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更棒的角度，他去了世界盡頭

|秋寒

隨著相機的普及，攝影已經不再神秘，人們在生活中也常常扮演著攝影師的角色。零下20多攝氏度的氣溫里，90后戶外攝影師儲衛(wèi)民扛著相機，獨自漫步在格陵蘭西部的烏佩納維克小鎮(zhèn)上，他想尋找一個更棒的角度，記錄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北極圈內人們的生活場景。

獨步小眾路

1990年，儲衛(wèi)民出生于重慶，在這座以江城、霧都、橋都著稱，又以山城揚名的城市里，他從小就對自然充滿了好奇，但礙于生活的循規(guī)蹈矩，他沒有多少探索外面世界的機會。

2011年，正在上大學的他拿著辛苦攢下的幾千元錢，購買了第一臺單反相機。要知道那時候，他走過最遠的地方，也只是從重慶到西安。讓他的人生真正發(fā)生變化的，是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去德國做交換生。

“我大學學的是計算機，攝影是一直以來的愛好。當時去歐洲是我第一次長途旅行，也是第一次體驗戶外旅行。”儲衛(wèi)民說。

記得去國王湖的時候是個很冷的冬天，地上有很深的積雪，他沒有任何戶外裝備，穿著一條牛仔褲，一雙普通的鞋子，背著一個書包在那兒徒步。“當時我的腳都濕透了，但景色確實非常震撼。在阿爾卑斯山，從學步的孩童到六七十歲的爺爺奶奶，我看見很多人都在戶外徒步。那種氛圍讓我很感動，感覺走進自然已經融入他們的生活，也激發(fā)了我對戶外旅行的熱情。”

就這樣，儲衛(wèi)民發(fā)現(xiàn)攝影是一種分享旅途中所見所思的很好方式，他漸漸地把旅行和攝影這兩個愛好結合起來。在瑞士少女峰下的山間小屋，他看到了筆直陡峭的艾格北壁，認識了一對德國老人，即便年過六旬，仍然行跡于山野;在挪威布道巖下的青年旅舍，他拍到了雄奇壯觀的呂瑟峽灣，也知道了一群極限跳傘家，用危險卻特別的方式，努力表達生命的多彩……

一邊是生活，一邊是興趣，大學畢業(yè)后，他成了一名軟件工程師。那段時間，他經常在下班休息的時候，在網上找各類攝影教程，買許多專業(yè)參考書，鉆研攝影技術。慢慢地也發(fā)一些照片到網上，逐漸積累知名度和合作資源。

“每次年假，我都會計劃去一些‘非熱門國家或地區(qū)，比如巴基斯坦、印尼等地拍攝，積累自己的作品集。”在與自然一次次邂逅之后，儲衛(wèi)民明白生命只有一次，世界上最大的危險，就是因為害怕冒險而不敢做自己喜歡的事，虛度一生。

2017年夏天，他決定遵從內心真正的喜好，轉行成為了職業(yè)戶外攝影師。與其他大眾攝影師不同，他喜歡個人化、個性化的創(chuàng)作方式，經常一個人去那些少人問津的地方，挖掘大家不太關注的題材。即使去一些大眾景點，他也會嘗試不同的構圖、天氣或后期調色。

三顧格陵蘭群島

第一次踏足格陵蘭群島，儲衛(wèi)民在南部峽灣的無人區(qū)徒步、劃船探索了整整兩個月。峽灣坡度陡峭，拐彎的一邊幾乎都是垂直的懸崖，他和隊友先從地圖上分析出可能的拍攝點，在漁民的協(xié)助下從另一邊登陸，徒步兩天才登上頂峰，拍下了預想中三條峽谷交界的宏偉景觀。

在極端嚴寒的氣候環(huán)境和復雜危險的地形中，無人機成了保障“完全構圖”不可缺少的偵察機。從“人根本不可能站到的地方”拍攝若干全景，再從筆記本電腦放大搜尋最佳拍攝點的角度和位置，他才能從大自然用千萬年時間描繪的杰作中，找到獨一無二的“世界盡頭”。

“我很喜歡格陵蘭，全島終年嚴寒，有3/4的地區(qū)在北極圈內，每年我都會多次到訪。每一次我都能看到它的變化，都有更深刻的體驗。”

