛所“民化”趨勢加快,衛所漢族移民進一步融入當地社區,與各民族共同耕作,并邑雜居,村屯共名,經濟上相互幫助,文化上相互借取。今天云南昆明、大理等城市郊區村落還是漢族、白族、彝族雜居的狀況,多半是明代衛所漢族移民遷入后彼此交互所形成的。

四、結 語

自秦漢以來,漢族不斷發展,逐漸形成了凝聚核心。[34]6衛所制度的建立與漢族移民鞏固了統治、穩定了地方,促進了民族融合,在長久的歲月中成為推進傳統中國歷史進程的重要“無形遺產”。明代遷入衛所的漢族移民進一步將南方少數民族納入到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展軌道。衛所漢族移民滲入南方少數民族聚居區,這一大規模的人口遷徙活動猶如點、線般自明初至清初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輻射穿插,構筑起凝聚和聯系的網絡,奠定了多民族聯合的不可分割的統一體基礎,即中華民族共同體。“在增強我國各民族凝聚力的過程中,明代實行的衛所制度曾經起過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35]91南方山川林立,溪流縱橫,地形崎嶇,衛所漢族移民呈點狀、線狀進入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以先進的文化與技藝,改變了當地的民族社會環境,削弱了各民族的離心傾向,為消除民族隔閡,實現民族交融創造了重要的歷史基礎。

學界因清代雍正朝改土歸流“力度最大、范圍最廣、影響最深”,往往將其視為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社會變遷中的重要一環,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演進的重要節點。但不能忽視的是,運行三百余年的衛所制度,形成了初步的民族互嵌格局與民族交融基礎。自明代以來,龐大的漢族移民群體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駐扎生根,對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政治統治、經濟文化、社會結構、民族關系、地方治理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清朝雍正年間,中央朝廷雖大范圍裁撤衛所,但經過三百余年的積淀,因衛所制度而產生的人口結構、漢族凝聚核心作用、多民族文化交流形態、各民族互動交融與共居模式卻不能泯滅。這一“大范圍、廣縱深、長時段”的民族互嵌格局使各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態勢更加鞏固,也使得清代改土歸流能夠發揮更大的社會效應。今天的南方少數民族地區,成為近現代以來最為穩定的民族地區,與明代衛所制度開創的民族互嵌格局和清代改土歸流后形成的政治一體化局面有著重要的關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和鞏固具有深厚的歷史邏輯,當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應積極吸納傳統中國的歷史資源、歷史智慧與歷史經驗,助推新時期的民族大團結與國家大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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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e Wei Suo system implemented in Ming Dynasty and continued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was an important force in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especially it has a far-reaching influence on the national identity and ethnic unity in the southern minority areas.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Wei Suo system was established, and a large number of Han immigrants entered the southern minority areas, forming a network of cohesion and connection, and initially created a "large range, wide depth and long term" ethnic structure, ethnic culture and ethnic community multi-level and multi-dimensional inter-embedding. The formation and consolid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has a profound historical logic. To strengthen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we should actively absorb the historical resources, historical wisdom and historical experience of traditional China and promote the great unity of the nation and the great prosperity of the country in the new era.

Keywords:Ming dynasty; Wei Suo system;national mutual embedded; southern minority

〔責任編輯:袁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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