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和影響因素的研究進展

蔣夢蝶，李佳佳，戴付敏

（1.河南大學護理與健康學院，河南475000；2.河南省人民醫院）

據國家統計局報道，截至2018 年末，我國60 歲以上人口為24 949 萬人，占總人口的17.9%[1]，預計到2050 年前后，將達到4.87 億，占總人口的34.9%[2]。面對我國老齡化日益嚴重、“8421”的家庭結構和醫護人員短缺的現狀，老年人的照護成為一大難題。在這種背景下，輔助技術（assistive technology, AT），如智能手機應用程序、機器人、遠程醫療、可穿戴設備等科技迅猛發展，越來越多地被認為是解決這一社會問題的有效方案。多項研究已證實，輔助技術能夠緩解個人、家庭、社會沉重的照護負擔[3-5]。但老年人這一特殊群體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如何提高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值得關注。本研究綜述了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現狀、影響因素、評估模型、評估工具及啟示，為應用輔助技術實現對老年人照護提供參考依據。

1 輔助技術的概念及作用

1.1 輔助技術的概念 輔助技術是指任何可以用來增強、維持或提高有認知能力、身體或溝通困難殘疾人功能的物品、設備或產品系統”[6]，可以是獨立的或集成系統的一部分，也可以是固定的或移動的[7]。主要包括6 大類：一般信息通信技術、機器人技術、遠程醫療、傳感器技術、移動健康應用管理程序、視頻游戲[4]。

1.2 輔助技術在老年人照護中的作用 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身心狀況將發生很大變化：多病共存涌現、跌倒風險增加、移動能力下降、失能失智、孤獨和抑郁感增強等，這些變化將給老年人自身、家庭及社會帶來沉重的負擔。隨著科技的發展，輔助技術在老年人照護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現通過文獻回顧歸納輔助技術的作用有以下幾點[4-5,8]。對老年人自身的作用：①幫助完成日常工作；②休閑和社交；③監測健康和安全；④對疾病進行管理；⑤降低再入院率，減輕經濟負擔。對家庭照顧者的作用：①改善身體狀況，如睡眠質量；②緩解焦慮、抑郁等心理壓力；③擁有更多自由時間；④提高對老年人的疾病管理能力。對社會的作用：①專業照護人員能夠為更多老年人提供更優質的護理；②緩解護理人員短缺現狀；③降低當地的醫療和護理成本；④影響健康相關政策的制定；⑤創造更多商機。

2 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現狀

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直接影響其使用行為。De Veer 等[9]調查了1 041 名社區的老年人，結果發現，63.1%的老年人表示肯定或可能會使用移動醫療應用程序。Demiris 等[10]采用質性研究方法，探討老年人對智能居家技術的態度和看法，結果表明，所有研究對象都對智能居家技術持積極態度，并且樂意接受在家中安裝它們。Cavallo 等[11]的研究發現，大部分老年人對機器人的外觀和服務接受度較高。然而，Wu等[12]的調查卻發現，老年人對機器人的使用意向較低，對該設備有著消極態度。由韓振秋[13]的研究可知，我國大部分老年人存在科技恐懼。以上結果提示，在使用輔助技術對老年人進行照護時，要充分探索影響接受行為的因素，為提高老年人使用積極性提供參考依據。

3 輔助技術接受模型及評估工具

3.1 輔助技術接受模型 各國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輔助技術接受問題進行了廣泛研究，主要的輔助技術接受模型有：理性行為理論（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計劃行為理論（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技術接受模型（Technology Acceptance Model,TAM）、擴展的技術接受模型（Technology Acceptance Model 2,TAM2）、整合性技術接受與使用理論（Unified Theory of Technology Acceptance and Use of Technology,UTAUT）、技術接受模型3（Technology Acceptance Model 3,TAM3）[14-15]。TRA 認 為 個 體 的 行 為 意 愿 決定其行為，態度和主觀規范決定行為意愿[16]。TPB 是在TRA 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增加了知覺行為控制變量[17]。TAM 以TRA 為基礎，提出感知易用性和感知有用性影響態度[18]。TAM2 在TAM 的基礎上添加了主觀規范這一變量[19]。UTAUT 認為，績效期望、社會影響、努力期望、便利條件影響輔助技術的接受度[20]。TAM3 認為個人差異、系統特征、社群影響、便利條件影響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21]，該模型的主要優勢在于它的全面性和可操作性。多項研究表明，以上模型已在預測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影響因素中得到了證實。提示在對輔助技術進行研發時，除了要依據老年人的需求，還要依據技術接受模型，這對于提高輔助技術的接受度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

