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馬文化融合的圖景

摘? 要：馬來西亞是典型的多民族國家，民族的多樣性決定了文化的多元性。在多元文化背景的底色下，娘惹文化是中馬文化融合的典型代表。本文對“峇峇娘惹”族群的來源及文化特點進行研究，以期為中馬兩國文化交流的研究做出貢獻。

關鍵詞：中華文化;馬來西亞;娘惹文化

作者簡介：余玉（1995-），女，四川成都人，碩士，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G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6--02

一、中馬文化的交流背景

馬來西亞地處亞洲和大洋洲、太平洋和印度洋相交的十字中心，兩條主要海運線路在此處交匯，這一區(qū)位特點決定了它始終被聯(lián)結在復雜緊密的商業(yè)網(wǎng)里。因此，談論中馬兩國的交流背景，不可避免地要注意貿(mào)易在其中起到的支撐性作用。

馬來西亞與中國的交往歷史已有兩千多年，隨著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發(fā)展，在十五世紀達到鼎盛，當時統(tǒng)治馬來半島的馬六甲王國與中國通過朝貢、官方貿(mào)易等方式來往密切。而鄭和下南洋，開啟了大航海時代，進一步拓展了海外貿(mào)易線路，促使海上私人貿(mào)易大規(guī)模發(fā)展。于是商貿(mào)往來加強了中國與東南亞的聯(lián)系，明初福建、廣東等沿海地區(qū)就已成為海上私人貿(mào)易聚集地，其中不少人隨船隊到達馬來西亞并在此定居，隨后形成一股潮流。正如清人徐繼畬所記，“明初……閩廣之民，造船涉海，趨之若鶩，或竟有買田娶妻，留下不歸者。如呂宋、葛羅巴諸島，閩廣流寓，殆不下數(shù)十萬人。”[1]

而這批最早來自中國明朝的移民與當?shù)伛R來人通婚后生下的混血后代，男性叫作“峇峇”（baba），女性叫作“娘惹”（Nyonya），又被稱為“土生華人”。這一群體數(shù)量隨著十九世紀的移民浪潮而更加擴大，時值英屬馬來亞對勞動力的需求激增，從中國引入了大量華工，為娘惹族群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人口基礎。

移民是文化傳播的使者，移民到哪里，其原鄉(xiāng)文化因子也就會傳播到哪里。歷經(jīng)幾百年的繁衍生息，峇峇娘惹不僅保留了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且受到本土馬來文化及西方殖民文化的影響，融合形成獨具特色的“娘惹文化”。

二、娘惹文化對中華文化的承繼

文化是一個民族生生不息的源動力，產(chǎn)生于民族的歷代生活，在民族不斷的實踐過程中，逐漸發(fā)展為民族的集體意識和集體無意識。馬來西亞華人移民正是通過商品貿(mào)易、異族通婚等方式將中國的物質(zhì)、精神文化傳播到馬來西亞，形成中華文化在海外的重要分支——“娘惹文化”。娘惹族群對中華文化的繼承與發(fā)展主要表現(xiàn)在飲食、服飾、建筑、語言、宗教、風俗等方面。

（一）物質(zhì)文化表現(xiàn)

1.飲食

所謂民以食為天，中國一直以美食文化而名揚天下，華人移民所到之處必將帶去有別于其他民族的筷子文化和烹調(diào)文化。陶瓷碗盤及湯匙，筷子等餐具傳入馬來西亞后，促進了肉面和裸條等食物在東南亞的流行，以至于“飲食蒸煮，炙博多與中國同。”[2]

中國的飲食文化在娘惹美食中亦有所體現(xiàn)，峇峇娘惹善于就地選材，一般采用中國傳統(tǒng)的烹飪方法，巧妙利用東南亞香料，從而做出兼具中國菜與馬來風味完美融合的菜品，較為出名的有椰漿飯（Nasi Lemak） 、叻沙 （Laksa）、黑果燜雞 （Buah? Kelua）、豬肉面包 （Roti Babi）、豆醬燜魚（Cheng Chuan Hoo）等。此外，娘惹糕點也因為做工講究、口感細膩而遠近聞名，如紅龜粿，明加糕、九層糕、蘿卜糕等，盡管種類多樣卻仍能看出其與閩南糕點一脈相承的傳統(tǒng)工藝。

