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莘然
(吉林大學外國語學院,吉林長春 130012)
自2015年以來,越南GDP一直保持每年6%以上的增速,成為國際產業轉移的主要目的地之一。2019年,外國投資商在越南直接投資(FDI)總額達380億美元,創近十年新高。外資在越南的布局規模愈發龐大,且呈現出競爭日趨激烈的態勢。2020年以來,我國提出“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必將對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戰略產生深遠影響。本文對中國和日本在越南直接投資情況進行比較分析,對我國如何在新發展格局大背景下開展對越南投資進行了探討。
越南吸收外國直接投資(FDI)的歷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1986-2007年):越南效仿中國改革開放提出“革新開放”方針,投資環境不斷改善,FDI逐步增加。1988 年,越南政府頒布《外國在越南投資法》,1996年召開“八大”,進一步加大吸引FDI力度。2001年4月,越南召開“九大”,明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FDI增速加快。第二階段(2007- 2015年):2007 年1月11日,越南正式加入 WTO,FDI流入躍上新臺階。 第三階段(2015年至今),依靠豐富的勞動力資源、穩定的社會環境,越南吸引了大量的FDI。同時受中國部分產業轉移、中美貿易戰等多重因素影響,越南吸引FDI進一步提速。
從總注冊資金看,2010至2019年,韓國在越南投資總額達569億美元居首位,日本、中國(含香港)、新加坡分別以459億美元、404億美元、366億美元緊隨其后,美歐等其他國家和地區合計為580億美元。
越南吸引FDI的主要優勢是經貿開放程度較高,經濟發展潛力大。越南在享受東盟共同體自貿市場以及“東盟+1”系列自貿協定的同時,還加入了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和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并與歐盟簽署了歐越自貿協定。貿易戰使中美之間關稅大幅上升,更使越南的低關稅優勢凸顯。越南政局穩定,準許投資的范圍廣泛,其目前仍處于經濟起飛期,工業化蘊含著巨大投資機遇。
受政治、經濟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中日兩國在越南投資既有相近之處,同時存在許多差異。
中國對越南直接投資的動因主要是尋求稅收優惠和升級產業結構,是外部環境壓力下中小企業自發的生產外遷。日本對越南投資由國家主導,意在拓展經貿外交,以基建和產業園帶動企業入駐,開發當地市場和謀求產業鏈布局并舉。日本關注政治環境和資源稟賦,中國則更加關注投資成本。
1.中國大陸對越南投資的歷程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2006年之前):投資規模非常小。第二階段(2006-2017年),對越南投資大幅增加,至2017年達到37億美元。第三階段(2018年至今):對越南投資急劇上升,截至2019年底,協議總額達到140億美元。
2.中國企業投資越南的主要考量是內外部形勢變化下的被動產業轉移。據世界銀行的數據,越南目前有9000多萬人口,其中0-14歲占比23%,超過中國5個百分點,未來勞動力供給充裕;65歲以上人口越南僅占6%,中國已經高達9%,正進入老齡化社會,人口紅利在逐漸消失。2017年前中國企業主要是因勞動力、土地等要素成本升高而遷往越南,2017年之后則是為了規避中美貿易戰下的高額關稅而遷往越南。中國投資越南目前是典型的中小型企業主導的效率追求型投資,以1億美元以下的民營投資為主。
3.日本對越南投資的特點是國家主導,發展援助在先、企業投資跟進,對外投資有帶有強烈的經濟外交目的。日本對越南的投資起始時間早于中國。1977年8月,日本首相福田赳夫在訪問菲律賓時發表了“福田主義”演說,提出“為東南亞進而為世界的和平與繁榮做出貢獻”,成為戰后日本對東南亞政策的基礎。日本典型投資模式是政府通過日本國際協力機構(JICA)提供官方發展援助(ODA),向東道國發放特別經濟區開發貸款、路橋基礎設施建設貸款,由日本企業參與建設,再吸引企業入駐產業園。從1988年開始,日本企業開始進入越南,形成了第一波投資高潮。2007年越南加入WTO,掀起第二波高潮。2011年起,越南進一步取消對外資的各類限制措施,吸引了第三波日本投資高潮。
4.在東南亞各國中,日本最為重視越南。據日本國際協力銀行(JBIC)最近公布的《2019年日本制造企業海外投資報告》顯示,在日本企業的十大投資市場中,對越南的投資增長率表現最突出。2019年日本對越南的投資達80億美元,占越南外資總額的31%,一舉成為越南最大投資來源國。2020年10月,日本新任首相菅義偉首次出訪即選擇越南,提出要進一步深化與越南的經濟合作,以實現中國之外的供應鏈多元化。
