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視角下對“人的解放”的再思考

張愿娟

人作為一種類存在，在本質上是一種社會存在，具有社會性和歷史性。社會存在作為歷史唯物主義的前提，馬克思在批判傳統存在論的基礎上，提出了社會存在的概念，將人的解放置于社會存在這一視角下，放在實踐觀點的指導和歷史性辯證統一下，人的解放要在社會的發展中，實現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人與人的和諧統一。

一、社會存在概述

在唯物主義歷史觀中，社會存在是社會物質生活的總和，認為物質生產活動和物質的生產關系是社會存在的基礎和前提。社會存在是一個以社會生活為底蘊的現實的概念，是對人類物質生活的過程和條件的概括。社會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表現為三種方式 ：一是物質形態的存在，也就是財產的存在；二是運動形態的存在，也就是社會活動的存在；三是思維形態的存在，也就是各種思想理論的存在。

二、人的解放的主要內容

社會存在這一概念最早是由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和使用的。人的解放在社會存在這一角度下的發展經歷了漫長的階段，這個階段也是馬克思唯物史觀逐漸成熟的階段。

(一)初現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人和動物的存在都以自然物質為基礎和前提條件，自然為人類的發展提供必要的生存和生活資料，而人作為一種類存在，是具有意識的，能夠能動地運用工具來生存和進步，也可以利用自然界的發展規律來滿足人類的基本需求。《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到 ：“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正是由于這一點，人才是類存在物。或者說，正是因為人是類存在物，他才是有意識的存在物，也就是說，他自己的生活對他是對象。”[1]而在這里，馬克思認為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是指勞動。通過勞動這種具有對象性的活動來說明人的存在方式。而人作為這樣一種類存在物，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都必須把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作為人自身發展的必要因素。

人的類生活具有創造性、能動性、自為性的特點。雖然自然界是人類進行生命活動的物質前提，是人與人進行生命交往的自然聯系，但是只有在社會存在的前提下，人的活動才可以實現，物質生活在社會的對象化中體現為以社會為中介的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并且伴隨社會存在的發展來實現其發展。勞動作為人解放的前提，體現了人在社會中要實現解放所具有的對象性活動和必要的物質條件。通過勞動，通過社會之間的經濟聯系，人的能動自覺意識才會逐漸覺醒，才會在社會存在中要求自我價值充分體現，才會有意識地來反抗物對人的束縛和壓迫，從而覺察到人作為主體性要求所帶來的自身解放的價值訴求。

(二)形成 ：《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到《德意志意識形態》

馬克思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被稱為是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件。在這篇文章中，馬克思通過實踐的立場來實現和解釋人的存在和發展。從現實的人的生產活動，從人在社會實踐的社會活動中來體現社會存在，并通過這種存在來體現人的解放。人的社會本質在于人和人的社會關系，也是隱藏在社會關系之下的經濟關系。

人的社會存在具有社會性，內在包含了各種處在社會之中的關系。人通過社會實踐將社會生活和各種社會關系相聯系，并且將人的發展和人的解放放在整個社會生產關系中辯證地看待。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提到，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實踐活動同生產關系聯系起來，所以物質生產關系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人在社會存在關系中的活動生產方式的體現。因為無產階級的革命和無產階級的自身解放是人解放的必要條件，所以在社會存在的前提下，由于社會的生產力高度發展，人們不再被物質和資本所奴役，人的解放在本質上來說是一種現實生活的解放。人作為這種社會關系的承擔者，將生產關系作為一切社會關系的核心，不僅是生產關系的體現，也是社會關系的體現。

(三)成熟 ：《共產黨宣言》

在《共產黨宣言》中，無產階級奪得政權。要想取得民主，就必須使得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先解放無產階級，再解放全人類。人的解放要擺脫經濟關系對人自身的異化，而要擺脫人類自身的自我異化，就要在適合于人類本性的條件下實現物質生產關系的轉化。在共產主義階段，每個人要成為自己社會結合的主人，要成為自由的人，這是從人的本質異化到人的自由自覺解放所要經歷的必然過程。

