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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遠方【短篇】

2019-12-29 00:00:00西木
鴨綠江 2019年2期

者桂把加長版全封閉后箱的皮卡車仔細檢查了一遍。他拿抹布擦了擦倒車鏡,用腳使勁蹬蹬四個輪胎。

“工人給車子做四輪定位了嗎?”

“做過了。”德江修車廠的李老板是者桂的老熟人。“這車,你開了七年,在我們這兒保養了七年,大家是老朋友,你還信不過我。”李老板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紫云煙,抖出兩根,遞給者桂一根,自己抽一根。“看樣子,你這是要出遠門?”

“啥都瞞不過你。學校讓我去趟河南。”

“我開大貨車的時候,跑過這條線路。現在有高速公路,單程兩千多公里。好事啊,你就當出差旅游吧。你一個人去?”

“三個人,基礎醫學院米高院長和他的助理張路博士。他們倆坐飛機過去,我們在鄭州會合。”本來者桂對跑這趟長途有點不樂意,聽了李老板說的話以后,心情變好了。跟李老板告別的時候,高興地沖他揮揮手。

直到坐上飛機,米高也沒有想明白,這趟差事,是好事,還是壞事。

兩年前,學院升了一級以后,成立了基礎醫學院。學校里,和米高年齡、學歷、資歷不相上下的同志有兩位。基礎醫學院是德江醫科大學的重要學院,院長人選未明確之前,三個人在明里暗里較了不少勁。米高當選院長以后,醫科大學一度說法不少。有人說本來輪不到米高當院長,但是米高有一個長項誰也比不上,就是拍馬屁的功夫。去年,大學因為學生管理方面出了問題,導致藥學院一個男生跳樓,護理學院一個女生自殺未遂,校長的臉色陰沉了半個多月。那段時間,總有老師繞著圈子,來請米高去校長面前幫自己說事。大家都知道,哪怕校長心里正打著大雷下著暴雨,米高都有辦法讓校長舒開眉頭甚至露出難得一見的笑臉。

這段時間,米高忙著迎接上級考核的事情,沒有找校長匯報工作。昨天晚上睡覺前,米高躺在床上,翻了幾次身,都睡不著。他想,好久沒去找校長了,明天得去匯報工作,套套近乎。

今天早上,米高剛進辦公室,放下那只黑色公文包,還沒來得及沖泡早茶,校長助理張路就來報告,說校長找他,叫趕緊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過了十多分鐘,張路接到米高打來的電話:“校長派我倆三人去河南出差,現在就出發。”

掛斷電話,張路有點摸頭不著腦,我倆,三人,這話是個病句啊?可是張路還沒有問要去幾天,去干什么,米高就把電話掛了。

按照約定,米高和張路坐飛機去工廠驗貨,者桂把皮卡車開到工廠里裝貨后,三人再一起坐車返回。

張路把工廠的位置發給者桂,讓者桂使用導航來。

“這工廠太偏僻了,大門口沒有一個廠標,害得我在工廠大門口繞了兩圈。”見到張路,者桂笑著說。他的好心情,從德江修車廠保持到了現在。

“是不好找,院長和我是工廠派人接來的。”張路拍拍者桂的肩膀,“反正你順利來到了。”

“我聞著你倆的味道來的。”者桂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按照工人的指示,把車倒進裝貨區。“這個工廠很神秘啊,工人都穿著防護衣,戴著橡膠手套。我們的貨物驗收好了?”

“去辦公室喝杯水吧,你獨自一人,開了兩天多,一路趕來也夠累的。”張路支支吾吾地岔開話題。

“兩千多公里,對我這樣一個有著三十年駕齡的老司機來說,不算什么。”者桂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并沒有注意到張路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剛上路,者桂就給倆人講起了笑話。

米高坐在副駕駛位上,者桂講笑話的時候,會把頭偏過去,笑著看他一眼。每次看到者桂把頭偏向米高,張路都會在后面提醒一句:“小心開車哦。”

“沒事,米院長多次坐過我開的車,曉得我的車技。張博士你是第一次坐我車吧?”者桂把剛才張路在辦公室里給他泡的那杯茶水遞給張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個紙杯里的水不少。只要你手不酸,你一直端著,我保證把車開平穩,一滴水都不會潑出來。”

“他是去年底學校搞人才引進那次才高薪招聘來的,坐你開的車,肯定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米高心情不錯,和兩人開起玩笑。

“我講這個笑話,可能你們以前聽過,不過大伙兒都說,我比別人講得好。德江城有一位領導,能力挺強的,可惜講話結巴,平時講話倒不覺得,開會時最明顯。有一次,開干部大會,領導上臺講話。‘每人發一支槍……’停頓,全體干部高興地熱烈鼓掌,過了幾秒鐘,領導接著講:‘那是不可能的。’全體干部失望地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領導又卡住了:‘今天我們的第二個議題,是怎樣搞婦女……’停頓,全體干部面面相覷,有的女干部臉都紅了,過了幾秒鐘,領導接上了下一句:‘工作的。’”

者桂講得有板有眼,好像開大會的時候,他就坐在會場里。米高被逗笑了,張路早就笑得東倒西歪的,反正他一個人坐在第二排,也不怕撞到誰。倆人笑成這樣,者桂自己卻一本正經的。

