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讀詩歌批評家譚五昌的一些詩作后,以“靈魂”作為篇名的關鍵詞,我認為毫無疑問是準確的。如果把呼吸當作檢驗人是否存活的標尺的話,那么靈魂即為詩歌的標尺,或者詩歌的母土。
廣闊的抒情視野、強烈的精神愿景、純美雋永的詩歌意象是譚五昌詩歌作品的重要屬性,而生成這一屬性的首要條件就是“靈魂”的介入深度,其組詩《靈魂的內核》形而上地舉證了這一點。在這些有著傳統抒情詩高度,并對現行詩歌美學標準沒有絲毫降格的詩篇中,譚五昌以其對自然、親情、個體命運和生命本質的親驗與哲思,以其對日常生活的自覺沉潛、頓悟、拷問和熱愛,完成了自我詩歌體系的構建。這種飽蘸純真激情和理意內涵的詩性構建注定會背負上詩人對自然和人世所生發影像的情人般的大愛。有著批評家和詩人雙重身份的譚五昌以其獨有的灼熱的情感體察、孵化著這個置身于他的豐富感官之下的詩性世界。
當我讀到譚五昌詩作《海子墓前》時,我完全被詩中濃郁、厚重、真摯的情感所打動,作為抒情主體的詩人海子,在富有張力的強勁的遞進式的文本表征中得以浴火重生,這難道只是一個詩人或一個詩歌批評家筆下的海子?顯然不止于此,一首在技法和意象處理上并不算特別突出的詩作,讀來卻讓人無比凝重、內心波起云涌,這無疑是作者和詩人海子之間彼此內心的觀照和深度契合產生的強大原驅力所致。譚五昌的另外一首詩《寫給春天》相較于《海子墓前》則有明顯的表征差異,雖然作者所表達的是在時空更替下作為社會人的生命個體最終將歸位為自然世界這樣一個嚴肅的詩歌主旨,但在寫法上更為清新、輕快,而詩歌的修辭、肌理和想象也相對平和從容,由句首“從冬天忽然變得鮮亮起來的表情里”,至句尾“毫無保留地埋葬在你溫柔的笑容與懷抱里”,都沿襲了這樣一個語境。《黑夜獨行》是一首讓人有話可說的詩,“列車”意象本身就具備豐富的話題性。從蒸汽機時代開始迄今,列車已經成為現代人出行無可替代的交通工具,幾乎每個人都坐過列車,因為逼仄、無聊、沉悶、喧囂、擁擠、雜亂甚至有些骯臟(就像集合一個時代碎片的鏡像),幾乎每人都有過在這樣一個語境中思考人生的經歷,當然,詩人的體驗更為獨特,在本詩中,詩人就別出心裁地把喧囂的列車形容為一個“大孤兒”(喧囂和孤獨構成一組悖論,這樣的寫作手法形成詩歌文本上的悖反張力,使孤獨更加孤獨),而“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小孤兒”。車窗外無邊的黑夜和未知盡頭的遠方,更是讓詩人回憶“遙遠年代母親子宮的溫暖”,從而在詩人內心喚起深刻的對逝去親人們的無限眷戀。
雖然本篇不能全面勘探和展示譚五昌的詩歌盛貌,且文中提到的幾首作品,只是詩人詩歌寫作中的幾個極小樣本,但通過對它們的簡約分析,或者可以建立起一個抵達其多聲部詩學模式的通道,并以此作為我們對詩人身份的譚五昌的新認知,與此同時,也不妨礙我們去了解、關注、重視這樣一股詩歌寫作力量,那就是詩歌批評家的詩歌創作。他們普遍具有深厚的理論學養,熟知詩歌的歷史進程和當下詩歌前沿的實況,能夠敏銳地感知詩歌精微的實時變化和發展態勢,并且可以及時厘清詩歌的真偽并提出論據充分的公允的建設性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