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鋒：其實，我不是商人

余義林

“其實，我不是商人。”

當我來到北京格林偉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見到公司董事長顧小鋒的時候，他這樣的一句話，確實讓我有一點點意外。

不是商人？

作為一家專注于寬帶光纖接入領域，對電信運營商、新興運營商、廣電、電力行業專網提供優質服務，專業提供智能光纖接入設備與解決方案的高新技術企業的領軍人物；

作為北京市工商聯副會長、北京市海淀區工商聯副主席、北京市海淀區政協委員，有20年通信領域從業和市場拓展的豐富經驗，同時領導公司在產品創新、戰略制定、核心競爭力培育、商業模式探索、重大項目決策、資本運作等方面都卓見成效的帶頭人；

作為工信部認定的集成電路設計企業和北京市認定的企業技術中心、面向“互聯網+”的超寬帶智能光接入平臺工程實驗室及中關村百家創新試點企業，與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這三大運營商合作達18年的商業伙伴；

尤其是連續多年進入中國光傳輸與網絡接入設備最具競爭力企業十強的前6名，年度銷售收入達數億元的格林偉迪創始人……

顧小鋒，居然說自己“不是一個商人”！

這樣一個在中關村摸爬滾打近20年的企業家，在你面前忽然冒出出乎意料的說法的時候，你內心一定是詫異的。或者說，你對他的感覺立即有了戲劇大師布萊希特所說的“間離效果”，你會忽然間鬧不清楚，在你的已知定義和他的自我描述之間，哪一種更確定？哪一個更真實？這感覺很奇特吧？

此刻的我，就完全被這種奇特的感覺包圍了。

那么，顧小鋒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有前瞻目光的思考者

顧小鋒幾乎從小就是個“學霸”。

在青春好時光里，顧小鋒在北京科技大學學習了七年。直至1987年，他獲得了北京科技大學材料物理系的碩士學位，畢業論文被一個國際會議入選為大會論文，并被美國《化學文摘》（CA）收錄。

“我就發表過一篇論文，就是我的畢業論文。”

坐在我面前的顧小鋒，穿著紅色的T恤，淺咖色的長褲，顯得年輕又帥氣。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和，面帶微笑，表情單純，像是剛剛提交了論文的學生。但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某種意味深長的光，半是得意半是遺憾。

“在離開學校大概五年的時間里，我都不敢去見我的導師。我怕他說我，也怕惹他老人家生氣。”

他的導師柯俊，被國際同行稱為貝茵體先生（Mr.Bain），同時也被稱為中國金屬物理和冶金史學科的奠基人。

都說嚴師出高徒，顧小鋒便是柯俊先生的得意門生。在當時，顧小鋒的未來是很明晰的：他要么留校任教，同時從事材料的研究工作，將來也可以成為一個學術帶頭人或者博士生導師什么的；或者也可以去中科院的某研究院，專心做科研，在科學之路上跋涉，最后再以中科院院士之頭銜來光耀自己的人生……但是，這些都不是顧小鋒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當時的顧小鋒心里也不甚清楚，他只是不想這樣按部就班地生活。他感到自己的內心仿佛有一股小火苗，不斷地跳蕩燃燒，讓他思維活躍，讓他激情洋溢，讓他總覺得自己必須干點什么。那時候，顧小鋒是多么年輕啊，就像每一個有想法的年輕人一樣，不甘平庸，不甘平凡。

所以，在大學當了三年講師的顧小鋒，辭職去了美國。

他在美國認識了兩個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一個美國人和一個韓國人。有空時在一起聊聊天，喝點小酒拉拉家常，也就成了男生們交往的日常。

轉眼就到了1992年。這一年中國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鄧小平發表了南方講話。遠在大洋彼岸的顧小鋒自然要和朋友們探討關于中國改革開放的話題。美國朋友的觀點是：中國的改革空間巨大。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的中國，將來一定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場，顧小鋒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韓國朋友的看法更加具有參考意義。他說，當時（1992年）的中國就和1982年的韓國差不多，舉國上下都著力于經濟的騰飛。僅十年之差，韓國的國民人均收入就快要和美國持平了——這就是發展。中國也會這樣的，所以，要創業就趁早！