“你真是講故事的高手,把別人逗樂了,自己卻憋得住。”張路說。

“我開了三十年車,藏了一肚子故事。只要你們愛聽,這一路上,我慢慢批發給你們聽。”者桂有搞笑天賦,自己講完不笑,卻能把別人逗樂。

講完笑話,者桂又給兩人唱了一段德江小調。德江小調是一種民間唱法,干活兒、喝酒、跳腳的時候都能唱,有敘事、傳情等內容,曲調婉轉動聽。張路是北方人,第一次聽到這種民歌,怎么聽怎么有韻味。

上路前,米高交代者桂,說這批貨物特殊,我們不用開太快,不需要像來的時候那樣趕路。“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時間不要著急,三天,甚至四天回到,都沒有問題。”米高說。

者桂是一個相當節約的人,聽米高這么說,心里很高興。他想,反正吃住不用自己花一分錢,每天可以報銷差旅費,不趕時間,我開車也輕松得多。這真是一件難得的好差事。

張路看了看米高,又看了看者桂,想說點什么,又覺得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就閉上了嘴巴。

出發前,張路問過米高的意見:“院長,者師傅在工廠裝貨的時候,問我這次拉的貨物是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米高問。

“我沒有告訴他。我把他的話岔開了。他后來也沒有再問過。”

“你做得很對。者桂這個人的脾氣你不了解。他從德江市車隊調出來的時候,可以調去兩個單位,一個是德江市第一人民醫院,另一個是我們學校。從工資待遇來說,德江市一院比我們高得多。他是一個愛錢如命的人,為什么沒有去?因為調去那里要當救護車司機。他不僅迷信,還特別忌諱死人。你想,救護車司機能少拉死人嗎。最后,他只好不情愿地調來我們學校。話說回來,他開車的技術,沒得說。”

“那我們要瞞著他?”張路問。

“對,從始至終。出來之前,校長反復交代,這次出差的任務,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是一位司機,管好開車的事情就行。”米高態度很堅定。

第一天,輕松行駛了六百多公里以后,到達一個小縣城,米高建議當天就住在此地。

者桂開著車,拉著兩個人在縣城繞了大半圈,找到一家從外面看上去有點檔次,院子里還有一個停車場的酒店。酒店里必須有停車場是米高規定的。米高還規定了一條:“鑒于現在小偷太多,每天晚上必須輪流有兩個人睡在車上,一是守車,防止有人偷油,最重要的是守貨物,校長說了,這是特殊貨物。”者桂本來還想爭辯幾句,聽到米高說這是校長的意思,者桂也就沒有說什么。第一天晚上,米高說者桂開車辛苦,讓者桂到房間里休息,自己和張路留下來守車。者桂推辭了幾句后,拿起那只斜挎小背包上樓睡覺去了。

“院長,要不就留下我一個人守著,你也開間房,洗洗澡,好好睡一覺?”者桂走后,張路提議。

“不行,說好留下兩個人,就必須留下兩個人。出門在外,還是小心行事的好。”米高否定了張路的好意,“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

“那你早晚怎樣洗漱?”

“好辦,酒店一樓有一個公共洗手間。我們帶著洗漱用品,輪流進去洗漱,出門將就一下。”米高說,“還好這是春天,萬物復蘇的好季節,氣溫不冷也不熱。別爭辯了,就這樣吧。”

洗漱完以后,張路沒有坐上皮卡車的后排。“院長,你去后排睡吧,躺下能伸開腿腳。我瞌睡好,在副駕駛位上坐著也能睡著。”

到下個月十七號,米高虛歲五十五,實歲整五十四了。米高心想,自己也是上年紀的人,便聽從了張路的建議。

夜幕降臨,停車場周圍的路燈亮得刺眼,把整個停車場照得就像白天。

兩人不習慣睡在車上,雖然閉著眼睛,卻都睡不著。

“醒著呢?”米高問。

“是的。”

“聊聊天吧。”

“好啊。”

“還記得你在醫學院上的第一節解剖課嗎?”

“永遠忘不了。我從小的志愿就是學醫,長大以后穿上白大褂,當一名醫生。成為高考狀元的我,如愿考上理想的醫學院。第一次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帽子,我們全班同學魚貫進入解剖室的時候,我心里充滿了驚喜和不安。驚喜的是終于走進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實驗室。這幢實驗樓不像學校的圖書館、體育館,平時從來不對學生開放。同學們也像是有所避諱,就連走路,都會刻意繞著它。不安的心情,你懂的,都是十七八歲的男生女生,第一次走進這種環境,換了誰都不鎮定。”

“心情都一樣。別說你們那個年齡,我現在每次走進解剖實驗室之前,都要靜靜心,才會推開那扇玻璃門。”

“班上有一個男生班長,一個女生班長。我是男生班長,每次上解剖課,老師都會安排一些特殊的工作給我們。第一次上解剖課,老師就讓我倆去泡尸池里把尸體撈出來,放到觀察臺上。我大著膽子,戴上橡膠手套,打開泡尸池。我被嚇到了,一個池子里泡著四具尸體。我憋住呼吸,忍著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道。再看旁邊的女班長,已經嚇得雙手顫抖、面色發青了。已經不記得是怎樣挨過那節課的。老師翻著標本,講那些人體器官,我什么都沒有聽進去,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趕快下課。”

“后悔選擇學醫嗎?”

