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參與的公共圖書館兒童早期讀寫服務研究
——以美國ECRR項目為例

祝 玲（廣州少年兒童圖書館）

1 ECRR項目概況

2000年，一項關于早期腦部發展的研究進入公眾視野，引起公共圖書館協會（Public Library Association，PLA）和美國兒童圖書館服務協會（Associationfor LibraryServicetoChildren，ALSC）的重視。同年，美國兒童健康與人類發展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Child Healthand Human Development，NICHD）發布一篇關于兒童應如何閱讀的報告，其中提到兒童早期閱讀經歷對促進讀寫發展的重要性。PLA與ALSC認為公共圖書館通過正確指導家長和看護人能有效促進兒童早期讀寫能力的發展，遂于2001年共同建立早期讀寫合作項目ECRR。ECRR的核心理念是公共圖書館館員與父母共同積極促進兒童早期發展。2004年，ECRR第一版問世，圖書館向家長提供以五項實踐（sing、talk、read、write、play）為基礎的學習資料，包含工具包、講義、書籍等，同時開展讀寫實踐活動，為家長和看護人傳授兒童早期讀寫技能。

2008年，ALA啟動ECRR項目評估，Dr.Susan Neuman帶領的早期讀寫項目評估小組采訪項目用戶及非用戶，根據反饋信息評估項目效果。根據評估結果更新后的ECRR第二版于2009年問世，繼續提供新課程和資料，線上線下同時發布工具包、書簽和海報，為0-5歲兒童家長和看護人提供早期讀寫資源，其提出的圖書館發展預備閱讀技能策略是結合五項早期讀寫實踐（唱、說、讀、寫、玩），聯合家長將實踐付諸于日常生活中。2018年，評估小組分析ECRR第二版并得出結論，ECRR被認為是對父母行為有影響的高質量項目，［4］在教育父母和看護人方面卓有成效。用戶和非用戶對材料都很滿意，圖書館工作人員則通過培訓增強了公共視野，該項目在社會力量與合作方面起到了中心領導作用。

2 ECRR的顯著特征

2.1 實踐與理論相結合

ECRR讀寫啟蒙專家Dr．Grover C．Whitehurst與Dr．Christopher Lonigan建立了活動模型，讓家庭成員父母及看護人參與其中，繼而根據幼兒讀寫能力不同階段即預說話、說話、預閱讀來建立結構，該結構由背景知識（包括敘述技能和印刷動機）、詞匯、語音意識、字母知識和印刷意識五項預閱讀技能組成。

表1 五項預閱讀技能和早期讀寫元素內容列舉［5］

由表1可以看出，ECRR圖書館將兒童早期讀寫五要素：讀 （read）、說 （talk）、唱 （sing）、玩 （play）、寫（write）融入實踐中，兒童早期讀寫能力能夠得到綜合發展。

2.2 ECRR公共圖書館的職能發生轉變

ECRR圖書館在空間、館員角色、推廣活動和社區角色四個方面發生明顯變化，隨之，其職能也發生相應變化（見圖1）。空間方面，圖書館由傳統的書架陳設、制定諸多規則等特征轉變為多個獨立功能空間；館員角色方面，由傳統的提供參考咨詢和關注文獻轉變為集教育者、社區工作者、合作者等角色于一體的能手；推廣活動方面，由以書和兒童為主轉變為鼓勵家庭共同參與；社區角色方面，圖書館由參考資料中心轉變為集社區中心、社區聚會場所、鏈接社區等機構功能于一體的場所。

圖 ECRR公共圖書館職能轉變［6］

3 ECRR的實施路徑

3.1 改造公共圖書館的空間與環境

傳統圖書館主要提供座位和閱讀空間，ECRR圖書館空間可以提供集社交、閱讀、完成家庭作業、玩游戲等功能于一體的綜合性大空間，鼓勵家長和兒童共同參與ECRR五項實踐：說、唱、讀、寫、玩。

首先，圖書館在外觀和空間上更接近社區空間，也可在空間設計和裝飾中融入當地文化。如法明頓市的新墨西哥圖書館（New Mexico Library），建筑外觀像納瓦霍風格的餐廳，館內兒童區、青少年區、小說區與非小說區圍繞在中心區周圍，設計元素取材于美國土著居民關于生命周期的信仰文化。另外，引進咖啡屋、允許讀者在館內飲食和發出噪音等空間設計的顯著轉變為讀者提供了放松愉悅的環境，尤其受到有小孩家庭的青睞，圖書館同時為想安靜閱讀的青少年提供專有的“安靜空間”。

