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觀照下的青年生活
——對電影《少年的你》的解讀

□ 楊 帆

一、內容

（一）殘酷青春影像

《少年的你》從片名入手，對青春的“痛記憶”進行了集體感召，選擇第二人稱為影片命名，使得與大眾的對話欲望更加強烈，從而使少年在成長中遇到的傷痛變得更加讓人信服。影片之所以選用這種方式，是為了喚起不同年代、不同地域、不同視角、不同形式的校園欺凌體驗，把青春之痛——校園霸凌推向影片內容的核心，然后與大眾進行情感上的交換體驗，達成某種共識，從而得出“總有一個是少年的你”的結論。

作為關注校園霸凌事件題材的影片，《少年的你》是對青春片內容的又一次擴充，一改傳統青春片車禍、墮胎等爛俗劇情，對校園欺凌現象進行了更加透徹的情感共鳴體驗，回避了“是非對錯”的意義糾紛。比如，胡小蝶被欺負、選擇自殺根本不需要什么原因，其他同學默默跟隨魏萊一起欺負陳念，小渺因為不聽話從“幫兇”成為“受害者”等等，這種不需要因果的“惡”所體現出的真實感和無力感給影片營造出了一種無奈、壓抑的情感氛圍，增加了少年們在青春語境下的社會學意義。

影片對校園欺凌情節的展現詳略得當，有根有據，給予受害者、施害者、旁觀者、執法者、原生家庭、教育體制不同維度、不同層面的建構。影片以受害人之一胡小蝶的跳樓自殺事件拉開殘酷青春的敘事，這一場景在影片中一筆帶過，所有同學事不關己、沒有絲毫悲傷的旁觀者態度——紛紛拍照、發朋友圈、議論紛紛卻大篇幅在影片中呈現，顯示了當下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胡小蝶被反鎖于廁所里、被扔浸濕的衛生紙，陳念被排球砸中、推下樓梯、遭群毆和被拍裸照，施暴者魏萊及其同伙一邊任意妄為地凌辱他人甚至不顧他人生死，一邊又在大人面前露出乖巧、甜美、無辜的笑，兩相對應之下，人性的現實殘酷令人不寒而栗。受害者與施暴者背后的家庭環境和學校氛圍，如胡小蝶始終未出場的父母，魏萊母親盛氣凌人的對學校和警察的反擊，陳念母親賣假冒偽劣產品逃離在外，小北母親不堪忍受家庭重擔改嫁后音訊全無，以及父親在各個家庭不同程度的缺席，都為殘酷的少年之痛提供了更為現實的理由；學校推卸責任、作為甚少的處理方式再次助推了殘酷青春的形成。由此，原生家庭所形成的創傷和教育體制的不完善對受害者懦弱、施害者邪惡性格的塑造以及戲劇性的情節設置找到了來自現實生活的根源。

同時，影片利用高考前的高壓環境，賦予了核心事件更深刻豐富的思考空間。動員大會、考場答題、封閉閱卷帶來的儀式感與大雨天形成的沖突感，營造出了極強的高考氛圍，給“成年”這件事帶來了象征意義。

（二）情感表達

情是每個人都繞不過去的存在，恰當準確的情感表達能夠展示價值關系，以便達成某種交流和共識。情感是最能吸引觀眾、引發共鳴的關鍵所在。作為一名香港導演，曾國祥除了對大陸生活環境的描寫十分精彩，對情感的表達也同樣非常成熟。主人公陳念和小北情感的生發是影片最打動人的地方。影片中的兩場吻戲推動了影片敘事：第一場，遭受校園暴力的陳念對小北挨打的經歷感同身受，因而在其他小混混的嘲笑與玩弄下主動以親吻救下了小北，由此開始了兩位主人公的敘事；第二場，陳念失手誤殺魏萊之后，小北為了保護陳念選擇為陳念頂罪，此時小北以十分暴力的親吻給警察制造“偽證”，這一段落是敘事高潮，陳念以痛哭滿足了小北對她“想活命就閉嘴”的要求，頂罪終于成功。兩場吻戲處于不同的情境，卻都是關于拯救的敘事，原本甜蜜的象征在《少年的你》的敘事中變得具有了象征意義。兩個人彼此拯救，像是一場輪回，是殘酷青春影響的見證，是無法忘懷的青春體驗。

