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車站的聚會》：別樣生猛的黑色類型片

紀文彬

時隔5年，刁亦男又一次帶來了他鐘愛的黑色犯罪電影。

2014年，他導演的犯罪片《白日焰火》獲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廖凡）。今年，《南方車站的聚會》（以下簡稱《南方車站》）又成為唯一一部入圍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影片講述了偷車團伙頭目周澤農（胡歌 飾），在重金懸賞下走上逃亡之路，艱難尋求自我救贖的故事。這部具有獨特個人風格，生猛、凌厲的黑色影片，收獲了專業評委的認可。

傳統認知上，這類導演個人風格強烈的作品，往往較難“取悅”看慣了商業類型片的普通觀眾。但實際上，2014年上映的《白日焰火》是在全國銀幕數“兩萬”時代，第一部票房破億元的國際三大電影節獲獎作品，口碑與票房雙豐收。這一次，《南方車站》闖入熱鬧的賀歲檔，能否獲得市場認可？

用作者風格駕馭黑色電影

“國際獎項雖然重點衡量作品的藝術價值，但影片首先要好看、不悶才行，”刁亦男表示，好看的電影一定是有戲劇性的，它與普通觀眾的距離并不遠。《南方車站》雖是一部作者風格明顯的電影，但故事有著類型片的基底。

誕生于好萊塢，早期的類型片大多指警匪片、偵探片，所有情節為一個非常精確的戲劇故事服務。早年的黑色電影也是如此，男主人公往往憤世嫉俗，女主人公大多是蛇蝎美女，它們大多人物性格程式化，故事結局也都是封閉的。在刁亦男看來，黑色電影發展至今，作者將表達融入類型片創作，賦予這類影片有別于傳統類型片的風格。“我用作者風格駕馭黑色電影，讓觀眾除了感受主體故事，還能看到故事連帶出來的相關生活細節。”

長鏡頭與分切鏡頭交替運用的鏡頭語言，沒有完整閉合鏈的敘事方式，使得《南方車站》不同于傳統類型片。刁亦男傾向于這種創作方式的原因，更多源于他對生活的敬畏，不貿然下結論。“本片更像日常觀察生活，會留下很多空隙，通過不閉合敘事把段落連接起來，讓觀眾與電影互動，得出自己心中的意向結果。”

在追求作者風格的同時，刁亦男還運用了類型片常見的創作手法，例如黑色電影慣常運用的閃回片段，以及古老文學中常見的夜話形式。

片中兩位主人公周澤農和劉愛愛，在一個雨夜的火車站相遇了，兩人各自講了一個故事，后又一起創造出屬于他們自己的故事。兩人面臨的危險，不僅來自于外在世界，也來自于彼此。刁亦男形容《南方車站》的故事框架結構就像《一千零一夜》那樣，大故事中套小故事，小故事中套更小的故事，小故事之間相對獨立，與大故事關聯度不大。

過濾真實生活投射作者態度

《南方車站》劇本的最初靈感來源于刁亦男的白日夢。2012年的一天，他坐在沙發上，突然想到“當一個窮途末路的通緝犯，發現自己身上背負著巨額賞金，他會想盡辦法把這筆賞金套現”。連刁亦男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匪夷所思，隨筆一記就擱置了。巧合的是，2年后，他突然在新聞里看到一個與自己靈感相似的真實案件。

基于現實，他將原劇本中封閉的純愛故事改成人物關系更加開放，面向整個世界和人生命運的故事，聚焦邊緣人物怎樣重新找回自己的尊嚴以及生命存在的價值。

有真實案件做原型，刁亦男用真實的態度創作人物、打造空間、設計光影。“片中元素都來自城市的邊緣地帶或者城中村，這些事物是大眾司空見慣但又不甚注意的，我小心翼翼地發現它們的真實狀態，沒有發明虛構，并將它們作為主角放在銀幕上。”

同時，刁亦男認為電影創作還要經過想象，過濾真實生活并將之投射出來，才能讓作品擁有作者態度。例如在《南方車站》中，不管是電瓶車上的燈，還是閃光鞋上的燈，以及霓虹燈、賓館房間里的燈光，色彩設計都偏夢幻。刁亦男表示，這是為了強調風格化，利用高反差的影像和光影風格，襯托黑色電影。

對話刁亦男：黑色電影讓觀眾更了解自己和世界

《綜藝報》：從《夜車》到《白日焰火》再到《南方車站》，每一部都是黑色犯罪電影，為什么專注這個領域？

刁亦男：因為各類犯罪案件往往體現了社會矛盾，這些矛盾反映了人的價值觀、信仰等，而這類題材電影也反映了社會真實情況。《南方車站》雖然是黑色電影，具有暴力元素，但女主角作為一個社會邊緣人物，有著樸素的尊嚴。這種尊嚴讓影片變得可愛，有了一個溫情的結局。

《綜藝報》：你如何看待黑色電影中的暴力元素？

刁亦男：黑色電影離不開暴力元素，傳統黑色電影的特點就是展示暴力奇觀。黑色電影雖然展示暴力，但不贊同暴力，而是要觀眾面對暴力，了解暴力，進而批判暴力。當然，世界上發生的暴力千奇百怪，很多慘不忍睹，無法以真實面目呈現在銀幕上，因此黑色電影將暴力變成一種游戲，來跨越暴力對人們造成的創傷。我認為，黑色電影中的暴力能讓觀眾更了解自己和世界。

《綜藝報》：拍攝過程中最大困難是什么？

刁亦男：最大難度就是夜戲多，占全片85%，而夜戲對攝影、燈光的要求極高。因為夜戲要布燈，又要有體力，又有時間限制。這三種因素集結在一起， 攝影的壓力非常大。片中還有非常多群眾演員，調度復雜。另外，美術的時間緊，任務重，因為整部電影場景和空間非常零散。片中場景輻射到了武漢周邊四個方向一百公里左右范圍。由于場景很散，主景相對少，所以造成了每一場景，美術都要認真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