其次，空間打造的另一重點是“玩”的功能，體現在玩具和游戲的結構設置上?！巴妗笔荅CRR五項實踐之一且占據主導地位，允許噪音存在是“玩”的核心部分，公共圖書館設置了各種“玩”的空間。如馬里蘭州卡羅爾縣威斯敏斯特分館（Carroll County，Maryland，Westminster Branch）的“學與玩區”是由支架橋、火車頭等組成的創意空間，讀者可以玩拼圖、木偶、磁鐵字母等游戲，［7］圖書館還提供紙、彩筆、鉛筆和寫作空間供兒童邊玩邊寫。圖書館空間呼吁家庭參與的常規方式還有張貼海報、標識，分發宣傳冊等。

最后，所有的空間設計的終極目標都是更好的閱讀。全新設計的空間讓圖書館成為社區中心休憩空間，舒適愜意，年齡最小的嬰幼兒也有專屬空間，書和玩具隨處可得。相較于閱讀區和玩具區分割，書與玩具同一擺放的空間為孩子提供隨時準備閱讀的條件，家長與孩子的閱讀不再是局限性的正式活動，而可以在閱讀與玩之間自由切換，孩子注意力不能持久的問題迎刃而解。這些空間設計在鼓勵家庭參與閱讀上卓有成效，越來越多的家庭走進圖書館。

3.2 將館員角色轉變為指導者、教育工作者

隨著創新設計和空間再造，圖書館提供的資源不僅是書。于是，圖書館服務的執行者——圖書館員也須相應承擔起更多重要的職責。為發揮社區中心的地位和作用，鼓勵更多家庭參與，圖書館員應轉移重心，由以兒童為重心轉移到以家長（看護人）、兒童為雙重心，這個趨勢意味著圖書館員不僅要轉變思維，還要提升工作技能。ECRR圖書館員不再是“書的看管者”，而轉變成“兒童教育者”“家長教育者”“社區工作者”，職責外延擴大且深化。

（1）兒童教育者。20世紀80年代，開始有研究強調孩子早期閱讀對未來成功的重要性。因對兒童學習有支持、輔導意義，圖書館員視自己為“教育工作者”“老師”，圖書館成為孩子們的“課堂”。同時，為履行好教師職責，圖書館員的責任也隨之擴展，設計組織的項目活動不僅與館藏相關，還需提供有價值的學習機會，內容包括科學、積木、樂高、瑜珈、音樂等，還要制定與書、活動相關的課程計劃、日常目標。為反饋活動效果，很多圖書館對館員進行評估，內容包括如何吸引家庭參與活動、如何將五項實踐與活動結合等。

（2）家長教育者。圖書館鼓勵孩子與家長或看護人共同參與活動，所以圖書館員還須承擔起家長教育者的職責。傳統圖書館的“故事時間”禁止家長共同參與，但ECRR則完全相反，注重家庭參與。館員在正式的故事活動中向家長教授為孩子講故事的技巧，與家長進行非正式的一對一互動。除此之外，館員還巧妙地向家長示范有效的實踐方法。例如，當家長對孩子的行為感到沮喪時，圖書館員可通過木偶表演進行干預，還有一些館員協助家長和孩子以孩子喜好為原則挑選適合的圖書。

（3）社區工作者。館員的工作動力與圖書館作為重要社區機構的服務目標緊密相連。很多館員來到圖書館工作的原因在于可以幫助其他人，基于如此善意的工作職責，館員工作熱情高漲。很多館員為弱勢群體提供服務，例如，鹽湖城的館員為避難所和難民營的無家可歸人士開展閱讀推廣活動；部分地區的館員幫助需要的人聯系其他社會服務，以及提供就業參考等。圖書館還為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提供非正式日間托管，為放學后的孩子提供家庭作業輔導等，圖書館為市民提供各種社會服務，圖書館員是名副其實的社區工作者。

3.3 賦予圖書館早期讀寫資源中介的職能

雖然家庭參與至關重要，但環境和資源同樣會影響兒童讀寫發展。ECRR項目圖書館充當資源經紀人的角色，將家庭與政府機構、非盈利組織連接起來，提供信息和社會服務。例如，通過圖書館，兒童護理中心給低收入家庭提供公益免費的醫療護理、口腔護理方面的直接服務從而建立聯系。

