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希
摘 要:根據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二次會議通過《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決定》的要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全國十八個城市展開。筆者通過認罪認罰歷史演變、適用價值、被害人權利保障等問題,對認罪認罰作為量刑情節的獨立性展開研討,以期對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具體適用。
關鍵詞:認罪;認罰;從寬;值班律師
一、認罪認罰制度概述
(一)歷史演變
2003年3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司法部《關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被告人認罪案件”的若干意見(試行)》,第一次明確:“人民法院對自愿認罪的被告人,酌情予以從輕處罰”;2012年《刑事訴訟法》中提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真誠悔罪”的理念,為貫徹落實被告人認罪從寬制度提供了法律支持;2014年6月27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18個城市開展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工作,要求對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被告人自愿認罪,當事人對適用法律沒有爭議的危險駕駛、交通肇事、盜竊、詐騙、搶奪、傷害、尋釁滋事等情節較輕,依法可能判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的案件,或者依法單處罰金的案件,進一步簡化刑事訴訟法規定的相關訴訟程序;2014年10月23日,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要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之后,最高人民檢察院和最高人民法院也陸續提出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2016年6月27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規定:“完善刑事案件速裁程序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案件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輕微刑事案件,或者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的,可以適用速裁程序、簡易程序或者普通程序簡化審理”;2016年7 月 22 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26次會議通過《關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改革試點方案》,為改革確立了的思路和方向;2016年9月3 日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二次會議通過《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決定》,后出臺了《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辦法》。至此,認罪認罰制度在全國18個城市正式開展試點工作。
(二)認罪認罰的適用價值
1.主觀因素分析
根據通說,主觀方面是犯罪的構成要件之一。而犯罪的主觀方面包括犯罪目的、動機、對犯罪的認識等主觀意志因素,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的認罪態度好、愿意接受刑罰,表明其人身危險性和社會危害性都較小,在量刑時自然可以對其從寬處理。《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試行)》第十六條規定:“酌定的量刑要素一般包括犯罪動機、起因、犯罪前的一貫表現、犯罪后的態度”;第三十條規定:“認定犯罪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的,一般應同時具有下列情形:(一)所犯罪行輕微、危害不大的;(二)無從中量刑要素的;(三)犯罪行為產生的損失已經挽回,或者積極有效搶救被害人員和受損失財產的;(四)認罪態度較好”。
2.司法效率分析
首先,認罪認罰制度在法院審理階段可以有效縮短庭審等訴訟時間,同時,也是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體現。再者,認罪認罰一般建立在訴辯雙方協商和當事人雙方和解的基礎之上,有利于減少社會矛盾,修復社會關系,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也能夠從中獲得程序上從快的訴訟收益和實體上從寬的訴訟結果。
二、認罪認罰作量刑情節的獨立性研究
(一)邏輯思辨
1.程序法原則中對認罪、認罰、從寬的表現
“被告人承認自己所犯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被告人自愿認罪”,即“認罪”是啟動認罪認罰程序的前提條件;“認罰”體現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量刑建議的認可,但程序法中的認罰并不是對被告人判決結果的認同,而是對公訴機關量刑建議沒有異議的意思表示;“從寬”主要是指程序運行迅速、不拖延,使被告人盡快脫離懸而未決的不穩定狀態。經過形式審查,法院一般會按照簡易程序展開庭審,以達到程序法中從寬的效果。
因此,程序法中的認罪、認罰與從寬之間是遞進關系,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通過認罪、認罰之后一般會達到訴訟程序的盡快終止這一程序意義上的從寬效果。
2.認罪認罰制度的獨立性體現
刑事訴訟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一種獨立于其他認罪制度的新制度。雖然在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后,擴大了簡易程序適用范圍、確立附條件不起訴制度和刑事和解程序,但這些制度明顯不能夠滿足剛性的量刑從寬條件。在《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決定》明確提出“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情況下,應當將從寬視為該制度的必要特征之一,那些不具有剛性從寬特征的訴訟制度,不屬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范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作為現行制度的進一步創新,具有獨立的地位,應在司法實踐中得到廣泛適用。
