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帥英 河南大學文學院
1960 年改編版電影,最突出的一點就是整體故事情節的刪減。劉沛然導演依據小說第十章到二十一章“智取威虎山”的故事情節將小說改編成電影《林海雪原》。除了依據前人經驗之外,小說《林海雪原》本身文本的獨特性,電影媒介的限制性以及時代背景都是只截取“智取威虎山”這一個片段進行改編的原因。
首先,《林海雪原》小說共分為三十八章,其內容大致可概括為奇襲奶頭山、智取威虎山消滅座山雕、大戰四方臺這三個故事,它們既相互聯系又相對獨立,每一個故事都是一個有頭有尾的完整情節,因此可以被單獨拿出來進行改編。
其次,因為電影與小說相比時長與內容涵蓋量都十分有限,面對過于豐富的文本內容,適當做“減法”才是小說改編電影的可行之道。另外,整篇小說場景較為復雜,劇組需要大量的真實外景,制作成本也較高。加上1960 年中國正處于困難時期,尤其在雪山這樣艱苦的環境,物資不僅匱乏又難以運輸,這些對電影拍攝就造成了較大的困難。因此,僅截取“智取威虎山”一段進行改編,大膽做“減法”是明智之舉。
最后,“智取威虎山”相較于另外兩個故事來說在小說中占據更大的篇幅,因此內容更加豐富,情節更加緊湊曲折,人物形象在這一段也更加突出,具有較大的可改編性,這也是選取“智取威虎山”一節而不是其他兩個故事進行改編的緣由。
電影在人物戲份以及劇情選取上也做了較大的改動。因為電影僅選取了“智取威虎山”一節,主要展現的是楊子榮單槍匹馬勇闖座山雕老巢的故事,情節簡潔,線索單一。所以相對于小說文本來說缺少了少劍波與白茹這一愛情線索,剪去了少劍波與姐姐這一親情線索。另外,也刪去了楊子榮深入匪巢前,少劍波為他送別的這一場戲。在這里革命戰士的親情、友情、愛情關系被剔除干凈轉為階級情感,個人仇恨轉為階級對立,這正是20 世紀50 年代末60 年代初人性人情被劃歸到資產階級思想領域這種時代特殊思潮的體現。
電影對愛情、友情、親情的舍棄,也使得革命戰士的剿匪行動不再局限為個體行為,而體現出“集體化”的傾向。當楊子榮請求要喬裝成胡彪打入敵人內部時,電影《林海雪原》加入了少劍波這樣的一句話“咱們先開個會,把情況給大家談談,讓同志們都動動腦筋,出出主意”。同樣的情節,小說中少劍波最后還是僅經過個人考慮之后同意楊子榮的提議。電影增加這樣“商量”性質的臺詞,使得少劍波的“個人英雄主義”減弱,從而突出地顯示了集體主義精神。
與小說原著相比,電影中反面人物的“扁形化”傾向一定程度上有所削減。在小說原著當中,土匪只有負面的形象,他們丑陋愚笨,無惡不作。但電影增添了老道利用傻大個引開監視他的小分隊戰士劉勛蒼而乘機逃跑以及老道給傻大個提供干糧的故事,凸顯了老道的智慧與溫情。這一情節的增加使得土匪的形象更加豐滿圓滑,而不再單一扁平,千篇一律,枯燥無味。
電影《林海雪原》正是對傳奇英雄故事的通俗化改編,此時,是文藝走向大眾的時代。早在1953 年12 月,中央政府就發布了《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關于建立電影放映網與電影工業的決定》,文件規定:“電影放映事業的發展方針是首先面向工礦地區,然后面向農村”且電影放映要通俗易懂。可以看出,當時的電影政策是向工農兵傾斜的原則。
為了貫徹這一原則,電影《林海雪原》添加了大量旁白與解說,來契合工農兵的接受水準。例如,在電影的開始就對影片故事背景進行解說:“一九四六年解放戰爭初期,在東北戰坊的我軍后方有一部分被擊潰了的國民殘匪……我軍為了干凈徹底地消滅這些殘余土匪……”這段旁白的加入,可以讓觀眾快速地知道這是在什么樣的環境之下,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情。
其次表現在人物語言通俗化。楊子榮只身進入座山雕老巢,在與土匪對峙時用一些“瘋狗才咬人”,“這個壞蛋驢唇不對馬嘴”等民間常用俗語。這樣的臺詞設計既使得電影具有地域特色,又貼合百姓的日常生活。整部小說旁白解說的加入以及通俗人物語言使得《林海雪原》成為一部通俗的英雄傳奇故事。
1960 年劉沛然導演改編版電影擺脫小說文本的局限將人物形象以及故事環境更加直觀地傳達出來,增加了趣味性的同時也讓我們窺探出一些當時的時代背景,更加豐富了《林海雪原》小說跨媒介傳播的途徑。但是,事物都有兩面性,我們還應該看到這一改編版電影在人物選角不符合原著,缺少字幕等方面的缺陷,應該辯證地看待《林海雪原》跨媒介傳播的形式與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