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豪車險”的海外經驗及啟示

趙艷豐 大連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一、“豪車被撞”問題概述

《法制日報》曾報道，2019年7月24日，袁小姐開著自己的思域轎車與一輛車發生了碰撞。當時袁小姐非常害怕，因為她撞到的是一輛價值1000多萬元的瑪莎拉蒂。之后她看到了自己車的保險杠脫落和車頭發生了損壞，瑪莎拉蒂輪轂被撞破損以及右側車門也被刮擦。據保險定損人員評估，損失在120萬元左右，交警認定，思域司機袁小姐負全責。袁小姐聽到120萬元就嚇得幾乎站不住，因為120萬元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幾乎是天文數字，即使是傾家蕩產也很難賠付得起。盡管袁小姐投保了交強險和第三者責任險，但是保險金額也遠不足以賠付豪車車主的損失。

近兩年頻頻出現的“豪車被撞”事件，引起了社會各界反響，面對豪車被撞所需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的高額賠償，遠遠超出了普通百姓的承受能力及相關保險支付限額，此類事故隱含了較多的理賠問題。由于目前，我國車險費率還沒有完全市場化，缺少針對豪車的“豪車險”，保險公司也不愿意承保豪車的風險。因此我國的很多豪車在行駛時只能是裸險，或者僅僅是買了交強險，而沒買其他任何的商業險，當其被普通車撞上后發生較大的損失時，讓普通車車主承擔損失有時候是不現實的，可是豪車車主又不愿意自己吃虧，因此他們處于一種兩難的尷尬局面。雖然理論上普通車車主可以通過提高第三者責任險來轉移自己的風險，但是據統計僅有大約10%左右的車主選擇的是50萬元以上保額的第三者責任險。之所以這么少，是因為普通車車主也不愿為豪車的上路去買單。因此，如何解決豪車被撞后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是一個非常值得討論的話題，我國保險公司可以借鑒一下海外各地區的實踐經驗。

二、發達國家和地區“豪車被撞”問題的處理

（一）中國香港

在中國香港，保險公司在確定一些價值較大、車型高檔、風險系數較高的豪車保險額度時，會按照車輛駕駛員情況、當前市場價格、車輛用途以及年限和年行駛里程數來考慮，對于一些專門用于比賽的跑車或者改裝車甚至會拒保。另外，香港地區車主必須購買第三者責任險，因為香港規定此險種為強制性險種。此險種對人身傷亡的賠付責任限額是一億港元。在車輛損失方面也做出了明確區分，家用轎車的賠付上限是200萬港元，但是貨車賠付上限僅為100萬港元。當地保險管理局還設置了“第一基金”，如果在一起交通事故中，肇事者逃逸或者沒有購買車險，或者購買的保險不足以支付受害者受到的損失，那么傷亡者家屬就可以向這個基金提出補償申請。如果保險公司也沒有足夠的償付能力向損失者支付賠償，他們還可以向“無償付能力賠償基金”提出賠償申請。而此兩項基金的經費都來自于保費的附加費，目前附加費占汽車保費的4%。

（二）美國

在美國，發生豪車被撞事件時，若是普通車車主承擔主要責任的，那么普通車車主也不用因此傾家蕩產。因為自1980年起，美國就實行了無過錯的汽車保險制度。所謂無過錯制度，就是如果普通車和豪車發生碰撞事故，無論此事故是普通車車主還是豪車車主的的責任，都由各自的保險公司進行賠償。截止到2019年7月，美國已有26個州頒布了這個無過錯汽車保險法律。因此在美國，人們不會擔心撞到豪車自己無力支付賠償。

美國還有部分州沒有采取無過錯保險法律，這些州推行了一個汽車險種即“無保險和保險不足駕駛人保險”，這個險種在這些州是強制性保險，此險種的意思就是：如果肇事者車主無保險、或者保額不足、或者肇事逃逸，受害者可以通過此險種使自己的損失得到充足賠償。由于這個險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屬性，保費又比較低廉，所以在某些美國論壇“購買車險攻略”的討論中，無論是普通車的車主還是豪車車主，均對這個險種十分歡迎。例如紐約不但要求車主強制購買此險種，而且還實行“無過錯”制度。這樣的雙重保障，使得普通車主避免了與豪車發生相撞后發生傾家蕩產的悲慘結局。