“沒有。上解剖課也慢慢習慣了。”

“醫學,一輩子都需要學習、培訓、考試。我十八歲中專畢業后參加工作,已經工作三十七年了。說實話,我苦過、累過,大學剛建校的時候,缺儀器設備、科研經費、工作人員,最艱難的時候,我甚至獨自在辦公室里哭過。但是一切都過去了,你看,我們學校現在不僅升級,還成為重點大學。我相信,不管眼下多難,只要一代人接著一代人好好干下去,學校會發展得越來越好。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一流大學,甚至世界名校。”

米高看了看手表:“時間過得真快,天都亮了。你招聘來學校快滿一年了,我倆還是第一次這樣暢快地聊天。”

八點半,者桂準時從酒店出來。他精神很好,看來昨天晚上休息得不錯。

“院長,你們吃過早點了嗎?”者桂問。

“吃了,酒店門口有家早點鋪,粥熬得挺稠。”米高回答,“出發吧。”

“學校里的好幾輛車,都是我去廠里接回來的。那輛黑色的老款桑塔納,墨綠色那輛豐田越野車,白色那輛小富康車,富康車已經報廢了。”者桂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煙,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兩下,又擺到方向盤下面。“以前路不好走,哪像現在,到處都修建高速公路,去哪里都方便快捷。接越野車那次,在四川大涼山的一條盤山公路上,剛走了五十多公里,右前輪的車胎就爆胎。我和后勤部的小王趕緊下車,小王不懂車,我一個人搬著工具,撬千斤頂,好不容易把備胎換上。那天真是走了霉運,車子剛爬到山頂,準備下山,左后輪的車胎又爆胎了。山上樹木濃密,天也黑了。想到前不久新聞報道,說這段路上的夜車司機遭人搶劫的事,我倆商量了一下,決定就在車上將就一夜,等第二天早上天亮再說。那天晚上真是受夠罪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倆沒有帶吃的,幸好車上還擺著兩瓶礦泉水。那又冷又餓又怕的滋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永遠都不想再遇上第二次。”

“還好現在不會了。路修好了,治安也好了。”張路說。

“就是,就是,再干兩年,我也可以光榮退休了。”者桂又摸了摸方向盤下面那支煙,看來他的煙癮犯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直跟在皮卡車后面那輛白色的面包車。車上坐著四個男人。

“老大,今天要是再不下手,恐怕就沒有機會了。”臉上有一塊黑色胎記的男人說。

“這么神秘,晚上還留兩個人守著,肯定是貴重物品。”開車的司機說。

“盯得這么緊,會是什么?黃金?古玩?會不會是倒賣毒品?要真是毒品,我們賣了,能大賺一筆,賣不了就報警,準能立大功。”坐在后排的瘦高個男人越說越高興。

“你腦殼進水了。誰會把毒品往滇西方向運。”坐在副駕駛位上被叫作老大的男人打斷了瘦高個的話。“看新聞沒有,有一個賣毒品的男人,收到一旅行袋假鈔,他沒有猶豫,拿起手機就報警:‘喂,警察局嗎,我收到一袋假錢,我要報案。我在東街八十一號盛鑫賓館門口。’我看你和那個賣毒品的男人一樣,都是傻子。”

“不管咋說,我覺得這是一筆大買賣。”胎記男說,“我們跨省跟著他們是對的。”

吃過中午飯,皮卡車準備駛上高速公路,誰知高速公路口排起了長長的車隊。

“我下去打探一下,發生了什么事情。”者桂說。“我和你一起去。”張路也打開車門,跳下車去。

過了一會兒,兩人返回車上。者桂告訴米高:“收費站的人說,這條高速公路上發生連環車禍,估計疏通需要四個小時以上。建議我們繞道。”

米高看了看排著長隊的車輛,皺起眉頭。

“我有個想法,”者桂轉過身子,看著米高和張路,“我知道還有另外一條二級路,出來前我查過路線,那條二級路是一條國道,能走,只是車流量較少。路程比高速公路多出來七八十公里。”

米高征求張路的意見,張路表示自己是一個路盲,在城里出門都會迷路那種。米高望望那長長的車龍,下定了決心:“不怕慢就怕站,我們改走那條二級路吧。”

者桂把皮卡車調了頭,轉向另一個方向。

“快,快,他們要溜!難道我們被發現了?”胎記男眼尖,趕緊叫醒睡著了的老大。白色面包車也打了一個急轉彎,顧不了后面的紅色轎車司機在破口大罵,趕緊加大油門去追皮卡車。

下午六點多鐘,剛剛通過一個隧道,出了隧道就有一個急彎。在過這個急彎的時候,者桂為了避開占道超車的對頭車,向右邊猛打死方向。讓開了加塞的車以后,者桂又往左邊打了死方向,把眼看就要沖下山崖的皮卡車開回了路上。