圖書館作為早期讀寫的資源中介，分為被動和主動兩方面。圖書館空間是被動中介資源，孩子和家庭在圖書館交換信息，參加讀寫相關活動。圖書館的主動中介資源體現在五項實踐的閱讀推廣活動中。

（1）被動中介資源：環境影響行為。作為被動中介，圖書館空間的細微變化都可促進家長關注、參與兒童的早期讀寫活動。資源匱乏的低收入社區對集聚空間的需求尤為突出，圖書館猶如安全保護區，書與玩具隨手可得，家長和孩子在此盡享安逸。表2列舉了四種空間特征，并說明其目的。

這些空間特征促進了家長與兒童共同參與圖書館活動，通過提供舒適空間讓讀者玩、讀、看、做，書與電子資源兼容并蓄，圖書館儼然社區中心。

（2）主動中介資源：圖書館與非盈利組織、學區、政府機構合作，接待來自頭腦啟動計劃、未成年人司法、學區辦公室、移民服務中心的代表，協作提供翻譯支持、食物賑濟等服務，將關于健康、食品、早期教育方面的大量信息提供給有需要的家庭。

表2 鼓勵家庭參與早期讀寫的空間特征［8］

圖書館的大量推廣活動都由館員主導。為吸引讀者，館員會調研社區家庭想學習和獲取的信息，并根據參與者的變化做調整，確保開展具有針對性的活動。雖然焦點和參與者千變萬化，但大部分活動都圍繞著幾個核心：兒童發展應分齡；玩是重點；音樂、寫作、繪畫、閱讀和音律的融合；家長參與兒童早期讀寫發展至關重要。圖書館作為資源中介，不僅提供被動空間，供社區家庭聚集、交流，還提供主動力，促進早期讀寫，鏈接家庭與所需的社區服務。

3.4 利用技術資源和電子資源鼓勵家庭參與

圖書館通過官方網站給館內外讀者提供技術和交流媒介，館員教授家長如何有效將技術資源融入“故事時間”，或者直接給與建議和貼士教家長如何在互動中用技術資源促進孩子早期學習。面對不同需求，技術資源和電子資源的應用不可或缺。［9］

① 圖書館空間中的技術資源：技術資源多種多樣，裝有為孩子設計軟件的臺式機、平板電腦、電子書閱覽器、筆記本電腦應有盡有。一些圖書館在電腦擺放上巧妙地將家長與孩子安排臨近就座，當孩子在鄰桌使用技術設備時，既在家長看護范圍內，又互不干擾。② 圖書館的電子資源：數字世界改變了圖書館的物理空間，圖書館通過官網共享信息資源如有聲讀物、電子書、音頻視頻以及其他資源等。數字化資源可促進家庭共同參與，例如，圖書館網站列舉含有貼士的App推介名單，教父母與孩子如何使用電子設備?；顒又啵^員將活動視頻、推介書、歌曲等上傳到YouTube，供讀者瀏覽或下載，這種方式也擴展了家庭參與的途徑。

4 ECRR的成效及不足

4.1 ECRR的成效

ECRR將理論結合實踐，融入鼓勵家庭共同參與的理念，將五項實踐（說、唱、讀、寫、玩）理論付諸于實際操作的閱讀活動中。圖書館空間重組鼓勵家長與孩子、鄰里、親朋好友共同參與到技術資源、玩樂、閱讀中。各類型的家庭（如圣弗朗斯西卡的移民家庭、新墨西哥的土著美國家庭、芝加哥的都市家庭、鹽湖城的難民家庭、密蘇里的郊區家庭）紛紛來到社區圖書館，家長與孩子共同參與游戲、體操課、音樂會、派對或是其他的社區文化慶?；顒?。［10］

ECRR項目促進家庭參與成效顯著。① 反映當地文化習俗和風土人情的裝飾和舒適的閱讀、休閑環境，此類圖書館戰略性的空間布局促進了家庭參與。② 館員角色轉變，以兒童為核心轉變為以家長和兒童為雙核心，館員承擔起兒童與家長教育工作者和社區工作者職責。③ 閱讀推廣活動的轉變，接納所有參與家庭，豐富STEAM（S科學、T技術、E工程、A藝術、M數學）內容，鼓勵家庭交流互動，提升兒童詞匯技能。④ 圖書館作為資源中介的重要角色，提供空間，鏈接其他社會資源和服務。⑤ 圖書館為家庭提供空間和資源，承擔促進兒童入學的重要使命。