三、人的解放經歷的階段

人的解放作為一種歷史活動，是與歷史關系和歷史階段的發展密切聯系的。人在社會存在的客觀條件下，在已有的社會歷史范圍之內，進行人本質力量的解放，這是對人自身的自由自覺活動的揚棄。追求人的自由解放是每個人作為個體在社會發展中所存在的必然要求。人們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所達到的生產力的總和，決定這種社會狀況下人的解放所能達到的高度。

每個人的解放和發展都離不開群體這一社會存在，無論是每個人的社會發展階段如何，在要求獲得自由解放的時候，仍舊是社會存在的一部分。那么人的自由發展就成了一種孤立的存在。對于這種現象，究其本質，是這種對象性的活動在實踐中的體現，也是人所特有的一種生產實踐關系。人的解放在社會存在下，一方面受各種歷史條件和關系的制約，另一方面又具有能動性的發揮，要通過人的主觀努力和社會存在同一來實現解放。人的解放的本質屬性是在社會存在下的一種社會性解放。馬克思也曾提到 ：“沒有蒸汽機和珍妮走錠精紡機就不能消滅奴隸制；沒有改良的農業就不能消滅農奴制；當人們還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質和量的方面得到充分保證的時候，人們就根本不能獲得解放。‘解放’是一種歷史活動，而不是思想活動，‘解放’是由歷史的關系，是由工業狀況、商業狀況、農業狀況、交往狀況促成的。”[2]所以，人的解放在歷史發展階段中要經歷三個階段 ：原始社會人對物質的依賴關系、資本主義社會物對人的異化關系、共產主義社會人自由自覺解放。

(一)原始社會人對物的依賴

原始社會是以簡單的勞動和物質資料的簡單獲取為主要的生存方式，但是原始社會依舊以部落的群體性勞動的方式進行生產活動。人類在原始社會時期，主要以自然界的自然資料為主，具有原始的簡單協作性的特點。

人與自然的原始接觸隨著人類石器的運用和簡單工具的發明，出現了簡單的分工協作，并且逐漸將這種簡單的勞動工具運用于社會生活中，這就在原始社會的發展中提高了分工協作的效率。在這一定程度上是社會存在的發展引起了人類生產方式的變化，即使在這一時期，人的能動性水平受自然地理環境的制約，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社會存在的初始階段，在原始社會簡單自然生產的發展條件下，人對物的依賴性是不可避免的；同樣，人的自由和發展在原始社會時期并不具有客觀的現實條件。

(二)資本主義社會物對人的異化

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生產工具和社會分工逐漸精細化，勞動力逐漸成為特殊的商品，并且隨著工廠手工業的進一步發展，工人成為社會勞動力的一部分，在社會生產中隨著技術的逐漸發展，自己的身體成為一種可操作的器官。生產工具的日益完善和勞動工具的多樣化，對勞動者本身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并且，隨著資本家對工人剝削的程度日益增加，工人自己可支配的自由時間逐漸減少，資本家通過對人勞動力的無償使用，通過增加剩余價值在資本中所占的比例，使得資本對人的異化越來越強。

馬克思曾提到 ：“簡單協作大體上沒有改變個人的勞動方式，而工廠手工業卻使它徹底地發生了革命，從根本上侵襲了個人的勞動力。工廠手工業把工人變成畸形物，它壓抑工人的多種多樣的生產志趣和生產才能，人為地培植工人片面的技巧，這正像是拉普拉塔各州人們為了得到牲畜的皮或油而屠宰整只牲畜一樣。不僅各種局部勞動分配給不同的個體，而且個體本身 也被分割開來，成為某種局部勞動的自動工具。”[3]所以，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進程中，就個人自身的發展來考察個人的話，資本在資本主義社會占據不可估量的地位，個人的社會存在發展離不開資本的運作，也不能與資本相割裂而存在。社會分工的進一步明確，使得個人的發展和地位逐漸不同，伴隨著生產關系的明確和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資本家和無產階級這兩個階級之間的對立也日益明顯。

