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冬日的護膚、美妝

馬大勇

冬季氣溫下降，對人體是一個嚴峻的挑戰。中醫里提出冬季養生，通過飲食、睡眠、運動、藥物等手段，促進身體健康，能夠抗寒、預防疾病。對于珍惜自己的容貌的女子來說，在冬天要做好養生保養的工作。因為人的臉部、唇部、手部在嚴寒天時都有可能皸裂、變得粗糙，要讓自己的美保持好，就要尋找一些行之有效的辦法。

古人有一些充滿生活智慧的護膚小秘方。如北魏《齊民要術》記錄皴面、皸手的藥療方子：“小兒患皴者，夜燒梨令熟，以糠湯洗面干，以暖梨汁涂之，令不皴?！?/p>

“合手藥法：取豬胰一具（摘去其脂），合蒿葉，于好酒中痛挼，使汁甚滑。白核桃仁二七枚（去黃皮，研碎，酒解取其汁），以綿裹丁香，藿香，甘松香，橘核十顆（打碎），著胰汁中，仍浸置勿出，瓷瓶貯之?！边@一款治療手冬日凍傷皸裂的藥，用的是滑潤的豬胰子的汁加上香料，肯定會效果很好。

《齊民要術》又說：“其冒霜雪遠行者，常齧蒜令破，以揩脣，既不劈裂，又令辟惡?！庇盟庵瓉硗磕ㄗ齑?，以免凍裂，是一個小竅門。

唐代，朝廷在寒冬臘月時節還要賜予大臣一些護養唇部、面部皮膚的口脂、面脂等藥物，這是男女皆宜的護養藥物?？谥淖龇ǚ椒ㄊ怯门Ｋ琛⑴Ｖ瑩胶拖懔?、朱砂制成，唐代則用蜂蠟摻和。至于面脂，唐代《備急千金要方》載：“面脂主悅澤人面，耐老方。白芷、冬瓜仁（各三兩）;葳蕤、細辛、防風（各一兩半）;商陸、川芎（各三兩）;當歸（本）、蘼蕪、土瓜根（去皮）、桃仁（各一兩），木蘭皮、辛夷、甘松香、麝香、白僵蠶、白附子、梔子花、零陵香（半兩）、豬胰（三具切，水漬六日，欲用時，以酒取汁漬藥）;上二十一味薄切，綿裹，以豬胰汁漬一宿……”其藥料之齊備，令人羨贊。

又有載“煉脂法”：“凡合面脂，先須知煉脂法，以十二月買極肥大豬脂，水漬七八日，日一易水，煎，取清脂沒水中。煉鵝、熊脂，皆如此法。”

可見是以動物骨髓、脂肪、蜂蠟等加藥料，起到潤澤唇、皮膚的作用。

《唐書·百官志》中記：“臘日獻口脂、面脂、頭膏及衣香囊，賜北門學士?？谥?，盛以碧縷牙筒?！保ㄟ€賜予紫雪，也叫紅雪。還有碧雪之類，見于唐詩。這是《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有記載的紅雪通中散、碧雪藥物。）

唐代令狐楚有《謝敕書賜臘日口脂等表》：“臣某言：去年十二月，中使至，奉宣敕書手詔，兼賜臣口脂、紅雪各一合，十年歷日一通。捧緘跪發，以喜以駭。臣某中謝。臣聞平分四時，堯有歷象;聚蓄百藥，周之憲章。至若雪散耀紅紫之名，香膏蘊蘭薰之氣。合自金鼎，貯以雕奩。是宜寵錫大臣，榮加有德。用灑非常之澤，式彰不次之恩……”

有一種適宜冬季護養的重要中藥：栝蔞，也寫作瓜蔞。宋時莊季?！峨u肋編》載：“燕地良家仕族女子，皆髡首，許嫁，方留發。冬月以栝蔞涂面，謂之佛妝。但加傅而不洗，至春暖方滌去。久不為風日所侵，故潔白如玉也?！?/p>

至于冬日里的美麗衣裙、妝容，也為女子們所喜，以絢麗的景色驅散冬日的嚴寒。冬日百花凋零，卻也還有紅、綠、白各色梅花，金黃蠟梅花，白瓣黃心水仙花，等等花兒盛開，芳香美好。愛美的女子們爭先模仿花之美來作衣裝、妝容。也常去園子里剪取來簪戴在發髻上。