4.2 ECRR的不足

ECRR在規模、讀者參與度、影響力、社會效益方面都取得了成功，是兒童早期讀寫領域的優秀案例，但也存在一些不足。① ECRR未能具有針對性。每個圖書館所在社區的服務對象千差萬別，文化習俗、知識背景、興趣愛好、年齡階段都各具特征，所尋求和需要的服務也并非格式化，ECRR未能入鄉隨俗，因地制宜，將課程和資源本土化。圖書館應結合當地特征和資源優勢，制定具有針對性的早期讀寫策略。② 指導親子溝通技能方面有所欠缺。ECRR第二版試圖通過五項實踐（說、唱、讀、寫、玩）創造一個更適合家長的早期讀寫發展版式，也試圖擴展更多復雜技能，如語音意識、解碼、理解、詞匯發展等實質內容，但指導家長與孩子的溝通這項技能有待提高。圖書館員和工作人員須加強理論指導，促進家長素質教育實踐。③ ECRR未突出關注寫作技能。集唱歌、閱讀、玩樂于一體的故事時間為家長和孩子共同參與提供了很多機會，然而，大多數故事時間之后是手工、剪貼等藝術活動。對比而言，兒童發展寫作需要涉及到更多對話，寫作是早期讀寫中非常重要的技能之一，孩子們在最喜歡的部分繪畫及寫作是學習寫作更好的資源，因此寫作是一項重要的發展活動。

5 ECRR對我國公共圖書館開展早期讀寫服務的啟示

5.1 強調家庭共同參與

父母及看護人是孩子第一任也是最好的老師，E-CRR項目以父母教育為主旨，為其提供幫助孩子閱讀的策略和技巧，強調家庭參與對兒童早期讀寫發展的影響。目前，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兒童閱讀推廣活動開展得如火如荼，但活動開展形式、內容及方法大多只針對兒童，一些公共圖書館開設的“父母學堂”“父母課堂”等系列講座大多囿于兒童人身安全、升學教育、兒童營養健康等內容，忽略了家長及看護人家庭共同參與早期閱讀及寫作的重要意義。因此，家長及看護人缺乏兒童早期讀寫能力發展的指導及教育，隨之也缺乏家庭讀寫氛圍的營造。我國公共圖書館開展兒童早期閱讀或讀寫活動應強調家長及看護人的家庭參與，同時加強對家長的指導，開設父母如何引導閱讀的系列活動，分發印有早期讀寫策略和技巧的小冊子或宣傳單，在學校和圖書館之外的場所全面打造支持性環境。

5.2 與社會合作

ECRR項目在圖書館與社會合作方面特點突出，成效顯著。公共圖書館將社會各機構的資源、信息及服務集中整合，供不同需求的讀者使用，有兒童的家庭可從圖書館獲取救助、醫療、健康方面的支持。我國公共圖書館在舉辦閱讀推廣活動中汲取社會力量，以講座的方式將信息傳遞給讀者，但是在服務、資源方面的傳遞比較欠缺。早期讀寫方面的優質教育資源集中在學校、幼兒園等教育機構，公共圖書館可與相關機構合作，通過贊助宣傳的方式將資源引入公共圖書館，增加早期讀寫技能傳播途徑。

5.3 館員培訓

ECRR項目為適應館員職能轉變，開設兒童館員專業培訓。我國圖書館員實踐千差萬別，很多館員熱衷履行傳統兒童圖書館員職責，尚未樹立家庭共同參與讀寫活動的理念。另外，閱讀推廣活動以社會機構支持為主，館員的主觀能動性尚未得到充分發揮，新時代兒童圖書館員的職能轉變刻不容緩，應用于兒童與家長的教育職能需要非常專業的知識背景支撐。圖書館應組織館員參加早期讀寫發展培訓，了解兒童生理、心理發展特點，有針對性地開展讀寫活動。發揮對家長及看護人的指導教育職能，需要館員充分了解讀寫技巧，開設父母講座，強調家庭參與早期讀寫的重要性并提供有效方式方法。

5.4 閱讀中強調寫作

讀寫是潛移默化、循序漸進的過程，兒童在濃厚氛圍的影響下，以閱讀帶動寫作，為日后的學業打下基礎。而早期讀寫能力并不是狹隘的閱讀和寫作，而是培育良好閱讀習慣，將讀與寫合二為一的認知發展過程。公共圖書館對低齡段兒童開展早期讀寫可從故事中的繪畫、涂鴉、模仿寫字等入手，或開展書寫、臨摹手工等動手方面的活動，增強兒童讀寫綜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