坐在后排的張路把這個驚險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在者桂朝右邊打死方向以后,張路看到山崖邊那幾棵挺拔的松樹已經快要貼到自己的鼻尖上。張路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他心想,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山崖,從這里掉下去,怕是跟心愛的老婆和可愛的女兒永別了。他想閉上眼睛,意識卻已經不聽使喚,雙眼反而睜得更大。

等車開回大路,開平穩以后,米高表揚了者桂的車技:“發生車禍是瞬間的事情。很多時候,考驗的就是駕駛員的技術和反應力。”

“還有膽識。”者桂補充道。

張路從腳邊的礦泉水箱子里拿出三瓶水,每人發了一瓶。“今早出發的時候忘記買水了,剛好剩下三瓶。”

三人回憶著剛才驚險的一幕,紛紛表示今天還算幸運。突然,皮卡車咔嚓咔嚓響了兩聲,者桂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吱的一聲,剎車傳來刺耳的怪叫聲。

者桂又接著踩了兩腳剎車,“剎車是空的!”

“沒有剎車?”米高驚問。他看看四周,“還好我們在一段平路上。”

“張路查一下導航,離我們最近的縣城或者鄉鎮還有多遠?”

“手機沒有信號。”

“這附近會不會有村子?”

者桂灰心地說:“這地方山高箐陡,村民大多居住在山腳或者山腰,山頂上不會有人家居住。”

俗話說得好,越怕什么,就越會遇上什么。者桂最怕車爛在大山上,又餓又冷又怕地當一夜山大王,偏偏讓他們遇上了。

“都怪我,提出繞道的主意。當時我們應該就在高速公路口等著,難說才過個把小時,高速路就通車了。”經過今天的幾次驚嚇,者桂顯得很沮喪。

“車在路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怎么能怪你呢。要說起來,張路我倆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反應快,今天我們可能早就沖下山崖去了。”米高安慰他。

“是啊,這條路本來就只是兩車道。那個抄手彎還是一個暗彎,根本看不見對頭車。今天我們應該把車停下來,去找那占道超車的車主的麻煩。”張路突然想起引發這些麻煩的原因。

“算了,當時大家都繃緊了神經,哪里還想得起那些。再說那車跑得飛快,我們連車牌都沒有看清,去哪里找他理論。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米高很懊惱,“誰也沒帶吃的吧?”

張路和者桂互相看看,搖了搖頭。

“對了,今天打了兩次死方向,車子甩得那樣厲害,要不要檢查一下貨物?”者桂問。

張路望著米高,米高說:“工人把貨物包裝得很好,裝進貨箱以后,還把空隙都填塞好了。不用檢查了。”

者桂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尿急,我去方便一下。”

者桂走后,張路問米高:“院長,不告訴他真相,一直對他保密,這樣真的好嗎?”

米高盯著者桂的背影,“還是不要告訴他。”

“早知道我今天早上應該把那半碗面條吃完。”者桂后悔地說,“面條鹽巴太咸,我吃了半碗就走了。”

“明天早上,肯定會有車通過。要是沒有車來,我走路去找人來修車。”米高說。

山頂氣溫降得很快,三個人縮在車上,者桂開了空調。到十二點多鐘,油燒完了。開不了空調,車子里溫度低得讓人直打戰。

“這樣不行,挺不到明天早上,我們就凍壞了。我們去找些干柴和樹葉,在公路邊生一堆火吧。”者桂提議。

兩人也冷得受不了,同意生火取暖。

熊熊的火堆燒起來,者桂搬了三塊石頭,給大家墊屁股坐。者桂點燃了一支香煙,剛抽了一口,就驚得跳起腳來,“誰呀?你是?”

“老鄉,莫慌,莫慌,我是過路的。”聽到聲音,米高和張路才看清火堆旁邊站著一個老人。

他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褲,一件藍色外衣,上身披著一件羊皮褂,腳穿一雙繡花棉布鞋。他穿得很單薄,雖然一直趕路,也快要凍僵了。

“老鄉,快來烤火。”米高把屁股下面那塊石頭朝張路那邊挪了挪,把火堆露出來。

“咋這么晚還在路上走著?”者桂問。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趕集,遇到一個老熟人,他買了一瓶包谷酒,硬是叫我跟他喝兩口。我喝多了,錯過了客車,只好走路回去。”

“你家還遠嗎?”

“要是走山路,那倒是近,再走個把小時就到了。晚上看不見,只好走公路。這公路繞來繞去的,從這里回到我家,快步走也還有三個小時。”

張路倒吸了一口冷氣,剛才還以為看到人,能夠找到吃的,看來沒有希望。

老人就地坐下,“看樣子,你們的車壞了?”