2.服飾

娘惹服裝被視為極具中馬文化特色的重要展示。傳統(tǒng)娘惹裝的所有衣服和裙子都要用手工刺繡，織繡方式常采用中國古老的手繡、鏤空刺繡技法。所繡的圖案大多以牡丹和鳳凰居多，有著我國傳統(tǒng)的富貴寓意。顏色搭配上常見的有中國傳統(tǒng)大紅色、粉紅色和馬來人的吉祥色土耳其綠等。娘惹上衣又稱“長衣”，是一種由棉布或薄紗制成的束腰長外衣，“其包括雞心領、寬松的對襟長袖上衣，扣牌代替紐扣，下身配紗籠”[3]，與傳統(tǒng)馬來女性喜穿的長袍十分接近。

此外，珠繡鞋是娘惹服飾中最具代表性的鞋子。珠繡技藝是一種能證明娘惹賢良淑德、心靈手巧的特色女紅。源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最早來到馬來西亞打拼的華人也遵循中國古代“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原則，受當時的社會文化要求，一個好的娘惹除烹飪外必須精通珠繡。娘惹在出嫁的時候，往往要贈送給夫家一雙制作精良、構思精巧的珠繡鞋以彰顯才干，也有接受夫家考核之意。

3.建筑

峇峇娘惹建筑采取中西結合的風格。布局上，深受中國古建筑風格影響，院落內(nèi)部空間以“進”為縱向排列單位。如閩南的騎樓和閩南古厝的縮影，其建筑布局與閩南古厝的“一條龍式”相似，為一字排開[4]，可知較多保留了中國閩南地區(qū)的建筑特色。屋內(nèi)較為寬闊敞亮，喜好擺放紅木家具，一般設有天井，便于采光、通風。外墻上常繪蝙蝠圖案寓意“福到”，屋檐與馬來房屋樣式相似，而梁柱雕飾帶有濃郁的歐式風情。

（二）精神文化表現(xiàn)

1.語言

語言作為文化的載體，是一個族群自我認同的符號標識。峇峇娘惹族群講的語言稱為“峇峇話”（Baba Malay）。“在詞匯和語法上具有閩粵方言的明顯特點，如娘惹這個詞就可以追溯到閩南話‘娘娘（Nio-nio）這個尊稱”[5]。也就是說“峇峇話”是一種帶有閩粵地區(qū)方言與馬來語特點的混合語言，又分為峇峇馬來話和峇峇福建話兩大類，前者主要通行于馬六甲，后者主要集中在檳城，隨著峇峇娘惹族群的流動而影響至馬來半島各地。

初到馬來西亞的華僑絕大多數(shù)保留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方言，如閩南話、潮州話、客家話、海南話等。為了便于交流，他們常常將母語混合在馬來語中，又因為廣東、福建等地的移民人數(shù)最多，所以馬來語吸收的漢語詞匯中，又以閩南語的影響最大。

馬來西亞社會的語言現(xiàn)象非常豐富，在多語言的交際環(huán)境下，娘惹群體中絕大多數(shù)都掌握了至少兩種語言以上。自政府推動馬來文正規(guī)教育以來，峇峇娘惹族群要學習國語馬來語。從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來看，由于英語的工具性實用價值，峇峇娘惹中年輕一代對英語也掌握較好。雖然馬來西亞官方認定峇峇娘惹唯一的母語就是華語，但在主流語言的強勢影響下，標志族群特殊身份的“峇峇話”正逐漸式微。

2.宗教

早期定居于馬來西亞的華人要想與當?shù)匦叛鲆了固m教的馬來人結合，不用受到宗教上的羈絆和約束，從娘惹美食的取材并不忌諱豬肉這一現(xiàn)象可以看出。因此娘惹族群絕大多數(shù)秉持華族原有的宗教信仰。這一點從娘惹瓷的圖案可以看出，常繪佛教流行的八寶圖等，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峇峇娘惹的宗教取向。

獨立后的馬來西亞法律規(guī)定華人與馬來穆斯林通婚后必須皈依伊斯蘭教，以此來保護馬來人在宗教上的優(yōu)勢。在這樣的法律制約下，一些峇峇娘惹后代忍受不了宗教當中的各種限制。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華人與馬來人的通婚，得以較多保持華族的宗教文化。但隨著峇峇娘惹進一步融合進當?shù)厣鐣鲇趯ψ晕疑姝h(huán)境的適應，其宗教信仰不斷進行著調(diào)整，部分馬來神也成為他們崇拜的對象，例如馬來半島等地廣受推崇的“拿督公”等。