顧小鋒心里的那股火苗好像忽然閃亮了一下，他對自己的未來要做什么有了一些想法。

勇于撞擊時代脈搏的創業者

一位材料物理的高材生，尤其是一位熟知半導體物理、電子材料、微電子器件的飛速發展和更新換代的思想型學生，太知道這個行業發展的空間以及不可預測性。他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市場。

那時候的中國，畢竟還是計劃經濟的天下，人們的思維還在計劃經濟的框架之中禁錮，對于市場經濟，鄧小平給出的最形象的說法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然而這“河水”是深是淺？有多少“石頭”？幾乎還沒幾個人敢去“下河試一試”。那個時候，人們感覺市場經濟就像躲在森林深處的女人，樹影遮擋著她，濃霧包裹著她，影影綽綽地只聞其聲，不見其形，愈發顯其神秘。若在此刻放棄學業去創業，走向改革開放中的市場經濟，無論是誰，都是需要一點勇氣的。何況還是學生的顧小鋒？

但這正與顧小鋒內心的“反叛意識”產生了共振：沒人敢嘗試，難道我也躲在岸邊，不敢“下河”嗎？他的兩個“高參”，更是給他投了贊成票。

顧小鋒思路一下子明晰了。這個年輕人認定：回國創業已是無可辯駁的正確選擇。自己又熟悉新型電子材料和微電子器件工藝，這個行業是需要專業知識的冷項目，中國那么大的市場，肯定有需求。只要在應用能力和創新能力上跟上形勢，一定大有可為。而且，還有一條更重要，那就是中國才是他的根。

顧小鋒毅然決然地回國了，與幾個朋友加盟了一家通信公司，開始了行業經驗的積累。

2000年，他和自己的合伙人成立了屬于自己的公司——北京格林威爾科技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研發和推廣自主創新的高新技術通信產品為主業。主要產品包括電話機、交換機以及各種通訊設備的芯片，給當時國內還比較老舊的通訊硬件，安上了一顆跟隨時代的奔騰的“心”。

顧小鋒說，他回學校辦理各種人事手續的時候，校辦的人都很詫異。上世紀90年代初，正是“出國熱”方興未艾的時候，學校里來來往往的都是辦出國手續的人。只有顧小鋒是辦回國手續的，人家免不了張大嘴巴問：“你回來了是么？你確定是——回來？”最后的“回來”兩個字，音調和語氣都是加重的。顧小鋒微微一笑：“沒錯。我是回來了。”“那你可想好了，過兩年再走就不好辦了。”“您放心。我不走，就在中國，哪也不去了。”

顧小鋒回國，就像江河中一條逆流而上的魚，顯得那么扎眼，那么不合群，那么特立獨行。

作家柳青曾經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顧小鋒正是在人生的“緊要關頭”走對了這幾步，從此，他創辦的企業從一窮二白到盈利數億，從名不見經傳小公司到成為工信部認定的“集成電路設計企業”和“北京市認定的企業技術中心”，在國家“十一五”和“十二五”期間成為10G PON、C PON以及國家863重大項目參與承擔單位，并在駐地網運營商市場占有了50%以上市場份額的大型企業的輝煌里程。

是的，這一切都因為有了那關鍵的幾步。而那年，顧小鋒恰恰三十歲。

三十而立。

能把握住機遇的企業家

幾乎每一個企業家的創業之路都是艱辛的。這個過程恰恰也能用得上著名作家列夫·托爾斯泰說過的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我覺得對顧小鋒來說，這話可以翻譯成：成功企業的結局都是相似的，而在創業階段卻各有各的不同。

在格林威爾的“創業階段”，其業務范圍說簡單也簡單，就是把笨重的通訊設備“集成化”。我們通常在電話局、電信局看到的信息交換設備，就是一架鐵柜般的大機器，有點像一面“鐵墻”。顧小鋒他們要做的，就是把這面“墻”集成化，用集成電路板取而代之，使“墻”成為一塊“板子”，從而大大節省材料和空間。十幾個年輕人，研究電信行業的需求，帶著一改再改的設計方案，懷著自己的夢想，一點點地積累經驗，一年年地堅持。

