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棟玉
遙距珠海市區的外伶仃島,沙質細膩,海水清澈,是一個旅游的好去處。從香洲港乘船向著東南飛馳七十分鐘后,就可以落地上岸了。涉足小島,踏上半坡,立刻能看到一座文天祥的石像。從坡上緩緩走下來,又可以看到一條天祥路,橫貫著小島的南北。
文天祥的一生僅僅四十七個春秋。他來過這個小島嗎?好像沒有!他走過這條小路嗎?更沒有!——或許,勿需考證這些問題,他的詩《過零丁洋》已經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只是戰敗后作為俘虜,被元軍押解著路過珠江口外的零丁洋而已。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文天祥一生所追逐的路,一直奔波于南北,這個方向是對的!由北至南,是興師救國之路;由南至北,是拘囚抗爭之路。
文天祥二十歲時,自家鄉趕往臨安(今杭州)應試,他作的“御試策”提出了改革政治的主張。主考官王應麟贊譽其“忠君愛國之心,堅如鐵石”。爾后,理宗皇帝欽點他為六百零一名進士中的第一名,中了狀元。
雖然文天祥有一腔匡俗濟時的熱望,但仕途卻不暢。他便萌發了遁世之想。“從現有史料看,文天祥家產甚豐,屋舍也還華麗”。況且“咸淳七年,他營造宅舍于廬陵南百里的文山,打算寄情于山水之間”。他的《曉起》詩曰:“秋聲江一片,曙影月三分。倦鶴行黃葉,癡猿坐白云。”他也完全可以去過這樣一種恬淡閑適的生活。
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正月,元軍大舉進犯,宋朝的長江防線全線崩潰,朝廷詔令全國起兵“勤王”。文天祥就再也恬淡閑適不下去了,他立刻響應號召,起兵救國。在很短的時間內,文天祥在江西、廣東等地就募集了三萬多人,他們在贛州舉起了第一面反抗侵略的大旗。當時缺乏糧餉,文天祥就拿出了他自己的全部家產,充作軍費。
然而,他的救亡圖存卻是風中秉燭,無力回天。盡管也曾轉戰贛、閩、粵等地,最終卻于廣東海豐縣城北面的五坡嶺上,遭元軍突然襲擊,兵敗被執。
元朝意欲統治天下、長治久安,自然要網羅才俊。元世祖忽必烈曾經詢問:南方和北方的宰相,誰最賢能?群臣奏曰:北方耶律楚材,南方文天祥。如此,他們也就千方百計想勸降文天祥了。
祥興元年(1278)十二月,文天祥被囚后,元將張弘范“親為解縛,待以客禮。天祥一再請死,弘范不許,令處舟中。凡天祥族屬被俘,概令還伴天祥”。可見,南冠伊始,他就享受到極盡優厚的待遇。
宋朝的狀元宰相留夢炎,投降了元朝,得到了官職。他跑到獄中來,現身說法進行勸降,遭到文天祥的痛斥。
當年,文天祥起兵勤王的宋恭帝趙顯也來囚室勸降。“他一見趙顯,就口呼‘圣上,請趙顯回到南方去救國,竟使得這個投降皇帝開不了口。”
元世祖忽必烈,親自召見文天祥,好言相勸:“你如果能像對待宋朝那樣對待我,立刻就任命你為宰相。”見他遲疑,又問道:“你不肯當宰相,當樞密行不行呢?”文天祥只是回答:“一死之外,沒有什么可做的。”
文天祥自己一次被扣,兩次被俘,同時,也使得家破人亡,老母被俘,妻妾被囚,大兒喪亡。他的詩《過零丁洋》里所描繪的“身世浮沉”,猶如水中的一枝浮萍,遭風吹雨打特別厲害。文天祥當然知悉:國既破,家也不能全;骨肉團圓,就意味著變節投降,故而有人稱道他:“事業雖無所成,大節亦已無愧。”
公元1283年1月9日,文天祥一生奔波于南北的路,落幕謝場了。
他被押解到元大都。臨刑前,問旁邊的人哪一方是南方。人家告訴了他,他就向南方拜了幾拜,說:“我報國只能到此為止了”。自遭囚到就義,文天祥抗爭了四年。元朝對他的寬容,也是前無古人的。“從今別卻江南路”,只能“化作啼鵑帶血歸”了。
北京的“文丞相祠”乃明成祖朱棣建造的,那就是元朝監禁文天祥的地方。后院尚存一株棗樹,相傳為文天祥被禁期間親手所植,至今郁郁蔥蔥,生機盎然。樹身向南自然傾斜,象征著文天祥“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夙愿。祠堂里也有許多后人贊譽他的匾額,有兩塊頗為洗練,一曰“古誼忠肝”,一曰“秉息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