由于歷史上馬來西亞華族沒有形成本民族統(tǒng)一的一元宗教，而是儒、釋、道和多種民間信仰長期并存，有很強烈的多元色彩。因此娘惹族群供奉的神祗中包括釋伽牟尼佛、太上老君、儒家孔子、關帝、媽祖娘娘等神明形象，可見多信仰多神論的宗教思想，在娘惹文化中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3.習俗

在峇峇娘惹獨特的族群文化中，婚嫁習俗極具特點。峇峇和娘惹的傳統(tǒng)婚禮通常需要十二天才完成，在那之前還有提親、定親、合八字等一套十分復雜的儀式。其中兩項重要儀式分別為源自閩南一帶的“上頭禮”和“納彩”風俗。“上頭禮”類似于中國古代女子的及笄禮;“納彩”則類似男女訂婚儀式，新郎和新娘會在婚禮前相互交換結婚禮物。婚禮上常見繪有龍鳳樣式和花卉圖紋的杯、盅、壺、盤等五彩瓷具，被視為吉祥如意的象征。精致的中國陶瓷造型優(yōu)美、價格不菲，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有時也常作為結婚喜宴饋贈親友的佳品。

恪守傳統(tǒng)的娘惹家庭十分重視祭祖，通常會在農(nóng)歷新年、清明節(jié)、中元節(jié)、冬至節(jié)等傳統(tǒng)節(jié)日對神祇和祖先進行祭拜，擺上三牲及飯菜來上供。此外，受儒家文化道德根基的影響，孝親敬老、長幼有序的觀念也較深入人心。

三、娘惹文化的融合特點

“一個社會的文化向外傳播時，其中的文化要素或多或少是可以為別的文化群體所吸納和利用的;反過來該文化群體也一樣可以汲取外來文化的營養(yǎng)和成分，為本群體的人們所用。”[6]在馬來西亞較為寬松和平的文化政策下，中國傳統(tǒng)文化被一代又一代土生華人接受并傳承，在積蓄、變異過程中染上了馬來西亞色彩。

峇峇娘惹作為馬華“混血”，自然而然成為中華文化與當?shù)匚幕皥A融通合”的載體。回溯以往，審視當下，娘惹文化得以維系至今，其一是源于中華文化內(nèi)在精神的滋養(yǎng)，其二是借鑒吸收了當?shù)匚幕暮侠碓兀S富了自身表現(xiàn)形式以適應時代。正是華人文化的包容性與創(chuàng)新性，使其在與馬來西亞文化交匯進程中，以尊重、借鑒、促進的態(tài)度來面對他族文化，最終實現(xiàn)了多元文化的“美美與共”。

四、結語

如此獨樹一幟的“娘惹文化”，不僅是華人極具特色的文化符號和精神遺產(chǎn)，且是馬來西亞國家文化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當前馬六甲政府就主辦了“峇峇娘惹”文化周來推廣這一古老獨特的華人文化。此外，以《小娘惹》為代表的華語電視劇也向世人展示了“峇峇娘惹”族群的生活風貌。未來兩國之間的民間交流和文化互動將越來越密切，而“峇峇娘惹”族群將起到更為重要的紐帶作用。

注釋：

[1]徐繼畬.南洋諸島[M].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28.

[2]楊保筠.中國文化在東南亞[M].河南教育出版社.2009：141.

[3]張婭雯，崔榮榮.東南亞娘惹服飾研究[J].服飾導刊.2014（9）.

[4]余麗，俞曉牮.峇峇娘惹文化與閩南文化交融——峇峇娘惹祖屋博物館解析[J].建筑與文化.2018（6）.

[5]陳恒漢.從峇峇娘惹看南洋的文化碰撞與融合[J].沈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

[6]唐慧，龔曉輝.馬來西亞文化概論[M].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5：4.

參考文獻：

[1]曹云華.宗教信仰對東南亞華人文化適應的影響[J].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2（1）：22.

[2]段穎.馬來西亞的多元文化、國家建設與族群政治[J].思想戰(zhàn)線.2017（5）.

[3]袁歡.馬來人服飾及其文化內(nèi)涵初探[D].陜西師范大學.2012.

[4]王付兵.清代福建人向海峽殖民地的移民[J].南洋問題研究.2009（2）：73.

[5]張程程.馬來西亞“峇峇娘惹”族群之興衰：一個華人族群興衰的啟示[D].東北財經(jīng)大學.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