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獨化

目光者，目中之光芒也。

請允許我們想象一下古圣先賢的目光。

孔子的目光是藹然的。面對長沮桀溺肆意之批評，“夫子憮然”的是心，他的目光我相信依然是悠遠的，因為他的語句是平靜的，言語之中依然不掩真理之光芒，“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夫子莞爾一笑，其中的消息大堪玩味，冬天過去了，春天到了，花開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子的目光更其悠遠。“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這只有一個藹然仁者才會發出這種鴻蒙初開的聲音。

孟子的目光是凜然的。“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據我淺陋的閱讀古今中外如此嚴厲批評一個君王的，除孟子再無第二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里面有凜然不可侵犯的邏輯學，甚至涵蓋包羅萬象的社會科學。“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擲地有聲，將那丑類永遠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任誰也無法改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誰想改變這種定義先抬起頭來看看兩千年前叫孟子的那具道器中所散發出來的那令天下鼠輩無不心膽俱碎的兩道凜然之目光吧。

老子的目光是深邃的。“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一連串的的“不”字，一個接一個的否定，這種決絕，這種干凈，這種利落，這種不用置疑，背后是年深日久的思考。兩千年前我估計老子在寫作《老子》之前極有可能連會用到多少竹簡，甚至需要劃下多少刻痕都想清楚想明白了。簡潔來自于深邃。沒有深邃的簡潔簡直是笑話。

莊子的目光是輕松的。“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是說莊子的語言是虛遠的夸大不實的無端可尋無邊可見的。“倏”“忽”是虛構的，“肩吾”“連叔”是虛構的，“子祀、子輿、子犁、子來”無一不是虛構的。這就可笑了，兩千年來無數仁人志士感覺可親可敬的《南華經》所言原來大多屬于子虛烏有。面對莊子一本正經講的幾乎所有“story”我們只能以寓言名之。為什么莊子要這樣做？“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莊語”，其實，西哲加繆一語道破——這個世界是荒謬的。莊子貌似輕松詼諧的目光下沸涌幾許的血和淚？恐怕只有莊子明白。

朋友，你的眼睛里有著怎樣的光芒？用心做鏡，攬鏡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