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楨堯
在娛樂化的時代,綜藝節目的競爭日益激烈,節目形態呈現多元化發展,這對綜藝節目的創新提出了新的挑戰。近兩年,不少綜藝節目開始注重社會價值引導,將娛樂元素與生活、教育、婚戀等社會問題相結合,孕育出了觀察類綜藝的新形態,以娛樂化的方式呈現新的社會鏡像?!杜畠簜兊膽賽邸贰镀拮拥睦寺眯小贰段壹夷切∽印贰蹲黾覄盏哪腥恕返扔^察類綜藝節目的播出,迅速在短時間內博得受眾喜愛,實現收視率和口碑的雙豐收。許多節目話題均在社交媒體掀起輿論熱潮,拓展了節目的社會價值和文化內涵。
觀察類綜藝是在真人秀的基礎上,設置場外觀察室及觀察團,以多重視角對節目內容進行敘事編排。議題設置以情侶關系、親子關系、婚姻關系為主,其本質是塑造差異化、沖突化的男女形象,構建當代社會性別文化。社會性別是觀察類綜藝制造話題的常用手段,此類話題與社會生活高度貼近,蘊含豐富的話語體系,極具思辨性,容易提升節目熱度。
《做家務的男人》是2019年愛奇藝自制的觀察類綜藝,聚焦當今大多數家庭痛點,以做家務為特殊視角觀察三組明星嘉賓的親密關系,并設置觀察團挖掘男性與女性對做家務的態度,輻射出對性別角色的見解,倡導男女和諧的社會分工。本文以《做家務的男人》為例,運用符號學的相關理論,探討觀察類綜藝中社會性別符號化組成與內涵呈現。
人們常說的性別是生物學概念,而本文的社會性別屬于社會學領域的概念,是指由社會文化形成的對男女差異的理解及形成的屬于女性或男性的群體特征和行為方式,具體表現為一整套有關兩性行為及兩性關系的期望、要求和評價①,圍繞社會性別所形成的內涵意義被稱為社會性別文化。社會性別文化由于歷史、政治、經濟、宗教等因素的影響,是一個不斷被建構、解構和重構的過程,這與媒介的內容生產和性別編碼息息相關。
傳統的社會性別文化中,男女兩性地位被建構為不平等的二元對立式的權力關系。男性及男性所代表的群體特征和行為方式屬于“二元對立”模式中具有價值較高的一方,女性和女性所代表的群體特征和行為方式屬于價值較低的一方②。隨著社會發展,自由女性主義推動女性角色開始轉型,不斷賦予女性新的內涵,將當代社會的性別文化建立在兩性關系平等和諧的基礎上。縱觀當前的社會觀念和大眾文化,仍然存在性別上的“刻板印象”,如何優化社會性別的價值觀念,與媒介的傳播形式密切相關。
媒介是傳播大眾文化的重要工具,也是構建社會性別文化最重要的載體。綜藝節目作為傳播大眾文化的一種形式,對社會性別文化的形成具有引導作用。社會性別文化通過綜藝的符號編碼轉化為影視語言的表征,將具有指向性的內容呈現在節目中,重構社會性別文化。尤其是以兩性關系為主的觀察類綜藝,有關性別文化的話語體系和行為規范更為突出,因此挖掘觀察類綜藝的符號構建能看到媒介對社會性別文化的解構與重建。
媒介景觀是“媒介化”的社會鏡像,由意識形態符號元素構成,具有社會價值引導作用,任何事件、人物都可以通過媒介化的傳播成為被關注的焦點③?!蹲黾覄盏哪腥恕芬浴皟尚躁P系平等”為主要意識形態進行符號編碼,打造“讓男人做家務”的綜藝狂歡,讓受眾沉浸在節目塑造的平等家庭分工的媒介景觀中,引導和諧社會性別文化。例如第一期引入中國女性就業率世界第一、中國男性做家務的時間世界倒數第四、女性比男性做家務時間每日平均多81分鐘等數據,揭露當前家庭分工不平等的現狀,并指出家務瑣事是中國夫妻離婚第一大原因,強調生活中不起眼的家務小事的重要程度。在節目中不斷創造、強調、復述有關男人做家務的符號元素,“沙發二子”“做家務的男人最帥”等話題在社交媒體引發熱議,輻射出家庭責任意識、男女社會分工等社會熱點,營造出“男人做家務”的媒介狂歡,強化平等和諧的性別文化價值認同。
《做家務的男人》最大的亮點是節目中男性的蛻變和成長。節目邀請了三組不同類型的被觀察者:傳統的“女主內”中國式家庭魏大勛和父母、現代新婚夫妻家庭袁弘和張歆藝、在外打拼的合租男孩汪蘇瀧和尤長靖。這些嘉賓在節目中打破固有符號,重新審視男女在社會分工中的角色定位,顛覆了傳統的社會性別男女家庭分工刻板印象,以“男性做家務光榮”為主要輸出變化。魏大勛家庭代表典型中國式家庭,遵循“女性主導家務”的傳統作風,由“沙發二子”蛻變成“家務二子”,父子逐漸回歸家庭責任;袁弘張歆藝夫婦代表新時代家庭,表現為“男性主動做家務”,展現出反刻板印象的新男性形象;汪蘇瀧尤長靖代表合租青年,磨合中兩人逐漸“共同承擔家務”,表露家務是生活在共同領域的每個成員的責任。具有大眾代表性特征的人物更具代入感,他們的表現一定程度上對性別文化進行重構,讓兩性共同承擔社會與家庭責任的社會性別文化更有共通意義。