“就是,手機沒有信號,沒辦法和外界聯系。我們在這里坐了好幾個小時,沒有一輛車路過。”

“自從高速公路修通以后,這條路上很少有車走了。白天跑著的車,都是從這個鄉鎮跑到那個鄉鎮去。”老人把雙手伸到火上烤著,一副滿足的表情,“今天晚上,看來你們走不了,我也不走夜路了,干脆和你們在這里烤一晚上火吧。”

“怎么辦?老大,看來他們今天晚上要當山大王了。”胎記男問。

“好事啊,他們又冷又餓,根本管不了車子。蒼天有眼,今天沒有讓他們掉下山崖去。我們跟著他們那么久,今天晚上,下手的機會來了。”

“剛才從我們車旁邊走過去那老頭,現在和他們在一起。”瘦高個說。

“一個過路的老頭,何足掛齒。我們把車隱藏得這么好,那老頭根本沒有發現我們。”司機說。

“干得好!”老大拍了拍司機的肩膀。

老頭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煙鍋和一袋草煙。他用右手指尖抓出一小撮草煙,裝進煙鍋里,用兩個大拇指把煙鍋里的草煙壓實,就著火堆的火苗點燃。

老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煙霧從鼻子里噴出來。

“老人家,你這樣吸煙,對身體不好。”張路說。“對肺的傷害大。”

“娃也這樣說過,勸我最好把煙戒掉。可是我抽了大半輩子煙,哪里說戒掉就能戒掉。人這習慣,難改。就像走路,習慣先邁左腳,真不容易改成右腳。”老人說,“車子是咋壞的?”

者桂把白天發生的險情,詳細講了一遍。

“聽你一說,你們算是從鬼門關里逃出來了。你們算是幸運的了。”老人在地上磕掉煙鍋里的煙火,打開了話匣子。

三人正聽得專心,突然看到老人慌張張地指著皮卡車后面那片森林。

恍惚有兩個白色的身影從樹林里晃過。

米高看見了。

張路看見了。

者桂也看見了。

“誰?滾出來!”者桂朝著樹林大吼了一聲。

除了風刮過樹葉的聲音,四周靜悄悄的。

米高往火堆里加了兩根干柴,火苗頓時躥高了一截。

者桂朝老人身后仔細瞅,看到老人身后有一個影子,者桂才放下心來。者桂記得,小時候老家的長輩說過,鬼是沒有影子的。這老人和我一樣抽煙,烤火,有影子,肯定不是一個鬼。

不知為何,者桂總覺得附近很陰森。也許是在山上,還餓著肚子吧。者桂安慰自己。

“動手吧,老大。”瘦高個提議。

“對,剛才你倆穿著白衣服,從皮卡車后面的森林里跑過來的時候,我遠遠地看見,那幾個人嚇得臉都變綠了。”司機說。

“帶上撬車的工具,走。”老大下了命令。

四個人貓著身子,悄悄靠近皮卡車。

火堆旁邊的四個人驚魂未定,一心盼望趕緊天亮。

皮卡車后箱蓋的鎖很快被撬開了。

胎記男用手電筒照著車廂,用手推了推,“車上拉著一個大金屬箱,金屬箱很沉,不知道裝的是什么東西。”

“快打開箱子。”老大命令。

“金屬箱蓋被封住了。”胎記男說。

“想辦法弄開。”

“封得太緊,一下子打不開。”

抽煙的老人突然站起身來,說要去撒尿。

“有人過來了。”負責放哨的司機小聲說。

“把鎖鎖好,不要打草驚蛇。隨后再找機會。”老大叫大家快撤。

第二天早上,就在老頭告別不久,大家攔住了一輛過路的轎車,請他在最近一個修車廠找一位修車師傅來幫忙修車。

“如果找不到修車師傅,請一定幫我們找一輛拖車來。我們真的很著急。”米高反復交代對方。

過了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兩位修車師傅開著車,趕到皮卡車旁邊。

張路簡直有一種想擁抱那兩位師傅的沖動。

中午十二點鐘,大家出發了。

米高接到校長的電話。“專家組已經就位,你們到哪里了?”

“昨天下午高速公路出車禍,堵住了。為了早點趕回來,我們改走老路,可是車子的剎車壞了,今天早上才找人修好。”米高遮住手機的話筒,問者桂:“校長問我們明天能回到學校嗎?”

“只要不出意外,明天能回到。”者桂很有信心。

“別瞎說,能出啥意外。”張路說,“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個吃飯的地兒,哪怕是路邊的小店也好。我餓得胃病發了。”

“堅持一會兒,馬上就能見到縣城了。”

張路看著車窗外面,長得筆直的松樹連成一片,林間的灌木叢長得很密,人恐怕鉆不進去。山林綠得像要滴出水來。剛開始看,張路覺得風景真好,看久了,失去了激情。

“這樹林里,還有野獸嗎?”米高問。

“以前多,狗熊、老虎、豹子、麂子、馬鹿都有。現在怕沒有了。”者桂回答。

“兔子總是有的,蛇也不會少。”

“看見縣城了。”者桂高興地說。

“找一家飯館吃早飯。抓緊時間上路。”米高說。

“他們點了啥菜?”老大問。

“清蒸魚,小炒肉,干焙洋芋絲,涼黃瓜,青菜湯。”瘦高男回答。

“吃得很隨便,看來他們著急趕路。”老大說。

“昨天晚上,我們應該直接把車開走。我們四個,對付他們四個足夠了。”胎記男想到自己沒有把金屬箱蓋打開,很是沮喪。

“那就是搶。偷和搶是兩種性質。偷是高手干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就把那東西變成自己的。搶是強盜干的事。你知道搶劫罪判多重嗎?”