除此之外，最能引起共情的莫過于監獄里陳念與小北隔著玻璃互相對望的那場戲。二個人隔著玻璃四目相對，面對好久不見的對方，眼神、表情呈現出了細微但準確的變化：在鏡頭中呈現的互相疊印的兩張臉，由哭到笑，沒有一句對話，那一刻無聲勝有聲，更加令人動容和落淚。影片到此已經牽動了觀眾的心，或許這就是人之常情，在不同的情境中成全彼此是深愛的證明，虐心的同時又體現出情感的美好，從而引起觀眾的共情。

二、題材

好的電影，無論是什么類型，它的落腳點還是當下的社會現實和人們的心理現狀，并以此獲得觀眾的共鳴。近年來，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逐漸成為電影創作的主流，有些脫離現實、擱置歷史，甚至消解歷史的電影，如果不以現實的方式來處理創作，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內得到觀眾的“圍觀”，但在面對人們對現實的關注時，最終會黯然失色。這也正是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獲得人們關注的重要原因。

《少年的你》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將校園霸凌、原生家庭和升學壓力等一系列現實問題展現出來。也許觀眾不可能對影片中表現的問題全部深有體會，但至少會對其中的某一事件感同身受。原生家庭和高考是老生常談的話題，在此基礎上，校園霸凌構成了一個新的“殘酷青春”的現實，由此建立在人們全部生命體驗以及相應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之上的影片必然引起觀眾的共鳴。導演曾國祥在采訪中說：“我們到底要留一個什么樣的世界，給少年去成長?！彪娪皼]有避開校園丑陋的一面，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校園反欺凌”，而是用主人公陳念的經歷來揭示校園欺凌的復雜性。正如前面內容分析部分寫到的霸凌者家庭教育的缺失，以及法律制度的不夠完善，導致未成年人的“惡”被縱容。影片所揭示的這些問題對我們所生活的環境發出了質疑，對整個社會和教育進行了批判，最終的目的是要引發所有長大成人的人們的反思，因此出現了“題材價值大于電影本體價值”的現象。當下，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的出現往往會引起相應領域的一系列整改措施，可以注意到最近在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上，一批社會高度關注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修訂草案提請審議，充分證明了電影題材的價值。此外，“校園霸凌”電影題材的出現也開拓了國內院線的題材可能性，為國產青春片或者其他類型的影片開拓了一條新的出路。

中國電影的核心競爭力和核心價值在于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作為一部國產片，《少年的你》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其與觀眾的生活息息相關。這部現實主義電影的創作不是取決于技巧，而是取決于生活的積累。導演曾國祥是一名非內地導演，但是他對影片中內地人們視為命運轉折點的“高考”進行了一定了解，與內地的拍攝環境、內地演員配合得相得益彰，最終打造出了一部好的作品《少年的你》。所以說，如果想要創作出被人稱贊或者具有影響力的作品，就要深入探索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將其凝練地表達出來，這也是“藝術來源于生活”的真意。

三、結語

《少年的你》幾經撤檔改檔波折后無聲無息緊急定檔，然后成為話題電影，吸引了大量包括青少年在內的觀眾觀看，電影命運幾乎和電影主角一樣充滿戲劇性的無常。但其無論是內容上的打破常規還是題材上的切合現實，都讓人耳目一新，影響力波及影視之外的其他產業。我們期待見到更多這樣的電影，在展現真實生活的過程中給現實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啟發與各項機制的調節。“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雖然少年成長伴隨著痛苦，但勇氣是我們最有力的武器，愿我們在生活中都可以成為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