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甲醫院”譯名標準化探微

常一碧 高 軍

引言

自1989年國家衛生部發布關于《醫院分級管理辦法（試行）》的通知起，我國開始實行嚴格的醫院分級管理制度，按照不同功能和任務，將醫院劃分為一、二、三級，每一級又劃分為甲、乙、丙三等，其中三級醫院增設特等，一共是三級十等。三級甲等醫院（以下簡稱“三甲醫院”）在規模設備、醫療服務、科研教育等方面都代表著國內較高水平。然而，在閱讀醫院相關英文資料時發現，國內目前對“三甲醫院”一詞的英譯名仍然未形成統一規范，給不了解我國醫院分級管理制度的國外讀者造成了一定的閱讀障礙，不利于促進我國醫療文化對外傳播。基于此，通過瀏覽國內知名“三甲醫院”的英文網站并查找多方資料，總結出目前使用頻率較高的四種譯法，通過對比分析各個譯名的選詞與結構，對“三甲醫院”一詞英譯名的統一規范提出建議。

一、“三甲醫院”的內涵

我國醫院等級劃分標準是根據醫院規模、科研水平、人才技術力量、醫療硬件設備等指標對醫院進行綜合評估，評估過程較為復雜，在此不作贅述，但需要明確一點，在“三級十等”的評級制度下，三級評判標準相對嚴格。另外，在甲、乙、丙三個等級中，甲為最高等，乙和丙緊隨其后，但甲等并不是醫院評級的最高等級，因為我國醫院分級管理制度規定三級增設特等，三級特等是“三級十等”的最高級別。

二、“三甲醫院”英譯分析

在眾多譯法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四種譯法，它們為國內各大知名醫院所使用。如，北京協和醫院將“三甲醫院”譯為Class A tertiary hospital，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則將其譯為Top tertiary hospital，中南大學湘雅醫院將“三甲”譯為Class-A Grade-3，還有譯者直接將“三甲醫院”譯為Third-class hospital。這四種譯法在結構上相似，詞性也與原語相一致，但它們在選詞上既有共性，又有差異。“三甲醫院”一詞中的“三級”與“甲等”是翻譯的核心所在，如何處理“三”“甲”“等級”決定了整體的翻譯質量。

（一）“級”的翻譯

四種英譯名對“級”的翻譯可歸納為兩種，即class和grade。這兩個詞在日常生活中十分常見，也容易被混淆，常常被當作同義詞來使用。但事實上，英文中很難找到意義和用法完全相同的兩個詞，所謂的同義詞或近義詞都存在細微的差異，只有查閱多方資料對看似意義相同的詞進行辨析，才能夠精準選詞。

《韋氏詞典》對class的相關釋義為a group，set，or kind sharing common attributes，即具有同種性質的群組、階層或類別；對grade的相關釋義為a position in a scale of ranks or qualities，即在先后順序上或質量范圍內所處的地位。《牛津詞典》對class的相關釋義為 a group of people，animals or things that have similar characteristics or qualities，即具有相似特征或質量的群體、動物或事物；對grade的釋義為 thequalityofaparticularproductormaterial；a level of ability or rank that somebody has in an organization，即某款產品或某種材質的質量等級，或者人在某個群體中的能力水平或排名。從上述釋義來看，class表示具有相似的特征的某一類人或物，強調集體性，如“經濟艙”可翻譯為economy class，“二等公民”可翻譯為 second-class citizen；grade一詞雖有等級之意，側重點卻在于描述個體在集體或某個范圍內的排名等級，強調個體性，如GPA（Grade Point Average）表示平均學分績點，用于評測學生的學習質量，側重于學生個體的成績“等級”。

WikiDiff（https://wikidiff.com）是專門辨析英語近義詞的網站，該網站對class和grade的分析為“As noun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grade and class is that grade is a rating while class is（countable）a group，collection，category or set sharing characteristics or attributes”，這驗證了前文所講的class強調集體的“級”，而grade側重個體的“級”。“三甲醫院”正是對具有一定規模與醫療水平的醫療結構的分類，此處對“級”的翻譯用class較grade更為貼切。

（二）“三級”的翻譯

對“三級”的譯法主要歸為三種，third-class，tertiary及 first-class。third-class字面意為“第三級”，但由于中、英思維邏輯存在差異，third-class和“三甲醫院”中的“三級”意義可謂南轅北轍。在漢語語境中，當出現用數字劃分等級時，數字的大小和代表級別間既有正相關，又有負相關，正相關以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與鋼琴等級考試等為例，數字越大代表級別越高，而有的等級表達中數字越大代表級別越低，如高鐵動車的一等座和二等座及CATTI考試的一、二、三級等。將“三甲醫院”中的“三級”譯為third-class，屬誤譯，主要原因在于譯者未考慮到中、英文化與思維的邏輯差異，只考慮字面意思。翻譯時不能僅根據字面推斷，而要保證原文與譯文的功能對等性。

tertiary一詞也常被用來表示“第三級”，“第三產業”的翻譯便是tertiary industry，如此看來，tertiary似乎同“三級”完全對等。然而，《牛津詞典》對tertiary的相關釋義為 third in order，rank or importance，指順序、排名或是重要性排在第三位；《韋氏詞典》的釋義為 of third rank，importance，or value，即排名、重要性或價值排在第三位。由此可見，tertiary意為“第三位”，多用來指序列中的第三位，不含比較意義；當用來表示重要程度為第三位時，同third-class意義相似，不能表達出“三甲醫院”在我國醫院等級制度中的較高地位。

first-class一詞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較高，《韋氏詞典》對它的釋義為the first or highest group in a classification，即在分類中占據首位或最高位的群體；first一詞貼切表達出三級在“三級十等”中的最高級地位，而且根據前文分析使用強調集體“級”的class，相較之下，first-class用來表達“三級”最為合適。

