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研究及其啟示

劉瑩 林蕙玟

摘要：深入分析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體系的人才培養模式及教學經驗。選取8所代表性美國院校的交互設計相關專業為研究對象，以多案例分析法為基礎結合網絡檢索及文本分析，對專業規劃、課程設置、師資團隊建設及學術研究四個面向進行深入分析。梳理總結了構建系統化教育理念框架、組建具有多元化學術背景和豐富行業經驗的教師團隊、搭建層級清晰的課程體系、及提供多樣化的、跨越校內外的實踐及研究平臺等辦學經驗。該教學經驗及策略對我國交互設計本科教學改革和發展具有一定借鑒及參考價值。

關鍵詞：美國 交互設計 本科教育 人才培養模式 設計教育

中圖分類號：G64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 2020） 12-0112-04

引言

上世紀80年代末，比爾·莫格里奇（Bill Moggeridge）和比爾·韋普朗克（B.II Verplank）正式提出“交互設計（Interaction Design）“一詞[1]，并在《關鍵設計報告：改變過去影響未來的交互設計法則》（Designing Interactions）中進一步將“交互設計”表述為“對所有具有數字化及交互性事物的主觀（subjective）層面和定性（qualitative）層面之設計”[2]。在互聯網技術進步及產業結構調整的推動下，交互設計的內涵持續變革拓展，逐漸演變為一門融合設計學、計算機科學、認知心理學、語言學及社會學等多領域知識的交叉學科[3]。

近年，“數字中國”建設的不斷推進及數字化產業的高速增長為交互設計領域帶來巨大的發展空間。在經歷了人才大量需求的初期階段后，因交互行業日漸成熟及崗位需求趨向飽和所帶來的、對高質量、復合型、綜合型人才的需求[4]，與國內高校交互人才培養現狀之間形成了日益明顯的鴻溝。知識體系和知識架構的模糊、專業設置和培養計劃的相對滯后等是處于探索階段的國內交互設計高等教育仍待跨越的瓶頸[5][6]。作為交互設計研究及高等教育發起之地的歐美，已形成較為成熟的教育模式及較為完善的專業體系架構。本文以8所代表性美國院校的交互設計相關本科專業所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其專業規劃策略及教育經驗進行深入挖掘和分析，為我國交互設計本科專業的改革和發展，特別是目前部分尚處于初創階段的交互設計教育項目提供參考。

一、美國交互設計高等教育概況

上世紀90年代初，卡內基·梅隆大學開設首個以“交互設計”命名的碩士學位課程[7][8];隨后，加州藝術學院成立了最早的交互設計本科教育項目[9]。交互相關高等教育項目陸續在美國高校中出現，經過近30年發展，形成了涵蓋學士、碩士和博士培養的交互設計教育體系。現階段，交互相關教育項目以獨立專業（如設計藝術中心學院的B.S.in Interaction Design）及附屬于某一專業的研究方向、專業方向及研究室等非獨立形式（如麻省理工學院MIT Media Lab的MediaArts and Sciences專業的人機交互方向）在美國高校中出現。受專業定位、師資背景及優勢資源等元素差異化影響，各院校的專業名稱設定[10]及教學重點亦各有不同。

筆者以QS 2019年世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科排名數據（QS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by subject-Art&Design）為主要篩選依據，并參考了《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U.S News&WorldReport）公布的2016年全美最佳新媒體研究院（Best New MediaPrograms 2016）及美國Value Colleges公布的2018年全美最具價值“交互設計/用戶體驗/人機交互”研究生學位Top50 （Top 50 BestValue Interaction Design/UX/HCI Graduate Degrees 2018）的排名數據，從中篩選了8所院校的交互專業（表1）為研究對象，通過網絡檢索和文本分析的方法，對研究對象的專業定位、課程設置、師資建設和學術研究四個面向進行對比分析。

二、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的專業規劃

在專業整體規劃上，8所院校的共通點集中為：（一）系統化的教學體系構建。如CMU設計學院將關注“人與人工環境、自然環境之間以設計為媒介的互動關系”的“Design for Interactions”作為核心，在此基礎上設立了產品設計、傳播設計和環境設計三大專業方向（主要面向本科教育階段）及服務設計（Design for Service）、社會創新設計（Design for Social Innovation）和過渡設計（Design forTransition）三大設計面向，形成了兼具統一性及多面向性、多層級性的、設計教育框架及完整的、涵蓋本碩博不同階段的交互設計教育體系。（二）整合既有資源、打造專業特色。如DU通過整合計算與數字媒體學院多年的交互式社交媒體領域辦學經驗，形成以“交互設計與社交媒體、社會計算的融合教學”[11]為核心的特色辦學方向;SCAD則通過與谷歌公司聯合辦學，依托行業參與創新實踐教學模式。