顧小鋒說，那個時候加班加點，甚至沒班沒點，熬夜不回家，打地鋪吃方便面，都是經常性的。負責營銷的顧小鋒，更是要面臨各式各樣的困難——開拓市場，其難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壓力最大的時候，一個月頭發就變白了。”顧小鋒這樣“調侃”自己逝去的青春，但他毫不后悔。

“我創業的時候三十歲，好像也不小了，但是當時有很多比我大的也在創業呢。那時候柳傳志四十歲，任正非也四十歲，人家都還在拼，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干呢？”顧小鋒說。是的，誰創業都辛苦，必須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塌下身子，別講代價。

寶劍鋒自磨礪出——這是永恒的真理。

實際上，顧小鋒這把“寶劍”的閃光，還不是在格林威爾，而是在他組建了格林偉迪之后。

在格林偉迪的發展史上，有這樣一段文字介紹：

“北京格林偉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8年，于2015年完成股份制改造，擁有北京格林威爾科技有限公司和北京格林偉迪通信有限公司兩家全資子公司，是一家為電信運營商、駐地網運營商和專網提供寬帶綜合業務接入解決方案和通信設備的高新技術企業，具備完整的寬帶接入領域的系統、軟件、硬件及集成電路設計能力。近5年公司業務一直保持較快速度的持續增長，是電信運營商接入網解決方案的主要供應商之一，在駐地網運營商接入網占有50%以上的市場份額。”

這一段簡短的文字，實際上可以解讀出顧小鋒的兩次重大決策。

一是將格林威爾的寬帶事業部，從公司中剝離出來，成立了格林偉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事實上就是專門從事寬帶業務。本世紀初，寬帶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幾乎還是一個新詞兒。那時中國的互聯網也才剛剛走進大眾的視野。據說，網絡最初的產生是美國軍事機構的一種防御措施，只因能夠大大滿足人們對信息交流的需求，才逐步走進社會，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便捷與商機。有人認為，通過網絡進行商務活動或者進行人們所熟悉的電子商務，是國際互聯網今后發展的主要推進器。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網絡極其發達的現在，國際互聯網仍在以一種不可預見的速度向前發展。

中國在1989年才開始建設互聯網。1994年才實現了中國與Internet全功能網絡的連接，標志著我國最早的國際互聯網絡的誕生。而僅僅過了六年，中國的三大門戶網站搜狐、新浪、網易就在美國納斯達克掛牌上市。早在2011年，中國的網民規模就已經突破了5億，手機網民的規模更是發展得驚人。有了網絡，當然就需要傳輸介質，顧小鋒的寬帶業務應該說是踏準了時代前進的節拍。

格林偉迪成立的時候，顧小鋒對這一領域已經信心滿滿，否則他也不會率領原來公司寬帶部的年輕同事，去另外組建一家新的公司來專營寬帶——寬帶在業內通用的寫法是EPON（Ethernet Passive Optical Network）。

顧小鋒說：“我解決的其實是最后一公里。”

毋庸置疑的是，在顧小鋒成立格林偉迪的時候，EPON技術已經成熟，經過各類標準化的組織、設備和芯片制造商、運營商的共同努力，EPON芯片和光模塊已經不那么神秘了。尤其中國移動、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這三大運營商，不僅實現了EPON芯片級和系統級的互通測試，而且其產業鏈也在進一步成熟，設備成本進一步下降，市場格局良好。但是，對于大客戶和商業客戶，這幾位“巨頭”或許還能施展自己的實力，但對廣大的公眾客戶來說，他們的“短板”就顯現出來了。僅就北京而言，新城區、老城區、大街道、小胡同，管線復雜，地質不明，各種復雜的問題都直接挑戰寬帶工程的進展。

“有些老舊小區，他們的工程車都進不去。”顧小鋒哈哈一笑，“通信網絡就像公路網，省際高速公路和城區主要干線的道理建設都是標準化的，幾乎是一樣的，而小區道路由于建筑分布、人流車流布置不同而有許多不同。我們是做通信接入網的，就如同為小區建道路，客戶需求的多樣性使通信接入方案千奇百怪，我們這樣規模的公司研發相應快，機動靈活，能夠快速響應客戶的需求變化。有句話說：細節決定成敗。我們是小公司，但我們卻可以解決各式各樣的細節問題。”

