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筆下的“雪之美”

張坤 胡桂勤

我的家鄉處于皖西北的大平原上，這里一年四季分明，真可謂“春有春花夏有風，秋有秋月冬有雪”，這里每年冬天都會下幾場雪。

每到下雪時，也是我們最高興的時候，美麗輕盈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不久，映在眼前的就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那樣潔白無瑕，那樣悠遠靜謐。墻角的數枝梅花，凌寒獨開。我們踏雪賞梅，才發現梅花似雪，雪似梅花，唯有暗香襲來時，才知似與不似，都是如此驚艷！

家鄉的雪如此美好，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里，翻開名家的散文隨筆，在作家的筆下去品雪，則又發現了雪的另一番滋味。

汪曾祺不愧被稱為“中國的最后一個士大夫”，在他的筆下，雪是那樣的充滿童真又快樂喜慶。“雪花想下又不想下，/猶猶豫豫。/你們商量商量，/自己拿個主意。/對面人家的屋頂白了。/雪花拿定了主意：下。”初讀這首《下雪》，你會相信，這詩出自當代一位擅長散文和短篇小說創作的文學大家汪曾祺之手？仔細咀嚼，平淡幾句，卻又把下雪的場景和姿態描繪得栩栩如生，韻味無窮，且又充滿童真和諧趣，這正是汪曾祺啊！世間何物似情濃？多情最是故鄉人。汪曾祺的作品中回憶故鄉冬天下雪的場景自是不少。“下雪了，過年了。大年初一，我早早就起來，到后園選摘幾枝全是骨朵的臘梅，把骨朵都剝下來，用極細的銅絲把這些骨朵穿成插鬢的花。……我把這些臘梅珠花送給祖母……梳了頭，就插戴起來。然后，互相拜年。”（見《臘梅花》）。不知不覺中，我們也體會到這下雪過年時濃濃的快樂和喜慶。“一到下雪天，我們家就喝咸菜湯，不知是什么道理。”這是《故鄉的食物》開頭就說的一句話，最后兩段：“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湯。”“我很想念家鄉的雪。”老人綿綿的思鄉情緒，不禁勾起了你我共同的心聲。汪老的文字，雖平平淡淡，不緊不慢，卻又出神入化，如飲一杯醇厚的美酒，不知不覺中卻已醉了。

在有些大家筆下，可以說是把雪寫活了，如梁實秋的《雪》，寫雪后白茫茫的銀世界：“雪的可愛處在于它的廣被大地，覆蓋一切，沒有差別。冬夜擁被而眠，覺寒氣襲人，蜷縮不敢動，凌晨張開眼皮，窗欞窗簾隙處有強光閃映大異往日，起來推窗一看，——啊！白茫茫一片銀世界。竹枝松葉頂著一堆堆的白雪，杈芽老樹也都鑲了銀邊。朱門與蓬戶同樣的蒙受它的沾被，雕欄玉砌與甕牖桑樞沒有差別待遇。地面上的坑穴洼溜，冰面上的枯枝斷梗，路面上的殘芻敗屑，全都罩在天公拋下的一件鶴氅之下。雪就是這樣的大公無私，裝點了美好的事物，也遮掩了一切的蕪穢，雖然不能遮掩太久。”這里作者一早醒來，推窗一看，世界全白了！竹枝松葉白了，杈芽老樹白了，朱門與蓬戶白了……最后一筆“全都罩在天公拋下的一件鶴氅之下”，更是神來之筆，作者妙用比喻，寫出了雪之大，雪之美，讀來猶如身臨其境之感。巴金的《家》里，也有一段堪稱經典的關于雪的描寫：“風刮得很緊，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左右兩邊墻腳各有一條白色的路，好像給中間滿是水泥的石板路鑲了兩道寬邊……雪片愈落愈多，白茫茫地布滿在天空中，向四處落下，落在傘上，落在轎頂上，落在轎夫的笠上，落在行人的臉上……”恰如其分的描寫，勾勒了一幅多么生動的風雪圖啊！

在有些作家筆下，雪還是那樣的通人性，善解人意，讓人滿心喜悅。老舍筆下的雪是美麗而善解人意的。在《濟南的冬天》里，他這樣描寫雪景：“最妙的是下點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發的青黑，樹尖上頂著一髻兒白花，好像日本看護婦。山尖全白了，給藍天鑲上一道銀邊。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點，有的地方草色還露著;這樣，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給山們穿上一件帶水紋的花衣。”用擬人的手法把雪的光、色、態展現出來，讓人感受到雪的迷人情韻。這是一幅濟南冬天的水墨畫，讓人體味到其間的濃郁情致。峻青筆下的雪是豐厚博大的。他的《第一場雪》里寫道：“好大的雪啊！山川、河流、樹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萬里江山，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而那些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上，則掛滿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兒。”這是一場多么酣暢浩大的雪，走進作者的文字，仿佛走進了美麗的雪景中，讓人滿心喜悅。

編輯/徐?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