基于各自教學優勢、行業資源等，各院校亦從不同角度闡述了交互設計專業的核心要素，并提出了各自的專業定位及教學重點，如表2。

三、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的課程設置

（一）課程整體架構：為了解8所院校的課程設置概況，筆者對各專業的總學分及專業必修課學分進行了統計（圖1）。其中，KMU因學分設置與其他院校差異較大（KMU每門課程為9-10學分，其他院校基本為3學分），在課程量基本相當的情況下，四年總學分高達358分，遠超其他院校。除KMU外，其他院校的專業總學分規劃差異較小，四年平均總學分為152分。在專業課占比上，除CCA （47.5%）及NYU （46.9%）外，其余6所院校專業必修課學分在總學分中占比均超50%，體現了各校對專業課程的重視。

四年課程組建模式上，主要有以下幾種代表性組建方式。

其一，依照交互設計能力培養的不同階段進行分級。以ACCD為例，其課程共分三個層級：1-3學期為介紹階段（IntroductoryPhase），通過設計方法、視覺設計和基礎編程等基礎課程培養學生基本設計能力;3-6學期為發展階段（Development Phase），于各類工作室課程中讓學生將上階段所學的設計技術及方法應用于不同項目，提升實踐能力;7-8學期為掌握階段（Mastery Phase），配合跨學科工作室課程的開設，引導學生通過高階項目挑戰所學設計方法及理論，找到合適的重點研究領域。

其二，依照培養技能所歸屬的不同領域進行分類。如NYU的課程分計算（Computation）、原型制作（Rapid Prototyping）、設計（Design）、媒體操作（Media Manipulation）、傳播（Communication）5個不同面向，通過搭配不同核心課及選修課，培養學生對應的能力一編程及創建“實物化+數字化交互”（physical+digital interaction）的能力;在虛擬及現實環境中搭建設計原型的能力;平面、三維及網頁等其他交互式媒體設計的能力;網絡、視頻、聲音、動畫及其他新興媒體的操控能力;綜合表達能力及基本創業技能。

其三，依照課程基本屬性進行劃分。如SCAD將專業總學時（180學時）分為4個區塊：基礎研究區塊開設5門課程，占25學時;通識教育區塊開設11門課程（包括兩門選修），占55學時;核心課程區塊開設19門課程（包括三門選修），占90學時;其他選修區塊開設2門選修課，占lO學時。

在相對固定的課程架構下，各院校均在不同程度上鼓勵學生基于自身研究興趣或專長，通過自行組建課程模塊，構建專屬的學習內容和規劃不同的學習、研究路徑。如CMU的Customize Degree模式，共設三個專業方向（傳播、產品、設計）及兩個重點研究領域（服務設計、社會創新設計）;修完基礎學分后，學生將在第三學期進行專業方向選擇，從三個方向中選擇一個或兩個作為后續主修課程方向;在最后兩個學期，學生可繼續在重點研究領域中選擇一個進行深入研究，或同時在兩個領域中進行畢業項目實踐。固定架構與自由組建模式的結合，讓學生既可選擇專攻某一特定特定領域，也可以通過跨學科的課程學習，接觸到更廣泛的設計知識。

（二）系列化核心課程設置：在核心課程體系的搭建上，各院校采用系列課程的形式，或基于交互設計的不同階段、或基于交互設計涉及的不同面向，進行交互核心課程的分解設置。以CCA為例，其交互專業的核心課程共分為五門（Interaction Design l-5，下文簡稱lxD），每一門課程重點講授交互設計其中一個面向，學生需依次修完所有課程。在該系列課程中，lxD l （Foundations）介紹交互設計相關的設計工具、理論及技術;lxD 2 （Systems）主要關于交互設計整體流程及響應方式設計;lxD 3 （Objects and Space）引導學生從觸屏為主的交互方式的學習拓展到與有形空間和實際物體的交互;lxD4 （Experience）探討整合品牌及用戶需求的整合，及全面互動設計體驗的創造;lxD 5 （Emerging Tech Design）關注交互設計在不同行業中的應用，引導學生在不同項目中針對特定環境創建新的體驗、產品或服務。通過該系列課程的開設，幫助學生建構完整的交互設計知識體系。

