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梅鎮的看家貓

孟暉

春節期間，和全國同胞一起“躺著什么都不干就是為國家做貢獻”，趁閑把那部著名的“貓片”——《伊斯坦布爾的貓》看完了。

這部紀錄片在中國改名為《愛貓之城》，講述伊斯坦布爾的貓咪們如何鎮守藍色星球上這座最偉大的城市。片中，飽經滄桑的中年大叔是愛貓護貓的一大群體，他們溫和淡然，時不時說些驚人的金句：“貓和狗不同，狗以為我們人類就是真主，但貓不是，貓很清楚我們只是真主的使者。”看著他們，讓我想起卡帕多奇亞的格雷梅鎮上，舊憶餐廳的大叔和他的看家小貓。

對動物的愛是一種特別的愛，一個人如果不愛動物，也沒能力愛別人。

卡帕多奇亞是土耳其著名的旅游景區，這座小鎮坐落在半山上，鎮上房屋一律采用當地的特色形式，在石頭山體內挖出洞穴，裝修成房間，類似陜北的窯洞，包括我們入住的博物館酒店都是如此。我和閨友到鎮上閑逛，可惜是旅游淡季，鎮上店鋪大多關門，只看到一家叫做“舊憶”的餐廳似乎還在營業，我們就走到餐廳前用英語試探性地叫了兩聲。沒想到旁邊的一道側門應聲打開，呼啦啦跑出一串貓！隨在貓后，現身了一位笑呵呵的當地中年大叔。我倆當即就被萌翻了！

大叔用英語告訴我們，他家就在附近，這家餐廳的房子也是他的，由他主廚，所以他每天白天就在餐廳等著，如果有客人來就開張，如果一天都沒客人也沒關系，他沒有房租啊人工啊的成本要操心。這時，由山下來了一支馬隊，在導游帶隊下，三位游客體驗騎馬跋涉的樂趣，還有幾條狗跟著隊伍跑前跑后，顯得高雅端莊，頗有貴族氣派。這支隊伍停在餐廳旁的小超市前，導游引導游客下馬到超市買水買零食。這下熱鬧了，幾條隨隊狗閑不住，熱情地向餐廳沖來。出乎我們意料，餐廳群貓中的一只——看去很普通的一只小貍花貓——立刻挺身而出，擋在臺階前，喵喵大叫著與三條大狗對峙！它在捍衛餐廳的地盤！我倆見了很是驚奇，老板則得意地笑著說，這只貓懂得護家。

狗兒們并不真的上來和這小貓廝打，只是狂吠著不斷做躍進狀，虛張聲勢，貍花貓則轉來轉去，警惕而兇猛地展開防御，小鎮街道頓時有了活潑氣氛。我和閨友樂得不行，顧不上和老板說話了，一心看貓狗對峙的大戲。我們注意到，這條長街當中只有餐廳旁的這一家超市，看來，游客騎馬環行，走到半途，在這家超市前停下稍作休息，是當地旅行社的固定安排。所以，那些押隊的大狗肯定不知多少次經過這里，和餐廳的貓兒們一定早就互相熟悉了！大概，每次游客打尖時，它們閑著無事，就要往餐廳里沖，而餐廳的貍花貓則迎戰拒敵，這根本是貓狗之間默契的游戲啊！

當晚，我們如約來到這家餐廳，餐廳內部是當地典型的拱形石洞屋，按照西亞生活方式鋪著地毯，擺滿靠墊，我們就坐在地毯上吃飯。大叔在廚房里做好土耳其菜，捧在托盤里，唱著歌送到我們面前，主菜烤羊肉有點像鐵板燒，配著米飯、紅茶、沙拉，很香。那晚只有我們一桌，上完菜，大叔說，你們慢慢吃，我把幾個老伙伴叫來，我們在一旁喝茶聊天。不料可能他那些老伙伴看到來了兩個異國女客，覺得拘謹，都沒有來。

吃完飯已是夜深，我們走出餐廳，發現小小的貍花貓伏在門外，仍然在專心看守家園。冬日小鎮上的石窯餐廳，一位中年廚師大叔喝著土耳其蘋果茶，和他的一群貓兒一起等待客人到來，這真像是日漫里的可愛設定啊。看了《愛貓之城》才明白，在土耳其，這樣的大叔很多呢，其中一位魚店店主說道：“對動物的愛是一種特別的愛，一個人如果不愛動物，也沒能力愛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