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立冬

王吳軍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寫立冬是在第六回，這一回的題目是：“賈寶玉初試云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劉姥姥是在立冬時節第一次來到了賈家的榮國府，當時，劉姥姥的女婿家境貧瘠，女婿狗兒又整日酗酒，家無寧日。劉姥姥看不過去，柔中帶鋼地說了女婿一通話：“姑爺，你別嗔著我多嘴。咱們村莊人，那一個不是老老誠誠的，守多大碗兒吃多大的飯……”女婿狗兒讓劉姥姥到榮國府去攀親，劉姥姥就帶著外孫板兒在立冬時節去了榮國府。因此，《紅樓夢》中的立冬就和劉姥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這年秋盡冬初”，劉姥姥一進賈家的榮國府，“那板兒才五六歲的孩子”，劉姥姥對周瑞家的說：“這鳳姑娘今年大還不過二十歲罷了。”王熙鳳當時18歲，賈蓉在劉姥姥眼中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實際上賈蓉當時也是18歲。劉姥姥曾三進榮國府，帶來了無限的歡聲笑語。劉姥姥善良正直，聰明能干，很重情義，而且有著堅韌不拔的毅力，深受人們的喜愛。可以說，劉姥姥見證了賈府興衰榮辱的全過程。立冬時節，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她小心謹慎，打通關節，與赫赫有名的金陵大戶建立了關系。

在《紅樓夢》里，劉姥姥與賈府的淵源還得從他的女婿王狗兒說起，王狗兒的祖上曾經 是一個小小的京官，與賈府王夫人的父親認識，又因同是姓王，借著“一處做官”的機緣便“連了宗”成了“本家”。 于是，王狗兒家就結了賈府這一富戶。后來，偏偏這王狗兒家不爭氣，弄得家業蕭條，就搬出了城住到了鄉下。到了年冬歲末，王狗兒家無以為計，顧頭顧不得尾，岳母劉姥姥只好借著這個關系到賈府攀親，尋求救濟，于是就有了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旗開得勝，使一個小小的莊戶人家和赫赫有名的金陵大戶逐漸建立關系。她不但使賈府認下了這門親戚，還拿回來二十兩銀子外加一吊錢的援助，使這個莊戶人家度過了難關。

曹雪芹寫《紅樓夢》，有兩條主線，就是寶、黛、釵的情感糾葛這條線和以賈府為代表的四大家族的沒落這條線，除了這兩條主線外，還有好幾條副線，其中有一條副線主要就是劉姥姥在立冬時節進榮國府開始的。《紅樓夢》結構宏大，人物眾多，情節復雜，寓意深遠，曹雪芹需要為故事的展開做好鋪墊，所以在第六回一開頭，曹雪芹就寫了榮國府上下三四百口人，每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幾十件，頭緒很多，于是，曹雪芹就從劉姥姥這個小人物在立冬時節進榮國府開始描寫。《紅樓夢》由劉姥姥引出賈府的一系列事件，特別是要引出王熙鳳。劉姥姥是一個芥豆之微的小人物，正因為她小，所以她就可以起到一個非常重要的陪襯作用。劉姥姥不僅可以陪襯王熙鳳，而且她可以陪襯賈府的仆人，因為她的地位比仆人還低。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突出了賈府的宏大、顯赫、奢華。另外，通過劉姥姥的活動來很好的介紹王熙鳳。劉姥姥進榮國府見的第一個人是周瑞家的，第二個人是平兒。王熙鳳的出場是通過劉姥姥的聽覺和視覺來寫的。

對于《紅樓夢》中寫的劉姥姥在立冬時節一進榮國府，非常生動有趣，可是，為《紅樓夢》批書的脂硯齋卻看出了凄涼，脂硯齋在這一回批道：“可憐可嘆”、“可憐可嘆”、“為財勢一哭”、“投親靠友者齊來觀之”。

劉姥姥在立冬時節第一次來賈府的時候，賈府正處于輝煌時期，府中事務繁多，家財和人丁都呈現出興旺之相，林黛玉和薛寶釵也是剛在賈府住下不久，劉姥姥前來沾光，得了一些小好處。劉姥姥獲得是最直接的利益是蹭了一頓豐盛的飯菜，外加白銀二十兩。可以想象得到，回家之后的劉姥姥在人前可以怎樣炫耀怎樣在女婿面前神氣。

《紅樓夢》寫的是以賈府為代表的封建家庭的興衰榮辱史，描寫了以寶黛為首的青年男女的愛情，刻畫了以金陵十二釵等人物的命運。但是，劉姥姥這位并不屬于大觀園的村嫗卻被寫得栩栩如生。曹雪芹在描寫賈府花團錦簇、美女如云的大觀園時，卻不惜筆墨去刻畫這樣一個劉姥姥，真是耐人尋味。其實，曹雪芹是把劉姥姥當成了《紅樓夢》中總領全文的一個引子，又是貫穿全文的一個線索，另外，劉姥姥對其他人物有著重要的襯托作用。雖然劉姥姥只是一個小人物，但她在賈府的三進三出，作為一個線索貫穿了整部小說，而且，在劉姥姥這樣一個小人物身上還體現了一種俗文化的意義。所以，曹雪芹寫劉姥姥這樣一個小人物不是偶然的。尤其是曹雪芹寫劉姥姥在立冬時節一進榮國府，更是有著重要的意義。

古代，立冬分為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凍，三候雉入大水為蜃。這個時候，天氣轉冷，水已經能結成冰，土地也開始凍結，野雞一類的大鳥便不多見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冬，終也，萬物收藏也。”冬天是一歲之尾，秋收冬藏，養精蓄銳，萬物都將向土地深處回歸的。曹雪芹寫《紅樓夢》，寫的是賈府由盛到衰的過程。劉姥姥在立冬時節一進榮國府，雖然表面上來看上去榮國府一片花團錦簇的樣子，其實，在絢爛的背后卻危機重重。這就好比到了立冬時節一樣，雖然看上去還有一點陽光，但是，寒意襲人的日子畢竟就要到來了。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