（三）“甲等”的翻譯

除了對“三級”的翻譯外，“甲等”一詞也出現多種譯法。字母A應用廣泛，也常被用于等級劃分，如在教育系統中，A通常表示成績優秀。《韋氏詞典》對A的釋義為one designated A especially as the first in order or class，即A在排名或級別中居于首位。然而，術語翻譯需遵循整體性原則，不僅要考慮翻譯對象本身，還要考慮與翻譯對象密切相關的其他術語的翻譯，即翻譯“甲等”時也要考慮“乙等”和“丙等”的翻譯，使它們既相互區別，又相互聯系，形成一個整體。如果將甲等譯為class A，那么乙等是否要譯為class B，丙等翻譯成class C？以此類推。但實際上，字母B與C在西方國家并不具備字母A的社會辨識度，而且在英語文化中，以字母表示等級除A、B、C以外，還有E和F，但“三甲醫院”等級范圍只有甲、乙、丙三個，使用A、B、C代表三個等級會讓國外讀者誤以為我國醫院除甲、乙、丙之外，還存在其他等級，因此將“甲等”譯為class A不符合術語翻譯的整體性原則。

Top一詞在《韋氏詞典》中的相關釋義為the highest position（as in rank or achievement），即排名或成就達到最高水平，表最高級意義。雖然甲在甲、乙、丙三個等級中確實為最高等級，但三級不僅有甲、乙、丙之分，還設特等，特等為最高等，因此使用top表示甲等容易讓讀者混淆甲等醫院與特等醫院之間的關系，誤以為甲等便是最高等級，產生歧義。因此，用top表示“特等”更為合適。

Upper一詞在《韋氏詞典》中的釋義為higher in physical position，rank，or order，即在物理位置、排名或序列上的較高位置，蘊含比較級意義，表達出了級別間的高低之分及高低等級的相對性，即甲、乙、丙三個等級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高級或低級，與其相對應的詞為middle和lower，可以分別用來表達“乙等”和“丙等”，既表達出三個等級間的相對高低等級，又遵循了術語翻譯的整體性原則，因此upper一詞較為貼切。

綜合以上分析，建議將“三甲醫院”統一譯為Upper First-class Hospital。

三、翻譯特定機構名稱應注意的問題

根據上述分析，建議翻譯“三甲醫院”等特定機構名稱時，應注意以下幾點：

第一，如果能夠在譯入語中找到相貼近的表達，即意義貼近、語境一致、功能相同的對等語，可直接套用，既易于為讀者所接受，又能避免翻譯過程中所產生的歧義。另外，采用“找譯譯法”，依據原語術語的含義，通過適當的方法，直接從譯語專業文獻中找出與原語術語相對應的譯語術語（李亞舒、徐樹德 2016：37）。

第二，翻譯是一種文化的交流與傳播，而不是機械地進行雙語轉換，要注意翻譯活動中所涉及的文化因素，明確文化差異所導致的中、英兩種語言思維邏輯上的差異。許多中文里約定俗成的詞句直譯為英文后，非但難以達到忠實傳達原意的目的，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有時非但不能回答外國人對中國某一方面的疑問，反而會引出新的問題（黃友義 2004：27）。

第三，意義大于形式，切忌根據字面意思翻譯。在日常的翻譯實踐中，有些譯者往往容易望文生義，僅僅根據詞匯的字面意思逐字翻譯，雖然字面意思“忠于”原文，但不符合目標語言的表達習慣，甚至與原文意思背道而馳（王佩、盧敏 2018：111）。譯者在翻譯前要對翻譯對象的表層意義與深層意義進行全面把握，只有先正確理解再精準表達，才能輸出合格的譯文。

第四，術語翻譯應遵循整體性原則。許多術語存在于術語系統中，翻譯某個術語時也要考慮到與其密切相關的其他術語的翻譯，既要關注單個術語的準確性，又要保持術語系統的整體性。

結語

“三甲醫院”一詞的譯名標準化對我國醫療文化走向世界具有一定意義，譯者對“三甲醫院”的誤譯源于多種因素，既包含文化因素，又包含譯者對源語及目標語的理解偏差問題。進行術語翻譯時，譯者需通過多方渠道搜集相關資料，查閱多本詞典，仔細推敲，細致入微地了解源語和目的語詞匯所蘊含的豐富信息，透徹分析雙語之間的文化差異，從而選擇最貼近原文的表達，準確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