在投資產業分布上,兩國大同小異。工業制造業都是兩國投資重點,日本對工業制造業投資比例遠遠高于中國,投資產業結構較為集中,中國則相對分散。日本對服務業的投資最少,而中國對農業的投資最少。
1.中國對越南投資充分顯示了新型工業化國家的比較優勢。中國在越南投資行業主要集中于加工制造業和基礎設施建設,這兩個行業約占總投資的 64%,服務業也占有一定的比重,約占24%,農業相關產業占比較少,只有 12%左右。2014年之前,中國對越南的直接投資很少涉及到高科技領域。之后,投資開始轉向高新技術產業,同時隨著中國“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中國也加大了對越南鐵路、航空等基礎設施領域的投資。
2.日本對越南投資偏好變化與其國內產業結構調整步伐基本一致。20世紀 90 年代以來,日本對越南的投資主要集中于制造業,截止 2018年底,日資企業在越南投資的 2400個項目中,有 1910個項目為加工制造業項目。近幾年來,日本對越南投資偏好也逐步發生改變,主要表現為投資傾向從原來集中于加工制造轉向房地產、電力開發、金融保險等。與此同時,投資不再單一的偏向出口加工,而是日益偏向于滿足越南和東盟市場內在需求的行業。新興技術產業也成為日本逐漸關注的投資領域。
中日兩國在越南的投資規模都較大且呈穩步上升趨勢,但日本投資規模存量和近幾年的增速均大于中國。從發展趨勢看。
1.預計3-5年內日本在越南的投資增速會大幅提高。主要推動力是: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日本政府出臺一系列政策鼓勵企業積極到越南投資。2020年4月,日本政府在2020財年的補充預算中撥款2435億日元,設立一項補貼計劃,鼓勵企業將工廠遷回日本,其中235億日元用于實施“中國加 1”投資戰略,促進企業從中國向東南亞轉移。7月17日,日本經濟產業省公布了首批87家公司名單,其中30家公司將把生產線轉移到越南。
2.中國對越南的投資將趨于穩定。經過近幾年的投資高潮,部分中資企業發現在越南投資效果不及預期,特別是越南的勞動力成本、能源成本等大幅提升。低生產成本已不再是越南的優勢,如越南最低工資2015至2019年平均增長8.8%。同時,越南從環保、資源保護等方面逐步提升了對部分行業的市場準入門檻,使投資成本大幅提高。隨著中國“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戰略的實施,中國會把擴大內需為重要基點,出臺措施,穩定產業鏈、供應鏈,部分企業將會適度放緩產業外遷步伐。
綜合考量各方面因素,筆者認為,至少5——7年內,越南仍是中國對外投資的較為理想國家。同時,我國應根據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適當調整對越南投資戰略。
按照英國經濟學家鄧寧的直接投資理論,直接投資與東道國經濟發展階段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可按經濟發展水平劃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人均GNP在0-400美元之間):資本流入量很少。第二階段(人均GNP在400-2500美元之間):外資流入明顯增加。第三階段(人均GNP在2500-4000美元之間):對外投資大幅上升。第四階段(人均GNP在4000美元以上):對外投資超過外資流入。截至2019年底,越南人均GNP大約是2550美元,處于從第二階段向第三階段邁進的初期。按人均GNP年增長6%-7%計算,預計到2025年越南人均GNP將達到4000美元,因此5——7年內其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潛力仍非常大。
2019年,越南國家計劃投資部公布了第四次工業革命國家戰略草案、越南工業到2025年發展戰略及到2035發展展望,提出其工業增加值增速2021-2025年達7.0-7.5%,2026-2035年達7.5-8.0%。為實現上述發展目標,越南必須依靠大量的外國直接投資。同時,為加大吸引外國直接投資力度,越南進一步完善了吸引投資機制。有效的機制將發揮重要的投資吸引力。
中國與以日本為代表的經濟強國在越南的博弈,可能隨著越南在國際政治經濟格局中地位的提升及各國對越南投資的擴大而日益激烈。激烈的競爭必將導致投資成本加速上升,審批也將更加挑剔。隨著越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以及外資的日漸飽和,中國企業對越投資所能享受的政策優惠與利潤空間將因日本等國家或地區企業的擠壓而日益減少。我國應進一步加大對柬埔寨、緬甸等東南亞國家的投資力度,在區域內形成對越南的競爭優勢。
與越南相比,我國中西部許多地區有著更熟練的剩余勞動力、良好的基礎設施建設和完備的產業基礎,具備承接東南沿海中低端制造業的軟硬條件,并且可以節省到越南投資的許多成本。為此,國家應適應新發展格局的變化,出臺政策,鼓勵中西部地區加大力度,從東部地區承接更多以國內市場為導向的中低端制造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