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對外經貿大學 上海 201620)
“索尼愛立信”是日本索尼公司和瑞典愛立信公司的合資企業,成立于2001年,在中國市場上注冊有“索尼愛立信”、“Sony Ericsson”等商標。2012年,索尼愛立信被索尼公司全資收購,并更名為“索尼移動”,產品直接張貼“SONY”商標。
2003年3月,自然人劉建佳申請注冊“索愛”商標,并于2004年8月被核準注冊。2005年6月,索尼愛立信向商評委提出撤銷申請,2007年11月商評委裁定劉建佳注冊“索愛”商標的行為并未構成《商標法》第十三條第一款規定的情形。索尼愛立信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能認定其“索愛”商標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且不足以證明劉建佳注冊爭議商標違反了誠實信用原則,具有不正當性。商評委裁定維持“索愛”商標。隨后索尼愛立信公司向北京一中院起訴。
北京一中院認為,“索愛”作為“索尼愛立信”的簡稱,已被廣大消費者和媒體認可并使用,具有了區分不同商品來源、標志產品質量的作用。盡管索尼愛立信公司認可其沒有將“索愛”作為其未注冊商標進行宣傳,但消費者的認可和媒體的宣傳共同作用,已經達到了索尼愛立信公司自己使用“索愛”商標的實際效果,故“索愛”實質上已經成為該公司在中國使用的商標。
劉建佳向北京高院上訴。北京高院認為,根據《商標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被搶注的商標是指他人已經使用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商標法實施條例》第三條規定,商標的使用,包括將商標用于商品、商品包裝或者容器以及商品交易文書上,或者將商標用于廣告宣傳、展覽以及其他商業活動中。因此,被搶注的商標應當由被搶注人自己在商業活動中予以了使用。由于索尼愛立信公司未將“索愛”作為商標進行商業性的使用,一審法院的認定缺乏法律依據。
索尼愛立信公司申請再審。最高法認為,根據索尼愛立信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能證明爭議商標“索愛”已經成為其企業名稱的簡稱及其未注冊商標“索尼愛立信”簡稱。且根據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在本案爭議商標申請日前,索尼愛立信公司的相關手機均未在中國大陸生產和銷售。因此其關于爭議商標是其知名商品特有名稱簡稱的主張亦不能成立。
而且,無論是作為未注冊商標的簡稱,還是作為企業名稱或知名商品特有名稱的簡稱,其受法律保護的前提是,對該標識主張權利的人必須有實際使用該標識的行為,且該標識已能夠識別其商品來源。在本案爭議商標申請日前,沒有證據證明索尼愛立信公司將爭議商標用作其產品來源的標識,亦未有證據證明其有將該爭議商標用來標識其產品來源的意圖。
相反,根據原審法院及本院查明的事實,直至2007年10月、12月,在爭議商標已經被核準注冊三年之后,索尼愛立信集團副總裁兼中國區主管盧健生仍多次聲明“索愛”并不能代表“索尼愛立信”,認為“索尼愛立信”被非正式簡稱為“索愛”不可以接受。
鑒此,最高人民法院認為,在爭議商標申請日前,索尼愛立信公司并無將爭議商標作為其商業標識的意圖和行為,相關媒體對其手機產品的相關報道不能為其創設受法律保護的民事權益,因此索尼愛立信公司關于爭議商標的注冊損害其在先權利等再審理由不能成立。
自2012年被收購以來,索尼愛立信已經在市場上銷聲匿跡。而“索愛”商標幾經輾轉,授權給深圳多家電子企業,制造出一大批貼有“索愛”商標的播放器、耳機等產品,歷經MP3、MP4時代和如今的藍牙時代,銷量驚人。
在本案中,索尼愛立信由于銷售策略的原因,在自然人劉建佳注冊“索愛”前沒有進入中國市場,因此就更談不上對商標的使用。但劉建佳卻可以將已經注冊的“索愛”商標授權給一大批電子企業,并生產出一系列產品,坐實了自己對商標的“使用”。
就市場整體表現情況而言,結合索尼愛立信作為當時全世界具有極高影響力的行業頭部公司,因此有理由相信搶注“索愛”商標就是一種惡意攀附的行為。但這種認定也僅限于對于市場情況的分析掌握,尚缺少一定的法律邏輯支撐。從事實證據的角度而言,索尼愛立信確實無法證明自己有使用“索愛”商標的證據,況且“索愛”商標也有多種解釋,甚至可以在現代漢語中構成動賓短語,實在無法認定與音譯詞“索尼愛立信”構成相似。
如此看來,一個沒有使用“索愛”商標的企業,去訴一個使用“索愛”商標的企業侵權,確實于法無據。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企業面臨自己的品牌昵稱被搶注的風險。
針對本案中企業所暴露出的兩項問題,應當分別考慮調整商標運營的路徑:
第一,品牌戰略的問題。索尼愛立信的總部雖然在倫敦,但其公司領導層多為日本人,在企業管理上往往帶有一定日本模式的印記。我們身邊已經接觸過很多日本公司三令五申只接受品牌正式名稱的稱呼,例如一代人的記憶“哆啦A夢”,在中國剛引進時被稱為“機器貓”,但隨后其版權方小學館要求必須更改為與日語音譯相同的“哆啦A夢”,為的是“保持品牌在全球稱呼的一致性”。再如知名的動漫游作品“精靈寶可夢”,剛引進時被稱之為“寵物小精靈”(港臺稱之為“神奇寶貝”、“口袋妖怪”),也被其版權方任天堂要求更改為與日語音譯相同的“寶可夢”(自造詞,從英語“口袋妖怪”即“pocket monster”各取前半部分而來)。這種品牌策略不能說是錯的,但是很容易就被判定為沒有對商標昵稱進行“使用”。如本案最高法判決中也提到,索尼愛立信集團副總裁兼中國區主管盧健生仍多次聲明“索愛”并不能代表“索尼愛立信”,認為“索尼愛立信”被非正式簡稱為“索愛”不可以接受。很明顯,既然是不可接受的,那必定不算對其進行使用。
但是,面對“索愛”當時已經在市場上投放許多產品的行為,索尼愛立信為了自身商譽,也只能與之撇清關系。所以這種做法幾乎是索尼愛立信能采取的唯一做法,但這種做法也為其沒有“使用”該商標埋下了伏筆。
與這種品牌戰略相對,有部分企業將自己產品的昵稱加進了廣告宣傳中,不失為證明自己使用的一種方式。例如蘭蔻的日化產品“精華肌底液”就在廣告中直接稱自己為“蘭蔻小黑瓶”,與之相對雅詩蘭黛也有“雅詩蘭黛小棕瓶”。可能在廣告中適當使用一些商品昵稱可以防止這一問題的出現。
第二,商品銷售區域布局問題。索尼愛立信的移動電話產品在進入中國市場前,市面上已經有大量的水貨機型,國內媒體也大幅度報道索尼愛立信的相關產品。面對產品的“大熱”,不進入市場進行銷售就很有可能帶來昵稱被搶注這種風險。如果產品能夠及時進入中國市場銷售,相關媒體報道也可以為昵稱的“使用”帶來一定的支撐,但是如果產品沒有進入中國市場銷售,可能難以證明自己與昵稱商標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