資本是被物掩蓋下的一種生產關系，資本家追求剩余價值的最大化使得人被物的異化也越來越嚴重。但是，資本主義社會經濟關系的發展和生產力的逐步提高，在一定程度上為人的解放提供了合理的客觀現實條件。在整個社會生產水平提高以后，人類作為主體能動性的發揮也日漸覺醒，人們也開始追逐自己的地位，無產階級開始反抗，產生了無產階級革命，人的解放在社會發展中也逐漸成為一種普遍的規律性。所以，馬克思認為，人在社會存在這一客觀的社會性前提下，無論哪一種解放都應該以人為本，要把人的世界還給人。從內涵上來講，人在資本主義發展時期，人的解放是生產力進步和生產關系變革的必然要求。

(三)共產主義社會人自由自覺解放

馬克思認為，在共產主義時期，人的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對立隨之消失，人們服從分工的異化也消失，生產力高度發達，社會各生產之間各盡所能，按需分配成為主要方式。在共產主義社會，每個人都具有獨立性，每個人自身的解放是一切人解放的前提條件。人的自由是人解放的前提，也是全面發展的尺度。

共產主義社會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三者和諧統一。人的解放在這一階段將人自身還給了人，人們可以自由自主地支配自己的生活方式，可以自主地支配自己的時間，也可以自由而充分地實現自己的個體解放和個性的自由發揮。所以，馬克思說 ：“個人的全面發展，只有到了外部世界對個人才能的實際發展所起的推動作用為個人本身所駕馭的時候，才不再是理想、職責等等，這也正是共產主義者所向往的。”[4]在共產主義社會，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選擇發展方式和存在方式，生產實踐和生產關系在社會存在的范圍內進行，人們可以按照自己內心的需求來進行自主活動。在這一階段，人的自由實現充分發展，人的解放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四、人的解放與社會存在的辯證統一

人的解放在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歷史觀中，作為一種最高的價值訴求，是馬克思一生所關注的核心問題。從簡單的、抽象的、單個的人，過渡到具體的、歷史的、現實的人，從政治解放到人的解放，從無產階級的解放到全人類的解放，都是在社會存在的客觀歷史現實之下，受客觀發展規律制約，在客觀原因和主觀原因的結合下實現人的解放。現實的社會經濟狀況、社會存在下體現的必然的經濟關系、人在社會存在下主觀能動性發揮，這三者的結合，是在社會存在的現實性下，是探索社會規律的發展和實現人性解放相結合的必然要求。

人的解放必須與社會存在緊密聯系在一起，人的解放與社會存在的現實性和歷史性是共同進步和相互促進的，無論是無產階級的解放還是人類的解放，都必須基于客觀實踐進行，從社會存在的角度闡釋人的解放是客觀必要的。站在社會性和歷史性的立場上，揭示出人類解放的必然性。遵循社會發展規律，既要堅持社會存在客觀性和歷史性的統一，也要堅持人解放的多樣性和特殊性的統一，既不能將人的解放僵化理解，也不能將人的解放主觀化理解。

五、結語

在社會存在的角度下來實現人的解放不僅僅是馬克思關注的現實問題，更是人類對于自身價值訴求的體現。無論一個人的經濟地位或者社會地位是怎樣的，都依賴于一定的社會關系和經濟關系。所以，人的解放與社會存在從根源上來講是理論和現實的統一，是客觀和主觀的統一，是社會性和歷史性的統一，要站在人類歷史發展的實踐中去看待，將人的解放置于歷史的長河中去實現，要堅持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從社會存在的客觀歷史階段和歷史事實出發，在社會生活實踐中達到人類的自由自覺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