3.2 評估工具 目前，評估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方式主要是通過定量研究、定性研究和自我檢測的日志數據，尚缺乏公認的評價工具。量性研究中，研究者在評估輔助技術接受狀況時，大部分是依據模型理論和文獻回顧來自擬問卷進行調查的，未經過驗證，缺乏可靠性。查閱國外文獻，最為常用的是使用者技術接受度問卷（Service User Technology Acceptability Questionnaire, SUTAQ），該問卷由英國學者Hirani等[22]于2016 年進行編制，用于衡量接受度，并確定拒絕接受技術服務人員的特征。SUTAQ 包含加強護理、感知益處、隱私和不適、護理人員的擔憂、設備作為替代、滿意度6 個維度，共22 個條目。完成該問卷大約耗時15 min，采用Likert 6 級評分，1～6 分表示“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得分是每個條目的分值相加，得分越高，接受度越高。目前該問卷已被調試成挪威版[23]、意大利版[24]，但該問卷只在慢性病病人中得到了應用，尚未在老年人中應用。Anderberg 等[25]編制了專門評估老年人對技術態度的問卷，該問卷較為精簡，操作方便，但尚未進行廣泛推廣。目前，我國陳慧娟等[26]開發了病人移動健康應用程序接受度問卷；賴玉珊[27]研制了移動中醫健康服務用戶采納意愿問卷；陳亞明[28]設計了老年人接受移動智能終端的健康教育行為影響因素問卷，但是都尚未得到廣泛認可和應用，且只有陳亞明[28]設計的問卷是針對老年人的。因此，需要加大力度研發針對我國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評估工具。

4 影響因素

4.1 個體因素

4.1.1 社會人口學因素 影響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主要社會人口學因素包括年齡、文化程度、技術經驗。Cavallo 等[11]研究發現，75 歲以下、文化程度高的老年人更容易理解機器人的功能，更愿意與機器人互動。羅盛等[29]的研究表明，高齡老人對智能養老服務項目的需求相較低齡老人高。分析原因：一方面，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身心狀況變得更差，對輔助技術的使用難度增大；另一方面，高齡老年人受傳統觀念的影響較為嚴重，認為應該得到兒女的照護，從而拒絕使用。Louie 等[30]的結果表明，文化程度高的老年人對機器人的負面態度較低，這可能與文化程度高的老年人對新技術有著更開放的態度、更強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有關。Russell 等[31]調查了306 名澳大利亞老年人，結果發現經常進行網絡活動是老年人采用遠程醫療行為意向的預測因素。另一項研究發現，與計算機系統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最相關的是技術經驗[32]。這提示在給老年人應用新技術前，要對其進行適當培訓，以提高技術接受度。

4.1.2 認知 影響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主要認知因素包括態度、病恥感、信任度。Peek 等[33]的研究認為，老年人對技術的采納，很大程度上受其對技術態度和信念的影響。Mitzner 等[32]通過分層回歸分析也發現，當考慮技術經驗和人格變量時，態度變量仍然可以預測老年人對計算機系統的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Wu 等[12]的研究發現，阻礙老年人接受機器人的主要因素是機器人帶來的病恥感，分析原因可能為：在老年人內心，輔助技術與孤獨、依賴、殘疾和衰老的形象相關。Russell 等[31]的研究發現，老年人對遠程醫療的信任度影響其使用意向。由此可知，認知是使用任何輔助技術行為意向的重要影響因素。因此，應該關注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認知，可以通過同伴支持策略，讓有消極認知的老年人觀看同伴使用輔助技術的正面形象和潛在益處，以積極的方式影響老年人陳舊和不安的觀念，這可能會對他們接受輔助技術產生重大影響。

4.1.3 其他 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與自我效能有關。有研究發現，自我效能與使用意向有關，自我效能低的老年人對于未來使用移動醫療應用程序的意愿較低，不太相信會從中受益[9]。Mitzner 等[34]的研究表明，自我效能高的老年人能夠長期使用個性化的信息提醒和社會管理（PRISM）系統。這提示醫護人員需要重點關注自我效能低的老年人，推薦給他們較易使用和熟悉的輔助技術，并給予額外指導，以增強成功使用的信心。影響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個體因素還包括人格特征、健康狀況。有研究發現，人格特征與應用計算機的感知易用性和感知有用性相關[32]，由于老年人這一特殊群體存在社會孤立的風險，因此在對該群體應用輔助技術前應考慮其人格特征。羅盛等[29]的結果表明，健康狀況差的老年人對智能養老服務項目的需求是健康狀況較好老年人的2 倍，這可能與健康狀況差的老年人更希望通過輔助技術改善自己的健康狀況、提高生活質量和獨立性有關。這與張冬妮[35]的研究結果相反，這可能與健康狀況好的老年人主觀上認為自身不需要依賴輔助技術有關。