在美國，還有兩個險種是針對豪車被撞事件而設計的，即碰撞險和綜合險。許多擁有豪車的人都樂意購買碰撞險，因為此險種會對駕駛者由于自己的駕駛原因對自己的愛車造成的損害加以補償。居住在繁華城市的車主喜歡購買綜合險，因為綜合險賠付范圍較廣。綜合險不僅對由于車被盜竊發生的損失給予補償，而且對一些特大的自然災害引起的損失也給予賠償金，例如地震對車主造成的損失。美國既沒有“建豪車專用道”也沒有“停止發放豪車牌照”，在一個汽車保險業成熟的國度，豪車上路并不給其他人帶來額外的壓力和成本，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那樣的小心是夸張的、多余的，“天價親吻”的悲劇故事是很難上演的。

（三）日本

在日本，很多保險公司都設有“普通車輛之外的理賠保險”這一險種，這一險種的設置在普通車撞上豪車發生理賠困難時起到很好的作用。普通車車主投保這一險種，如果與豪車發生碰撞事故并且應該承擔事故責任，那么賠償金額的60%由自己投保的保險公司來支付，這樣就極大地降低了自己賠償的經濟壓力。更令人欣喜的是在日本幾家保險公司可以共同承保任何一種險種。如果發生了較大的理賠金額，根據保險責任分擔原則，每家保險公司只承擔一部分賠償，那么這樣既能保障受害者的利益，也避免保險公司因為大額賠付事件發生虧損的風險。日本在厘定車險費率時有兩個重大的原則，一是各家保險公司可以自己設定保費和理賠的標準，這樣充分實現了車險保費的自由化；二是保險公司在厘定車險費率時會根據駕駛者的性別、年齡、職業、車輛用途和市場價格來綜合考慮，這充分體現了風險的細致化。

（四）德國

盡管德國生產豪車較多，許多人對豪車也有購買能力，他們仍然不愿意付出較高的車險保費去購買豪車。而且德國的許多保險公司也不愿意承保豪車，因為如果自己承保的豪車發生了較大的理賠金額，會給保險公司帶來較大的損失。德國和中國一樣，也設有第三者責任險，而且他們規定無論車主擁有的是何種車必須購買此保險，否則無法上路行駛。在德國，人們的風險意識也相對較高，90%以上的車主都是選擇投保最高的責任限額。因此，即使是普通車撞上豪車，也能很好地減輕普通車車主的經濟壓力。

三、海外案例的啟示

（一）改進現有第三者責任險中的問題

普通車與豪車發生碰撞事故，如果是普通車車主負主要責任，從法律的角度來看，普通車車主應該向豪車車主承擔賠償責任。但是這對普通車車主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如果沒有豪車上路，普通車車主就不會遇到這么大的風險，也不用向保險公司繳納高額的保險費。因此法律應該設定普通車車主的第三者責任賠償限額，而且這個賠償限額大小應該設置得相對合理。否則，較低的賠償限額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普通車車主仍然賠不起。較高的賠償限額也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況且會發生普通車因為仇富等某些心理故意去撞擊豪車。而且豪車車主也應該自己承擔普通車車主無法賠付的那部分。雖然從表面上看，這樣的規定損害了豪車車主的利益，但是仔細思考是很有道理的：一是豪車駕駛者在路上行駛時，讓普通車車主承擔了部分風險，而且自己又享受了豪車駕駛帶來的愉悅，他們理應為自己的享受買單；二是豪車車主既然有能力購買豪車，那么他就應該承擔自己的風險。

另外，我們可以通過完善現有的第三者責任險的條款，來解決豪車被撞后普通車車主不能賠付得起的問題。例如，可以在原有的商業三者險的條款中加入一些特別約定，這個約定就是針對普通車撞上豪車的問題的，普通車車主可以多向保險公司支付一些保費，如果發生了撞豪車事故，并且自己很難承擔賠付責任，那么這部分責任就可以由保險公司進行賠償。這樣不僅降低了普通車車主的賠付負擔，而且使得豪車車主以及保險公司的利益都能得到較好的保障。