四人在離米高他們最遠那張餐桌上坐下來,點了幾樣能夠快速上桌的菜。

米高猛地睜開眼睛,皮卡車平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院長,你醒了?”者桂關心地問,“車里有些熱,剛才你睡著,我怕開著空調把你吹感冒,就把空調關了。”者桂打開了車內的空調。

米高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剛才做的噩夢清晰地回旋在腦海里。胡亂猜測,毫無根據!米高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聽說現在老師的上課費差別很大?”者桂問。

“本校教師,都是五十元一節課。外聘教師是八十元一節課。從外面請來的客座教授就高了,八百元一節課。”張路回答,“上個月我去聽了一節課。你猜那位老師是從哪里請來的,他竟然只是德江市的一名初中語文老師。”

“別亂講。那些老師都是經過資格認證的。再說他們的講課費用不是學校出的,是上級有專門的撥款。”

“每個假期,我看到有不少從德江市各個縣市、鄉鎮醫院送來進修學習的醫務人員。”者桂說。

“不止這些人,還有不少鄉村醫生培訓班。這個群體不小,他們沒有文憑,又不算國家正式工作人員,不少人就是通過長輩的口口相傳開始行醫的。”張路說。

“也有厲害的鄉村醫生。我老家那兒,有一個村醫,是一名中藥彝醫,縣醫院醫治不了的病,他都醫治得好。他承包了村衛生室,聘請了醫生、護士,還買了兩輛微型車,請了兩個司機,免費接送病人。他名氣很大,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兩個孩子大學畢業后,以前都在省城上班。前幾年兩個孩子辭職,回來老家跟著父親學習中醫。”者桂說。

“現在政策好了。師承的中醫,達到一定標準,可以去考醫師資格證書。”米高解釋。

“院長,有傳言說醫科大學的校長,死后都要把遺體捐獻給大學做研究?”張路問。

“我沒有聽過這種說法。遺體捐獻有一套嚴格的程序,應該不會強制要求的。”

“聽說學校的第一個人體標本就是第一任校長的?”者桂也很好奇。

“不會吧?我沒有聽說過。”米高有些疑惑了。解剖實驗室那個骨骼特別長的標本,難道真的是第一任校長的?聽說老校長身材很高大。

“被稱為死亡博士的德國解剖學家馮·哈根斯發明了生物塑化技術,將動物或人的軀體做成可觸可摸、形象逼真的標本。據說他帶著這些標本在全世界展覽,引起極大的轟動。院長你了解這項技術嗎?”張路問。

者桂皺起了眉頭,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聽別人談論死人、尸體這些話題。

張路拆開了三套一次性餐具。

“這家賓館還行,綠化好,停車場大,房間里的被子也洗得干凈。”者桂提起餐桌上的茶壺,給三只茶杯倒滿茶水。

米高滿意地打量著四周,“二樓的餐廳也不錯。菜單上的菜,標價也合理。”

把車停好后,者桂說自己已經在房間里睡了一晚上,今天晚上輪到自己守車。米高說昨天晚上三個人都算守車。昨天晚上者桂沒有休息,今天又開了一天車,累了。“我和張路,坐車的時候還可以睡一會兒。今天晚上,還是你睡房間,我和張路守車。”米高態度堅決地說。

者桂看到兩人這樣體貼自己,心里很感動,吃飯的時候,臉上一直掛滿笑容。

“昨天發生的事情,簡直不像真的發生過。”張路說,“那個過路的老人家,以及他講的故事,更像是一個夢。”

“就是,我這大半輩子,自認為什么樣的人都見過,什么樣的事情都聽過。這次行程,又給我增長了不少見識。”米高說。

“晚上不開車,不如我們喝點酒,壓壓驚。”者桂提議。

“我贊成。慶祝我們車禍不死,必有后福。”一向反對喝酒的張路跟著起哄。

米高看著兩人高興的表情,點頭同意了。“少喝點,意思一下就行。”

疲累加上驚嚇,今天晚上三人都不勝酒力。小半瓶白酒下肚,三個人便覺得頭有些發暈。

一瓶白酒也喝完了,米高和張路都醉了。者桂比他倆稍微清醒。者桂看著這兩個醉醺醺的人,自作主張地開了三個房間,把兩人送回房間。

者桂把米高扶進房間,幫他脫掉鞋子扶他躺下的時候,米高還迷糊著問了一句:“今晚輪到誰守車?”

“不用守了吧。算了,你醉成這樣,不和你說了,說了也說不清楚。要是車子的油真被人偷了,我賠。最多千把塊錢嘛。”者桂幫米高關上房門,“我也累了,回去睡了。”

“怎么辦,再想辦法打開箱蓋?”胎記男問。

“傻×。我親眼看見那三人都喝醉了,回房間睡覺了。你倆想辦法,直接把車開走。”老大交代坐在后排的瘦高個和胎記男,“今天來的路上,我看到城外有一個廢棄的停車場,我們把車開到那個停車場里,就算是保險柜,也給它砸開。”

瘦高個是偷車的行家,他貓著腰,很快走到皮卡車旁邊,三分鐘不到,他就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

四十分鐘以后,四個人、兩輛車在停車場會合了。

廢棄的停車場里亮著兩盞路燈,淡黃色的燈光,把整個停車場照得影影綽綽。

瘦高個打開皮卡車后箱蓋的鎖,四個人合力把那個沉甸甸的大金屬箱抬到地上,胎記男拿出一根下午剛買的撬杠,幾下就把那個金屬箱蓋撬開了。

司機打開那個金屬箱蓋。四個人都彎下腰,把頭湊近箱子,他們看到箱子內盛滿了灰黑色的液體,里面漂浮著兩塊用白布包裹的東西。

“那是什么?”老大狐疑地問。

“看不出來形狀。”司機回答。

“把東西拿出來,拿去路燈下面打開看,不就清楚了。”瘦高個說。

“對頭。”老大說。

四個人分成兩組。老大和司機抱一個東西,胎記男和瘦高個抱一個東西。兩組人很快來到路燈下面。

隨著白布拆開,四個人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尸體!”