索緒爾的語言系統結構主義認為不納入整個系統考慮的符號是沒有價值和意義的,可以說綜藝節目傳遞的價值和意義由圍繞它的符號組合賦予和構建④?!蹲黾覄盏哪腥恕饭澞恐械臄⑹陆Y構圍繞“兩個現場”展開,如何有效關聯“兩個現場”是構建社會性別文化的關鍵。“兩個現場”指真人秀現場和觀察室現場,真人秀是“被觀察者”的第一敘事現場,指每個人在家庭中真實的角色形象,他們的語言行為構成節目的主要符號;觀察室為第二敘事現場,將符號組合編碼構成性別文化的表達,強化節目社會性別文化的價值輸出。三組被觀察者自己現身說法,將“鏡中的自我”的內在傳播轉變為大眾傳播,解釋自身具有爭議性的內容,豐富性別文化敘事語言。此外,主持人朱丹、李誕、傅首爾輔助嘉賓完成自我解讀,探討家務分工的話語權,引導節目聚焦社會性別話題。觀察室互動和諧,氣氛輕松,觀眾在這種氣氛中得到滿足,尤其女性觀眾,會認同節目中男女性別的設定,達成傳輸平等性別文化觀念的敘事效果。
媒介對社會現實并非“鏡子式”的反映,需經過“修飾”和“過濾”,用符號學解讀就是“媒介修辭”,通過操作某些符號,使得符號文本攜帶著創作者的主觀傾向?!蹲黾覄盏哪腥恕芬詩蕵坊谋硪夥绞?,對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進行操作,通過隱喻或明喻等修辭術傳遞具有特定意識形態傾向的性別文化。例如節目中魏大勛父子的拖地和晾被子的非語言符號,通過后期剪輯變成了“拖地舞”“羽絨被大戰”,對男性做家務賦予快樂輕松的隱喻意義;觀察團成員對魏大勛父子不做家務的吐槽、對袁弘主動做家務的贊揚以及對汪蘇瀧和尤長靖室友做家務的“相愛相殺”的話語討論,都具有標志性的語言符號。通過花字進行“二次創作”,發酵出男性在家庭中的責任、社會對女性的角色期望等性別話題,形成對傳統社會男女性別失衡的重構。娛樂化的修辭輔助文本意義輕松傳達,讓受眾潛移默化地接受節目所倡導的社會性別文化,從而完成個人意識的性別社會化。
無論是政治因素對女性的角色淡化,還是經濟因素對女性的市場消費,甚至歷史宗教對女性弱化的文化環境,往往都會讓男性和女性在媒介中處于“看”與“被看”的角色位置上。在許多綜藝節目中,男性都充當著霸權者,對女性進行消費觀看,建立著“男強女弱”的性別文化?!蹲黾覄盏哪腥恕贩粗涯行宰鳛楣澞康闹饕^看對象,顛覆男性霸權主義下“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分工,讓丈夫、兒子、父親、室友等男性進入生活的公共領域,觀看男性從做家務中的焦頭爛額到應對自如,從行動的“被動”到思想的“主動”的蛻變和成長過程,逐漸瓦解原有的男性霸權主義,讓女性從家務中解放,男性回歸家庭責任。
社會發展推動著女性角色的轉型,女性社會地位的提升喚醒了女性的權力意識。在媒介中,女性開始尋求話語的表達,打破固有的社會規則。女性在傳統社會性別文化中往往與家庭捆綁在一起,多屬于家庭生活中的犧牲角色,為男性事業以及孩子成長所服務,社會職業被排除在外?!蹲黾覄盏哪腥恕分匾暸栽捳Z的表達,為女性做家務得不到應有的期望和評價而“申冤”。觀察室成員中,朱丹、傅首爾負責引導女性話語;魏大勛媽媽為傳統女性發聲,希望年輕一代男女家庭分工平等;而張歆藝與婆婆交談,刻畫了鮮明的職業女性形象,凸顯女性對自我身份與社會認同的追尋。
觀察類綜藝在構建性別符號的過程中,主要圍繞夫妻、母子等兩性關系,對固有性別文化進行解構和重建。《做家務的男人》保留了“男強女弱”“男主外女主內”“賢妻包攬家務”等刻板性別認知,同時以“女性從家務中解放”“男性主動承擔家務”等行為規范和話語體系重塑男女家庭分工平等的性別觀念,映射出夫妻平等、母子和睦、長晚輩相互理解的多元兩性關系鏡像。經過節目優化后的性別文化中的價值觀念,轉變了男女性別的固有認知,鼓勵女性追求自我身份的多元化,提倡男性進入家庭公共領域,兩性共同承擔社會與家庭責任,加深性別文化認知的轉變。
觀察類綜藝所折射出的社會性別文化,是現代社會對兩性關系認知的鏡像反映。從《做家務的男人》節目的符號構建可以看到觀察類綜藝對社會性別文化的解構與重建,節目顛覆傳統男女家庭分工,重視女性話語的表達,解構男權的意識形態,通過綜藝的運作規律將健康的社會性別觀滲透進當前的文化意識中,對培養受眾形成良好的社會性別觀有著重要意義。綜藝節目作為傳播意識形態的一種工具,追求市場價值時還應注重節目的社會價值,正確傳播先進的性別觀念,營造一個積極向上的媒介環境,引導社會性別文化朝著健康、和諧與平等的方向發展。
注釋:
①徐金玲.在高等院校開設女性學課程的意義及教學實踐[J].北京城市學院學報,2009(01):77-80.
②陳成.中國電視真人秀節目中的社會性別文化研究[D].南寧:廣西大學,2016.
③張海燕.淺析央視春晚媒介景觀符號的構建[J].新聞愛好者,2013(04):45-47.
④馮月季,趙毅衡.傳播符號學教程[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7: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