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白菊

王蕙利

杭白菊，又名小湯黃、小白菊。正如西湖藕粉不采西湖蓮藕加工一樣，杭白菊雖被冠以一個“杭”字，實則以嘉興桐鄉所產為上品。

一方水土育一方人，一方水土也養一方茶。作為自古以來的魚米之鄉，桐鄉杭白菊理所當然氤氳著宋詞般的婉約意境，幽幽淡淡地飄逸起此地的靈魂。而在中國，美好總與傳說分不開，圍繞著杭白菊也流傳著諸多美麗故事。雖說這些坊間傳聞大多有些牽強，但在一代又一代的口耳相傳中，其滋味便如同杭白菊煎水般細膩綿長。

說起本人與杭白菊的邂逅，最初目的只是為了保健。記得念中學那會兒，有陣子不知怎得，總感覺身體燥熱，眼睛也不甚舒服。外婆便到市場上轉了一圈，回家時帶了一包東西。剛拆開封口，便有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我湊上去一瞧，原來是些被曬干壓扁了的白菊。外婆從袋里撮出幾朵來，放進茶杯，沏上開水，而后將這杯冒著熱氣的物事遞將過來，殷殷叮囑道：“喏，這個叫杭白菊，喝了它，清肝明目。”

接過茶小心輕吮，只覺有股清純微甘，不濃烈、不張揚的清香，絲絲縷縷縈繞鼻間，游逸味蕾。雖是不經意的一口，心便陡然清靜安穩起來。我就此愛上了杭白菊，并在它的芬芳里，驚艷了閑暇時光，溫柔著書香歲月，直至踏上工作崗位。

有一次，我被領導安排去某個杭白菊產地出差。雖說那兒并非“根正苗紅”的桐鄉基地，但想到能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多年知己的原生態面貌，我仍是欣欣然直奔目的地而去。剛進入村莊，便見田野間一畦畦農戶自種的白菊，似一條毯子般，柔軟綿長、如霜似雪地鋪陳在那，于藍天白云映襯下，顯得格外壯觀。公事辦完后，我便急切地趕往農家，一探杭白菊的制作究竟。

那些正值華年的白菊，被農婦用一雙雙巧手采下，先攤到竹匾內，待其散失了部分水分，產生輕度萎凋后，再上灶蒸一下。據說，這樣能使白菊出落得愈發珠圓玉潤。當它們“貴妃出浴”般從蒸籠里裊裊移出后，還需攤到竹簾上，置于艷陽下曝曬至花芯變硬，美麗被收藏起時，干菊花就算制成了。

歲月悠悠，如今的我，仍常常與杭白菊為伴。尤其是秋日的薄暮時分，最好天空中還飄著絲絲細雨，穿著寬松的睡衣，選一個臨窗的位子坐下，于此濃淡適宜的好時光，除了可以翻會書，還大可泡上一杯能品亦能賞的杭白菊。掬數朵干干柔柔的白菊，投進透明玲瓏的玻璃杯里，沖入沸水。熱氣氤氟中，原本光澤全無、韶華不再的干菊，在熾熱水溫的擁抱潤澤下，好似一下子從睡夢中被喚醒，點燃了激情，自由自在地享受起“第二次生命”之樂來。

瞧，瑩白的花朵隨著水波輕輕蕩漾，層層花瓣悠然舒展著慵懶身姿，細膩、豐盈、嫵媚，那副宛若水中仙子飛揚美麗裙裾的嬌嬌女兒態，怎么看怎么嫵媚。

緩緩轉動手中的茶杯，細細地把玩端詳。籍著裊裊上升，悠悠繚繞于杯間的熱香，花瓣漸漸從白色轉為半透明。等到精美之外濾出的精華，全然化進了水里，并將水色融入了心里。輕輕啜上一口，菊的典雅，茶的芳香，韻的雋永，自口腔順味覺奔流入腸，輕輕漫過每個細胞，及至盈滿了整間屋子，讓人陡生“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蘆花短笛中”之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