3.起訴階段提出從寬量刑建議的可行性
我國刑事訴訟中的審前裁量制度主要包括附條件不起訴制度與附條件認罪制度。《刑事訴訟法》將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范圍限制在未成年人涉嫌犯《刑法》分則第四、五、六章且可能判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刑罰的案件,該制度為未成年人提供了起訴裁量,將以往一部分需要到審判階段才能處理的案件提前解決,在一定程度上節約了庭審階段的司法資源。被告人附條件認罪制度,是指在特定案件中,司法機關允許被告人以承認所犯罪行來換取從寬處理的一種制度,這種從寬既包括起訴裁量方面的從寬,也包括量刑上的從寬。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于審前階段并不存在立法與司法上的障礙。犯罪嫌疑人在偵查或者審查起訴階段主動認罪認罰就如同與檢察機關達成了協議,犯罪嫌疑人認同檢察機關的起訴罪名與量刑建議來換取檢察機關的不起訴或者輕緩的量刑。
(二)認罪認罰認定的標準
1.嚴把證明標準
可以預見到,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容易使辦案機關過于注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口供,忽視對其他證據的收集,從而影響案件質量。因此,在辦案中要堅持法定證明標準,依法全面收集固定證據,全面審查案件,要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激勵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如實供述,通過其供述探尋案件事實,搜集涉案證據,進而在審查全部證據的基礎上作出判斷。如《決定》中規定:“試點工作應當遵循刑法、刑事訴訟法的基本原則,保障犯罪嫌疑人、刑事被告人的辯護權和其他訴訟權利……”。貫徹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要防止出現過于偏重口供問題的出現,嚴格遵守《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三條的規定:“對一切案件的判處都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沒有其他證據的,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沒有被告人供述,證據確實、充分的,可以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要嚴格按照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來審查案件,不能因為有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有罪供述,就降低證明標準,甚至是放棄收集和固定其他客觀性證據。
2.嚴把認罪標準
“認罪”,指的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承認自己的犯罪行為,而不能僅是一種主觀態度。有的犯罪嫌疑人雖然承認自己實施了犯罪,但不能詳細供述其犯罪行為,或有意回避影響定罪量刑的關鍵環節,避重就輕,提出無合理依據、不符合事實的辯解,這種情況下,就不能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因為“認罪”表明的是犯罪人認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說明該人再犯可能性小,因而可以得到從寬處罰。但若行為人并非真誠悔罪,對其社會危害性沒有正確認識,企圖利用認罪認罰制度獲得從寬機會,其就不具備從寬處理的條件。因此,在辦理案件過程中需要通過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犯罪事實的詳略程度、供述的穩定性、辯解理由的合理性、口供與其他在案證據的對應性、退贓退賠情況等進行綜合審查,確保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確實是對犯罪事實真誠悔過,而不是為了得到司法機關的寬大處理而口頭認罪。
(三)量刑從寬的思考
對于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案件是否從寬、如何從寬的問題,當前的法律尚未明確,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層面:
1.實體層面
當前的立法和司法均未對認罪認罰如何從寬進行明確或具體的規定,雖然《刑法修正案(八)》規定“犯罪嫌疑人雖不具有前兩款規定的自首情節,但是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的,可以從輕處罰”,但從刑法的立法規定看,坦白作為一種法定情節,是“可以”而非“應當”的量刑情節,這就意味著法官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在量刑上是否給予積極評價方面擁有自由裁量權。司法實踐中,不同時期、不同地區、不同法官對同一量刑情節可能會得出不同的從寬幅度。
2.程序層面
首先,我國的刑事司法缺乏相應的程序機制對認罪認罰案件予以規范,并給予制度性的肯定回應。法律雖然規定了刑事案件的簡易程序,但在當前的司法實務中,即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案件,如果不能滿足犯罪情節輕微、社會危害性小等要件,仍有可能通過普通程序進行審理。第二,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內心確認難以保證。實踐中的暴力審訊以及不規范的執法行為,顯然會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真實性和真誠性產生較大的影響,其內心確認難以獲得保證。第三,被告人獲得律師幫助制度仍存在完善的空間。如值班律師是否只負責在簽訂《認罪認罰具結書》作為監督者存在,或者其具有等同辯護人的所有權利,法律尚未予以明確。
三、被害人權利保障的問題
目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未將被害人作為程序運作主體予以規定,被害人在認罪認罰程序中是否具有相應的訴訟地位、具有何種訴訟地位、享有哪些權利,這些問題都需要深入研究。如果不給予被害人適當權利,可能會導致被害人對案件處理的不滿。因此,筆者認為應當采取適當的方式讓被害人的利益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運作中有所體現,如考慮賦予被害人一定的程序參與權,使其可以對程序運行和處罰結果享有一定的程序影響力。這可以防止被害人因為被完全排除在認罪認罰程序之外而采取極端做法,人為增加訴訟不和諧的因素。
(作者單位:福建省福州市連江縣人民檢察院,福建 連江 35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