我注意到，格林偉迪不僅獲得了工信部認定的《面向“互聯網+”的超寬帶智能光接入平臺工程實驗室》的資質，而且與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這三大運營商合作已經達18年之久。

短短幾年，拿著一千萬“另立門戶”的格林偉迪，迅速完成了財富積累。在2015年就實現了超過3億的營業收入，而恰恰在這個時候，顧小鋒做出了另一個重大決定：讓權。即他和公司的股東們拿出了40%的股權份額，分給公司的管理團隊，為的是能把公司做大做強做好。

這就是在公司簡介中能夠讀出的第二個重大決策，也是能夠體現他胸襟的的決定。40%可不是一個小數，但顧小鋒心目中最重要的不是個人得失，而是企業發展。

“我是想把企業做成百年老店。根基才是長久生存的保證，不能光看財富指標。作為公司的董事長，我一定要對公司負責，對幾百位員工負責。所以我們聘請了優秀的管理團隊，他們有專業背景，懂市場，也有管理經驗，給他們股權是應該的。”說到這里，顧小鋒停頓了一下，“那年，我已經43歲了。應該讓年輕人上位了。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況且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顧小鋒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調皮的微笑。

生活在“詩意”與“遠方”中的人

鮮有人知顧小鋒是個攝影愛好者。

當我捧起他的攝影作品集《駱駝向左》的時候，我猛然意識到，與其說他是攝影愛好者，不如說他就是個攝影家。他通過鏡頭，發現了看世界的另一個角度，或許，這些有獨特構思的作品也是商業頭腦與藝術思維相結合的思想產物。

在這部作品集中，我看到了這樣一句話：“能閑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閑。”這是一位研究宗教的博士為他這部攝影作品集寫的序言中的一句，很深邃也很有哲理，是對顧小鋒人生觀的極好概括。

顧小鋒特地拿出這本書，找到這段話指給我看。看得出他對這個說法還比較欣賞。顧小鋒說，一個男人，往往是在45歲之后，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明白他這話的“潛臺詞”，他想要的，肯定不是世俗層面的東西。說淺顯些，他已經不屑于眼前的“茍且”，而更衷情于詩和遠方。

從江南小鎮到青藏高原，從東海之濱到昆侖山上，他的“遠方”真的很遠。他喜歡攝影，但不僅限于攝影。因為，他的喜好、他的追求、他的精神寄托和他的情懷，在光與影的交錯中變得更加悠遠有內涵。

他是一個幸福感超強的人。他“特別有欲望去告訴身邊的人們，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美好的東西是值得我們抬起頭欣賞、靜下心品味的。我們需要用心感受的是差異而不是絕對值，換言之就是過程而非結果。生命是有厚度的，是用來發現、體驗和享受的”。雖說幸福只是一個軟指標，沒有硬標準，完全憑個人的感受而定義，但無論如何一個有幸福感的人是可愛的。據說幸福感可以增加人與社會的融合度，與他人的親近度，也可以增加事業的成功和生命的長度。這個觀點有科學依據。

果然，采訪之前從格林偉迪又傳來喜訊：公司再次中標中國移動融合企業網關研發及量產項目。消息是這樣寫的：

“2018年6月26日，中國移動集團發布中標公告，在‘面向中小企業的第二批融合企業網關H10e研發及量產項目和‘面向中小企業的第二批融合企業網關H10g研發及量產項目中，北京格林偉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均以第二中選候選人的身份入圍，中選份額均為40%，總數量超過100萬臺。”

此次中標，是繼2017年10月格林偉迪獨家中標中國移動“融合企業網關H10g研發與量產項目”之后再一次入圍移動集團的融合企業網關集采，標志著格林偉迪的融合企業網關產品更加成熟，具備了較強的市場競爭優勢……公司會以此次中標為契機，把產品和服務質量再提升一個臺階。

格林偉迪“再上一個臺階”與顧小鋒的幸福感是否具有某種內在聯系？ 我說不清楚，但起碼顧小鋒的“兩個支柱”——愛好和事業，更加牢固、更加堅實了。

“其實人的一生都是光明的。”這是顧小鋒作品集雋語中的一句話，也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句話。我忽然想到，可用這句話來詮釋顧小鋒“不是商人”的自我評判。擁有這等認識、境界和襟懷的人，必將在人生光明的道路上越走越順、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