當冬天冰天雪地，婦人們要穿上顏色奇麗的紅綠衣裙。南宋詞人姜夔的《小重山·潭州紅梅》詞，有句道：“人繞湘皋月墜時。斜橫花樹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睂懙氖桥缮泶┸绮萑旧募t裙，如紅梅一般的花色沁透幽香。這就像清代《紅樓夢》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寫的，大觀園里白雪紛飛，紅梅花開，姐妹們換上了紅色調的冬衣：“黛玉換上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貍里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絳，頭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齊踏雪行來。只見眾姊妹都在那邊，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斗篷。”當然，還有寶琴的鳧靨裘，閃耀翠綠顏色。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上遙等，身后一個丫環抱著一瓶紅梅”，紅綠相映，“就象老太太屋里掛的仇十洲畫的雙艷圖。”

（圖一，改琦繪《紅樓夢圖詠·寶琴》）

《香艷叢書》里有《雪兒》一篇，寫一位女郎穿梅花紋白衣衫，配淺淡月藍色裙，這也是冬日里常見的：“十五六女郎，衣白羅點梅大袖衫，月藍湖縐斗紋百疊裙，豐姿綽約，眉目如畫?！鼻宕Y坦《秋燈瑣憶》，記載蔣坦為妻子秋芙制作一件梅花畫衣，畫滿綠萼白瓣的綠萼梅，如同香雪灑滿身，好比萼綠華仙人：“余為秋芙制梅花畫衣，香雪滿身，望之如綠萼仙人，翩然塵世。每當春暮，翠袖憑欄，鬢邊蝴蝶，猶栩栩然不知東風之既去也?！?/p>

相傳隋代趙師雄在廣東羅浮山下遇到女郎，與之飲醉，天明醒來，原來是在梅花樹下，這才知道女郎是梅仙。這羅浮仙夢是著名的梅花掌故，見于傳為柳宗元所著《龍城錄》一書。歷代仕女畫家常畫羅浮夢圖，畫中女仙見于盛開的滿樹白梅花下，是素潔妝容，不濃妝艷抹;身穿一身白衣裙，顯出梅花一般的高雅氣質。如清代周笠《羅浮夢景圖》一般。

又有梅花妝，也叫落梅妝，相傳是南朝時壽陽公主首創。她在正月初七人日時臥于含章殿下，梅花落在額上，印出花的印記，皇后覺得很美，便讓留下，此后女子們多有仿效，或者在額上畫一朵梅花，或者用紗羅、紙等剪成梅花花鈿（也叫花子），貼在額頭?！短接[》卷九七〇引《宋書》：“武帝女壽陽公主人日臥于含章檐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之華，拂之不去，皇后留之。自后有梅花妝，后人多效之?！痹睹坊ㄊ伺畧D》表現的就是梅花樹下壽陽公主在額上貼一朵梅花花鈿的美好一瞬間。

芳香的金黃色蠟梅花，也受到人們喜愛。宋代佚名《采桑子》詞，寫的則是蠟梅花像一朵金色花鈿，顯然當時女子們把花鈿做成蠟梅花形，作為美妝是很多的：“熔金脫得花鈿小，點綴瓊枝。月淡風微。露浥香肌自是奇。玉人呵手昂頭翦，纖鬢邊垂。似簇蜂兒。春入芳容不肯飛。”

晚清廣州畫家居廉有花卉畫冊《群芳競妍冊》，畫一年里各種花卉，旁邊加大段題跋，融合花卉的特征與傳說故事，將花卉描寫為絕世佳人。如冬天的白梅圖，畫梅花枝，題跋稱其名字曰素娘，有荊布風，穿白色衣裙。

又一幅水仙圖，畫一枝水仙花，題跋道：“天一女史名凌波，天一其號也，母夢洛神而孕，誕生之夕，滿室氤氳。幼即頴悟過人，豐神絕世，嘗著六銖衣，裹白羅襪，黃冠翠袖，微步水濱，望者每驚為姑射仙人焉?！睂懰苫ɑ髋闪璨ǎ┑氖前咨p衣六銖衣，鑲翠綠袖緣，戴黃冠。這打扮完全是由水仙花幻化而來的形相。

民國時上海灘流行的月份牌畫，是用擦筆畫和水彩畫兩種技法結合而成的商品廣告畫，也多就是表現當時流行的旗袍等時裝的美人畫。常畫冬日里時髦的女郎身穿新款旗袍、高跟鞋，或還穿著皮裘，體態婀娜，紅妝秀雅，賞梅花、山茶、水仙等冬花，也是冬季里的一道美好風景。月份牌畫家杭稺英繪的一幅梅花美人圖，即是旗袍美人與紅梅花相映的畫面。

編輯/徐?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