四個人驚叫著,拼命地朝停車場外面跑去。他們跑得飛快,好像那兩具尸體會追趕他們一樣。

天亮了。米高睜開眼睛,翻了一個身。加厚的蕾絲窗簾,乳白色的電視柜,落地燈,燒水器,一盆長得綠油油的水竹。

“我這是在哪里?”米高感覺頭很疼。“酒店,我睡在酒店的房間里。”他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說好自己和張路守車。喝酒真是誤事。

米高趕緊起床,穿上鞋子,準備去車上看看張路。

打開房門,米高遇到正在關門的張路。“昨天晚上,你睡在我隔壁?”

“對啊,我們都喝醉了。好像是者師傅把我倆扶上來的。院長,對不起,我昨天晚上喝斷片了。”張路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走,下去看看車吧。”米高說。

十分鐘以后,者桂接到米高的電話:“快來停車場,出事了,我們的皮卡車不見了。”

警察被今天這件偷車案攪得頭大。特別是兩個做筆錄的警察,更是聽得哭笑不得。

米高是帶隊人,最先接受調查。

車上拉的貨物是兩個原始標本。經過濃度為百分之二十的福爾馬林灌注,在福爾馬林的真空包裝里放置了四個月時間以后才能解剖或運輸。尸體是志愿者捐贈、經過檢驗檢疫局嚴格檢查后才運輸的。誰偷了標本?我怎么知道。我是一位工作了三十七年的解剖學專家。我是德江市醫科大學唯一一個主動填寫了遺體捐獻書的人。我終身致力于解剖學事業,死后都要獻身于偉大而神圣的醫學事業。你們知道遺體捐獻有多復雜嗎?為了填寫那份遺體捐贈書,說服我的家人,我們那個四十多口人的大家庭前前后后開了不下十次家庭會議,我們可是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家族。我填寫遺體捐贈書那年,我家的春節聚會,變成了我的說服會議。我一個歲數已經奔六的老頭子,睡在冰冷的皮卡車上,守著兩個更加冰冷的尸體,我不容易啊。參加工作以來,我沒有提過任何要求,就連我那學醫的兒子,畢業以后沒能夠考進我們學校工作,只好被迫出國工作。他那是國漂啊。對對,我又扯遠了。你們問我怎么想的?我沒有別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們趕緊破案,早日抓到小偷。

司機者桂被第二個問話。

拉什么貨物?我不知道,他們沒有告訴我,只說是貴重物品。昨天晚上,我們喝了一瓶白酒,都喝高了,他倆喝醉了,是我把他倆扶到房間里睡下的。我開車的技術,不是我吹牛,我開車的技術,能夠排在德江市駕駛員前幾名。德江市醫科大學的好幾輛車,是我親自接回來的。什么?丟了兩個人體標本?我們拉的貨物是兩具尸體?警察看到者桂的臉色馬上變成了鐵青色。沒有人告訴過我真相,否則我不會來出這趟差的。他們竟然瞞著我。我不知道啊,否則也不會搞出丟標本這個事情。

張路看到倆人做完筆錄出來以后,臉色都不好看。者桂更是惡狠狠地瞪了倆人一眼,看得出來,他有一肚子的火氣正沒處發。張路忐忑不安地走進問詢室。

我知道拉的是人體標本,我和院長一起驗過貨。去年德江市醫科大學引進人才,我是那時來到學校工作的。不,我并沒有得到和學校合同簽訂的待遇。我撰寫的論文,被學校的四位教授共同署名。房子倒是分得一套,卻被告知因為產權問題,這房子可能永遠都辦不了房產證。我兒子要在德江市上小學,可是轉學遇到的種種麻煩,超出了我的想象和能力。別的孩子都開學了,我女兒卻因為沒有學校接收,還在家里混著。我的職務也沒有按照簽合同時候說好的落實。我找院長反映過,沒有任何答復。我們院長是誰?張路朝門外努努嘴,米高就是我們院長。我為了報復,弄丟了車?我可不是那種人,怎么可能,我想都沒有那樣想過。