（三）共性課程分析：筆者對8所院校交互專業的專業必修課及專業選修課進行統計分析，并將4所及以上院校開設的課程依照課程內容歸整為三個類別（表3）。為便于比較分析，筆者在歸整課程時，將不同學院開設的課程名稱略有差異但課程內容基本一致的科目，視為同一門課程（如CCA的“Prototyping”和ACCD的“InteractivePrototyping”）。由表3可見，各院校在整體課程體系組建及專業課程設置上雖各有側重，但仍有不少共性課程存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目前交互設計教學、研究的重點和趨勢。

1.設計基礎課方面：藝術設計類學科一般通過設計基礎課的開設，提升學生藝術設計相關的技術技巧，強化藝術設計相關理論知識及發展歷程的理解[12]。作為以設計學為基礎的學科，8所院校的交互專業均在第一學年開設了設計基礎課程，如CCA的“First YearCore Studio”（共提供4門設計基礎課）和SCAD的“FoundationStudies”（共提供5門設計基礎課）。由表3可見，設計基礎課中的共性課程主要有實踐類課程（如繪畫、色彩）及設計歷史、理論、研究相關課程兩大類別。值得關注的是，設計方法與設計研究相關課程是基礎類課程中開課率最高的課程之一，8所院校中共有6所獨立開設該類課程，體現了各學院校對學生研究能力培養的重視。

2.交互核心課程方面：“用戶體驗研究”和“交互原型制作”是各校交互設計教學的重點，在7所院校的交互核心課程體系中均有獨立開課。如ACCD開設了一系列共4門“交互式原型制作”課程（Interactive Prototyping l-4），涵蓋了由數字化到實物化的不同類型交互原型的制作原理、技術及項目實踐。另外，“交互設計基礎”、“交互設計原則”及“計算機編程”三門課也是各校交互核心課程中開課率較高的課程，共有6所高校開設了以上三門課程。

3.實踐課程方面：8所院校均通過系列化工作室課程（StudioCourse）的開設，讓學生在實際設計項目中實踐所學技術及原理，提升對理論知識的理解。如Parsons開設了2門“綜合工作室”系列課程（lntegrative Studi0 1-2）及4門“核心工作室”課程（Core Studio1-4），構建了以項目為基礎的密集型工作室教學模式。配合校內實踐課程的開設，8所院校均設置了校外實習項目，且大部分學校與行業聯系密切，學生得以更便捷地接觸到最新行業資訊、拓展行業認知，實現與行業的深度連接。如CCA與勞博·博世公司（Bosch）、福特汽車公司及英特爾公司均設有聯合工作室，學生可通過校企合作項目參與實際產品的開發，實現對某一設計專業領域的深入探索。四、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的師資團隊建設

（一）全職兼職并用、學術背景多元化。8所院校在教師隊伍的組建上均采用了全職、兼職并用的模式。其中全職教師多承擔核心課程的講授，來自其他院系或來自業界的兼職教師則多負責選修課程及工作室課程的講授。基于8所院校官網公布的、共28位全職教師最高學歷的統計所得（圖2），各校教師隊伍的學術背景涵蓋人文社科及理工的多個不同學科，體現了交互設計的跨學科屬性。其中教師人數最多的學科方向為交互設計（含人機交互、互動電子媒體），共有10名全職教師的最高學位來自該方向，占總人數的35.7%;擁有其他設計類學科（如工業設計、產品設計等）背景、及計算機科學背景的教師亦在教師群體中占有較高比例;此外還有來自藝術類、社會學（教育學）、音樂創作、工業工程及心理學背景的教師。

（二）重視教師行業背景。8所院校交互教師團隊的大部分教師一無論全職或兼職教師一均具備多年交互相關行業的從業背景。如CCA交互專業的教師都是曾經或現在仍在為蘋果、微軟、谷歌等互聯網公司提供設計咨詢的、具有“深度行業連接（deepindustry connections）的、具有實戰經驗的設計師（practicingdesigners）”[13]。其專業負責人艾恩·瓦倫西亞（Aynne Valencia）副教授本身便是具有超過18年專業數字設計經驗的資深設計師，曾經先后就職于微軟、AKQA數字廣告等多家互聯網公司;同樣，SCAD也強調其用戶體驗專業是一個聚集了大量用戶體驗設計專家的部門，教職人員具有多年的，三星、谷歌、Facebook、Adobe等世界級公司的從業經驗。

五、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的學術研究

美國藝術設計教育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chools ofArt and Design）在其制定的NASAD Handbook 2018-19中指出，研究類課程是設計相關本科教學的基本構成之一，學生在本科階段應做到對研究方法有基本理解，并能把研究所得應用在具體項目中[14]。本論文所調研的8所院校亦為學生提供了多樣化的研究和學習的機會與平臺。