第二年到格陵蘭無人區(qū)，在小漁村補給食物時，儲衛(wèi)民忽然發(fā)現(xiàn)雨中的山峰，宛然一幅遺世獨立的中國水墨畫。他被北極漁村與世隔絕的村鎮(zhèn)與文化吸引，想要深入了解，是什么讓當地社區(qū)能夠對抗極地最惡劣的氣候。他非常迫切地想去記錄傳統(tǒng)小鎮(zhèn)最原汁原味的生活方式，包括在大環(huán)境中生活的當地人。

儲衛(wèi)民決定第三次前往格陵蘭。“這個小鎮(zhèn)是一個非常安靜祥和的地方，吸引了很多外來移民，有丹麥的，甚至還有菲律賓的，他們都是被這里與世隔絕的環(huán)境所吸引。”

拍攝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為了提高這次的拍攝效率，他提前幾個月就開始做拍攝計劃。“我會先在網上搜尋當地的簡單資料，比如瀏覽其他攝影師的成片，普通游客拍攝的地點，當地人上傳的新資料”。社交媒體時代，很多人會在網上上傳生活場景，這些畫面可能不受廣泛關注，但也蘊含了很多新的拍攝機會。他會使用地圖軟件、天文軟件和一些潮汐軟件，等等，進行更詳細的規(guī)劃。

厚厚的積雪染白了大地，遠處的大海也仿佛成了冰原，夜晚的藍色調讓環(huán)境顯得愈發(fā)寒冷，點綴其間的房屋美得如夢如幻……他卻覺得還“少了一些生氣”。

為了讓照片看起來更有感覺，也為了對這個小鎮(zhèn)更加了解，儲衛(wèi)民充分踩點、與當地人深入溝通。隨著對小鎮(zhèn)慢慢理解的深入，他終于等到了更好的光線，一家三口在燈光亮起的街頭出現(xiàn)，他忽然觸摸到了漁村對抗嚴酷環(huán)境的人情溫度。僅用環(huán)境光和微單相機就記錄下了那個決定性的瞬間，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完美的作品。

未來要做許多事

有人問儲衛(wèi)民：“當攝影成了你的職業(yè)時，你評判一張好照片的標準是什么？”

他回答道：“‘好的看點有很多，有的因為內容、色彩、幾何結構、影調，有的因為創(chuàng)意或幽默感。我個人認為，一張好的照片，必須在當下 的讀圖時代中脫穎而出，吸引你，然后通過內容和形式影響你，甚至給人一些啟迪，讓人了解與眾不同的東西，引發(fā)觀看者的思考，改變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這就是好的照片。”

對于未來的創(chuàng)作方向，他希望能拍攝更多當地人和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還有旅途中的探險者，他們的故事都非常精彩。“人是風光中非常重要的因素，不只是自然影響人類，人也在改變和影響著自然。”未來，他會去四川的貢嘎山和四姑娘山區(qū)進行拍攝，與國外的知名攝影師共同創(chuàng)作，給國外的攝影愛好者和普通游客推廣中國的美麗山川。“許多人以為只有歐洲、北極才有壯觀的冰雪景象，其實我更想向大家介紹，中國的雪山同樣很壯麗。希望通過我未來的拍攝項目，帶給觀眾對中國更全面的認識。”

除了黃山、桂林等常見景點，其實中國的川西、藏東南、新疆有很多不輸于美國黃石公園、意大利阿爾卑斯山的景色。對于專業(yè)戶外攝影師來說，他們或許能帶來一些更有意思的發(fā)現(xiàn)。震撼的自然風光不應被認知慣性所遮蔽。

儲衛(wèi)民正慢慢積累素材，投入對中國基建景觀的拍攝。他認為戶外攝影并非僅拍攝自然環(huán)境，也要考慮當地人與景觀之間的交互，這對理解地域特點、人文氣質至關重要。中國的橋梁、隧道、鐵路等大工程，在新聞攝影之外還鮮有專業(yè)攝影師關注。

全球化趨勢中城市地標日新月異，格陵蘭城市中傳統(tǒng)五顏六色的小屋正慢慢消失，變成現(xiàn)代化工藝的漂亮公寓樓。儲衛(wèi)民的家鄉(xiāng)重慶，也逐漸成為了一座“網紅”城市。在浪潮中，他努力用攝影“像地質切片一樣反映著城市地貌的變化”。

“重慶其實有非常多可以挖掘的地方。”儲衛(wèi)民說，在這個手機、無人機等拍攝工具高度普及的時代，越來越多的人通過短視頻和照片，拍下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他則希望在“走馬觀花”的視角之外，用專業(yè)戶外攝影師差異化的視角述說家鄉(xiāng)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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