案件破得也很蹊蹺。早上十點多鐘,有路人看到一個近乎半裸的瘦高個男人在街上裸奔。那人有些神志不清,眼神迷離,嘴里咕嘟咕嘟念叨著什么。路人打了110報警電話。

警察把男人帶回警察局,讓他冷靜下來以后,做了以下筆錄。

昨天晚上,我們真是遇上鬼了。我們拆開白布后,停車場那兩個路燈突然熄滅了。四周風大得駭人,黑夜里傳來凄慘的呼救聲。我們四個人拼命地跑。有月光,不很亮,什么都看不太清楚。月光下,兩個標本一直追著我們。你們看過僵尸片嗎?那兩個泡成灰白色的死人,就和僵尸片里演的一樣,整個人站得直挺挺的,平伸著雙手,蹦跳著,一路追趕我們。我們上坡,他倆也上坡,我們下坡,他倆也下坡。老大被嚇得掉進路邊一條水溝里。

兩個做筆錄的警察對視了一眼,心想,這人怕是被尸體嚇瘋了,滿嘴說些電影臺詞。警察打斷了瘦高男的講話,讓他說明停車場的位置。

米高和張路用兩塊新買的白布包裹好兩個標本,把標本放回金屬箱,蓋好箱蓋,鎖好皮卡車后箱蓋的鎖。米高給校長打電話,匯報了失竊案件。電話里,校長的聲音很平靜,說這件事情怎樣處理,等回來再說。

米高說我們出發吧。“校長說,從現在開始,誰敢再出岔子,要對誰問責!”

者桂很生氣,卻不能棄車離去。他把車開得非常快。好幾次急剎車,坐在后排的張路沒有防備,有一次被撞在車子的側板上,腦門當時就撞起一個包。他疼得咧起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氣。

開著車,者桂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十多年前,自己要買一套商品房,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過了,首付款卻湊不夠三萬塊錢。那是一套搞促銷有優惠的房子,要是第二天早上還交不出錢,那套房子就要被售賣給別人。大家都排隊等著呢。者桂垂頭喪氣地站在學校大門口,他走來走去,大口大口地抽煙,嘴里叼著的香煙抽得只剩下煙蒂。這時候,米高正好走過大門口,看到者桂那副焦急的模樣,米高問他發生了什么事情。者桂把買房子湊不夠三萬塊錢的事情告訴米高。米高沒有多想,說這兩年,我和媳婦攢了三萬塊錢,準備趁這個假期,領我爹娘和孩子去北京旅游,老人家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去北京看看天安門廣場的升旗儀式,再去爬爬長城。你跟我走,我把那三萬塊先借給你。房子是一家人安身之所。旅游的錢,還可以再攢。你這購房名額,錯過了就沒有了。者桂順利地買了房子。誰知道才過了半年,米高的父親查出肺癌晚期,沒挨過三個月就去世了。這件事情成了米高心頭難以釋懷的遺憾。者桂心想,米高這個人,雖然愛拍校長的馬屁,可他人心是好的,是一個善良的老好人。學校里的老師,誰遇上麻煩,都是第一個想到去找他幫忙。老人家沒去成北京那事,說起來是自己虧欠他的呀。他曉得我的忌諱,不告訴我真相,有他自己的考慮。者桂越想這些,心里越感到難受。他不知不覺地拿出煙來,一支接一支地抽,完全忘記了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米高,和坐在后排已經嗆得喘不上氣的張路。

車廂內煙霧繚繞,張路想打開窗子吹吹風,又想起米高對冷空氣過敏。張路回想著早上對警察說的那番話。想起那次孩子轉學的事情。要不是當時米高開著車,拉著自己去找到米高一位當小學校長的老同學,自己孩子上學的問題,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才能解決。自己當了他一年助理,他沒有讓自己受過氣,也沒有給自己臉色看過。他只是大學里的一個學院院長,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幫忙解決就能夠解決的。自己剛才在警察面前那通抱怨,真是不應該。難道人性本惡嗎?一旦遇到一點點困難和問題,自己丑陋的一面就完全暴露出來了嗎?張路越想越后悔,想找個話題出來,大家聊一聊,打破車內尷尬的沉默氣氛,卻一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張路只好擰開一瓶礦泉水,像牲口一樣,大口地喝著。

一路上,米高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學校辦公室打來的,問什么情況的都有。從米高接電話的聲音能夠聽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低落。一次好好的出差,為何會搞成這樣子?三個人心里都很郁悶,卻誰也不曉得該怎樣開口。

車內一直就這樣安靜著,沒有人說話,只有者桂吧嗒吧嗒抽煙的聲音。

有一次,米高掛斷電話以后,看了看開車的者桂,又把頭轉回去,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張路。車子里彌漫著濃濃的煙霧,誰也看不清別人臉上的表情和真實的面目。

米高想,往后,我們三個人的心里產生了隔閡。以前,者桂一直為買房子那件事情感恩著我,平時在學校里遇到我,總是要客氣地跟我寒暄幾句。張路是我親自去招聘會上面試來的,他一直把我當成伯樂,我也一直把他當成我的接班人培養。以后,我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親密了。米高嘆了一口氣,記得上次學校開大會,會上,有人還說米高和張路,好得像一對父子。

者桂連夜趕路,除了在加油站停過一次車,吃飯加油和上廁所以外,三個人再也沒有停車休息過。

者桂一口氣開了一千一百公里,深夜,三個人終于回到學校。

德江市醫科大學門口的兩只射燈明晃晃得刺眼。米高抬起右手,下意識地擋住了雙眼。

【責任編輯】"鐵菁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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