4.2 輔助技術因素 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質量、安全、外觀是影響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的影響因素。多項研究已證實，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是輔助技術接受度的有效預測因子[32,35]，與技術接受理論一致。Zhou 等[36]的結果發現，遠程醫療的易用性和信息質量是影響老年人對其接受度的影響因素。Cimperman等[37]的研究發現，感知安全性直接影響遠程醫療的行為意向。另有一項研究表明，隱私的泄露阻礙了老年人對智能居家系統的接受[10]。Chu 等[38]的研究比較了老年人對兩類機器人的接受度，一類是更像人類、更注重服務的機器人；另一類是更像動物，更多以陪伴功能為主的機器人，結果發現，老年人更偏愛前者機器人。與Cavallo 等[11]的研究一致。因此，在研發輔助技術時應考慮多方面的問題，根據老年人的需求設計個性化的輔助技術，以滿足不同老年人的需求。

4.3 社會環境因素 影響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度的社會環境因素為便利條件、醫護人員的支持、家庭支持、政策支持等。Cimperman 等[37]調查了400 名老年人，結果表明，便利的條件直接影響老年人使用家庭遠程醫療服務的行為意向，醫生的建議對感知易用性有顯著影響。而我國的一項研究發現，便利條件對老年人使用遠程醫療服務意向無影響[39]，這可能與我國傳統的比較依賴子女的養老方式有關。Peek 等[33]認為老年人是否使用技術受到供應商、家庭照顧者、提供經濟補償的機構、家庭外的物理環境的影響。一項系統綜述表明，當健康促進和初級預防計劃提供支持和反饋時，老年人更有可能繼續使用該計劃提供的電子醫療和遠程醫療服務[40]。由此可知，提高各方面的社會支持以及環境改造可提高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

5 啟示

5.1 開發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度評估工具 評估老年人對輔助技術接受度是非常必要的，能夠及時發現接受度低的老年群體，以便于采取針對性的干預措施，提高此類人群的接受度。但是，目前尚無權威、標準的針對老年人的評估工具，大多為自擬問卷或質性研究。建議研究者根據我國實際情況開發操作簡便、易于理解、信效度高的評估工具，從而準確、有效地評估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度。

5.2 開展輔助技術教育 雖然輔助技術已被證實在老年人照護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但輔助技術仍未得到充分利用，實際使用率較低。這不僅與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有關，還與醫護人員對輔助技術的推薦意識不強烈有關。另外，有研究認為即使是精心設計的輔助技術也需要對其進行培訓，以降低技術焦慮。因此，建議衛生醫療部門加強對輔助技術的宣傳、健康教育和培訓指導，以改善醫護人員及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了解和認可，提高醫護人員的推薦意識及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增加實際使用率。

5.3 加緊輔助技術的研發 目前我國輔助技術的發展正處于起步階段，仍存在許多問題，包括操作復雜、質量低、成本高等，加大研發力度勢在必行。技術人員在研發輔助技術時，應重點考慮老年人群這一特殊群體的特點，比如視聽障礙、記憶力衰退、理解能力下降、執行功能較低、處理速度較慢、經濟來源較少等。另外，老年人的需求是多種多樣、各不相同的，應根據老年人個性化的需求，研發簡單易用、符合老年人身心特點、人性化的輔助技術，以提高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

5.4 政策支持 為了提升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國家相關部門需要完善并頒布有關輔助技術的規章制度和提高福利政策，不僅能為老年人營造安全的使用環境，還可以使其享受各種優惠福利，這將為老年人應用輔助技術提供強有力的保障。2018 年，工業和信息化部辦公廳、民政部辦公廳、衛生計生委辦公廳聯合公布了《智慧健康養老產品及服務推廣目錄（2018年版）》，該文件涵蓋了五大項56 個產品類項目和六大項59 個服務類項目[41]。這一政策的發布將強有力地推動我國老年人輔助技術的發展。希望政府可以加速政策的落實，以滿足老年人、家庭照顧者、專業護理人員的需求，促進我國健康老齡化。

6 小結

未來輔助技術可能在老年人照護中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而接受度是影響老年人實際使用的關鍵因素。在輔助技術研發和應用階段，應關注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現狀及影響因素。但是，目前缺少標準的、權威的評估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度的工具，今后研究者應重視評估工具的開發。另外，影響老年人輔助技術接受度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因此，為了提高老年人對輔助技術的接受度，應全面地進行考慮，首先，要開展輔助技術教育；其次，需加強政策支持；此外，應加大研發力度，研發符合老年人特點的輔助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