（一）開設系列化研究課程。Parson直接把“綜合研討會”（lntegrative Seminarl-2）作為專業必修課，分別開設在第一學期及第二學期，通過配合各種研究方法（如采訪、觀察、文獻研究等）的介紹及不同研究主題的引入，拓展學生的研究能力，以達到“大學水平（university Ievel）的閱讀及寫作能力”[15]。

（二）定期舉辦學術講座、研討會和論壇等。CMU設計學院從2011年開始，每年都會定期舉辦“設計未來”系列講座（Designthe Future Lecture Series），邀請來自商業、教育、科學等不同背景的不同學術背景的專家學者分享研究成果，為學生提供豐富的學習及交流機會。

（三）設置不同主題的研究中心或實驗室。以DU為例，除教學和通用實驗室外，DU還設置了“網絡智能中心”、“人機交互分析實驗室”等19個針對特定研究領域的專業研究室，以支持教師和學生的研究工作;CCA則設置了“混合實驗室”（Hybrid Lab）和“虛擬現實實驗室”，學生可以在上述實驗室中進行傳感器、電機、數字媒材及虛擬現實等相關項目的實驗研究;UW同樣擁有包括計算機中心在內的10個不同實驗室。

（四）提供豐富的研究資源。如DU在校級圖書館下獨立設置了藝術圖書館，收錄了不同時期藝術、設計相關的書籍及期刊，并且分類整合了“以人為中心的設計”及“人機交互+設計”等不同主題的研究資料庫，為學生、教師的學術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六、美國交互設計本科教育的啟示

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設立至今，美國交互設計教育項目通過整合既有資源及研究優勢，搭建層級清晰的課程體系，構建具有多元化學術背景和豐富行業經驗的教師團隊及提供多樣化的、跨越校內外的實踐及研究平臺等多面向共同發展，逐漸形成了較為完善的專業化交互設計教育體系，其經驗對我國現階段交互教育項目改革發展有較強的參考意義。

（一）專業規劃的系統化、層級化及靈活化。對于我國部分仍處于初創階段的交互教育項目，在整體構建上可借鑒美國交互教育已較為體系化的模式，以系統化的教育理念框架（如KMU基于的“Design for interactions”的項目框架）為核心，搭建層級化的課程模塊設置（如ACCD的“Introductory Phase-DevelopmentPhase-Mastery Phase”三階段模式和NYU的五主題構建模式）并配套靈活的學習、研究路徑組建方式（如KMU的“three designtracks”+“two design focus”自由組合模式），在此基礎上根據自身優勢及特點進行整合規劃，探索適合各自專業發展的體系框架，逐步構建專業化的人才培養路模式。

（二）核心性、前沿性及實踐性課程的合理安排。美國各院校的教學重點及專業共性課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現階段交互領域教學及研究趨勢一如對“用戶研究”及“原型制作”等核心課程的重視和對“響應式環境”和“沉浸式技術”新興技術類課程的設置等一這對未來幾年內我國交互專業的課程設置有一定借鑒意義;同時，作為一門重技術、強實踐的科目，在保障必要實驗課時的同時，亦可參考美國的實踐教學經驗，通過加強與業界深度合作、引入具有相應行業背景的兼職或專任教師、組建聯合實驗室、推進實踐項目和成果的實施與轉化等方式，實現實踐平臺的進一步拓展。

（三）注重跨學科特質及綜合研究能力的培養。交互設計涉及多學科領域的交叉融合，美國各院校通過不同學科背景的人才輸入、組建具多元化學術背景的教學團隊及開設跨學科聯合課程等，建立起以設計學為中心的跨學科知識體系;并在此基礎上，通過開設研究類課程并配合多樣化的研究平臺的搭建，培養與拓展本科學生自主探索能力、系統思維能力等綜合研究能力，以適應市場需求的復合型人才培養。

結語

美國交互設計教育項目較為成熟的辦學策略及教育經驗，于當下我國交互教學的改革與發展具有借鑒意義。但需注意的是，交互設計是一門與行業發展和技術進步高度關聯的應用型學科，因而在借鑒美國的教育經驗及方法的同時，綜合考量我國數字化產業的發展現狀、及現階段對復合型、綜合型交互人才的需求，亦是探索適應我國實際的交互設計教育模式不可忽略的關鍵。.

基金項目：2017年度韓山師范學院教學改革項目之高等教育教學改革專項“網絡與新媒體專業交互設計課程模塊化教學體系的探索與實踐”，項目編號：2017HJGGDJY01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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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NationalAssociation of Schools ofArt and Desigu NASAD Handbook 2018-19 [EB/OL]. https： //nasad.artsaccredit. org

[15] Course Catalog [EB/OL] .https： //courses newschooledu/courses/PUFYl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