（二）推出“豪車險”

普通車撞上豪車，有時候即使是傾家蕩產也很難賠付得起，這是任何一個普通駕駛者都難以承受的經濟負擔和精神壓力。普通車主也不可能因為少量的豪車去花費較高的保費購買較高的第三者責任險，因為這樣對他們來說是不公平的。既然豪車車主有能力購買昂貴的豪車，那么他們也應該為自己的汽車買保險，自己承擔一部分風險。因此，我國保險企業的精算師可根據精算原理盡快設計豪車險種，這樣不僅能解決我國缺少豪車險的尷尬局面，也對完善我國的車險險種具有重大意義。我國也可通過法律的手段促使豪車車主購買此保險，才能達到應有的效果。

“豪車險”可以讓普通車肇事司機承擔合理范圍內的損失，由保險公司承擔剩下的部分，保險公司不再就這部分損失向肇事者追償。豪車車主向保險公司購買豪車險，保險公司也就有能力去對豪車的損失進行賠償。這一新險種的意義是讓本該由普通車肇事者承擔的賠償責任擴大到社會保險機制中去分擔，實現了一定的社會保障職能。

（三）促進車險費率市場化

從理論上來分析，如果豪車車主購買了豪車險，保險公司就能承擔豪車的損失賠償。但是，目前我國的車險費率仍然沒有完全市場化。我國在車險費率厘定方面主要考慮的是車主在上一年出現交通事故的次數和購車年限，卻沒有綜合考慮車主的性別、駕齡、用途等因素。一些車的基礎費率幾乎是固定不變的，只有在車型的數量稀少等情況下，才稍微將車的基礎費率上調一點。

反觀在歐洲，保險公司的精算人員已經盡可能多地統計豪車的數量以及出險的頻率、損失額度等數據，利用精算原理和大數據來設計豪車險種，令車險費率市場化。隨著我國車險制度的不斷完善，我國的車險費率會逐漸實現市場化，以此更好地解決豪車被撞所帶來的社會問題。

（四）建立保障基金

普通車與豪車相撞是保險公司不愿意看到的，為了使普通車和豪車車主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我們可以建立保障基金來實現風險的分散。主要通過向豪車車主征收部分資金來建立此保障基金，這一原理類似于“豪車險”。只是豪車車主不用去保險公司購買豪車險，只需將部分錢交到基金會，當自己的豪車受到嚴重的損失時，普通車車主無法賠付自己的全部損失，就可以向基金會申請自己得不到補償的一部分損失。通過這個風險分散機制，豪車車主的利益得到了充足的保障，同時，普通車車主也不會因此碰撞到豪車承擔較大的賠付責任。

法國是一個比較有遠見的國家，他們早在1951年就創設了這種保險保障基金?；鹬饕獊碜员ｋU公司和汽車車主繳納。當一起交通事故發生時，如果肇事者逃逸了，或者沒有保險，或者自己的保險額度較小，受害者不能從負責人方得到充足的賠償或給付，他們就可以向這個基金會申請自己應該得到的賠償。這樣使得受害者的利益得到了足夠的保障。

除了上述幾條措施，我們還應該注意的一個問題是：一些豪車車主可能會與4S店進行勾結，畢竟豪車在發生事故后，維修費用都相對較高，一旦他們勾結起來騙取保險公司的保費，那么保險公司就會遭受很大的損失。因此監管部門應該采取相應的措施來避免此類道德風險的發生，例如可以建立豪車定損機構來防范。

總之，無論是良好的保險制度保障，還是健全的法律法規，都離不開提升公民自我保險意識、安全意識。如果豪車車主和普通車車主在行駛時都能小心駕駛，提高自己的駕駛技術，那么也會相應地減少自己發生交通事故的風險。這就需要保險公司發揮宣傳的作用，提高人們的風險意識，例如在社區開展一些保險講座，讓老百姓真實地感受到買保險給他們帶來的好處，順便講一講機動車駕駛應該注意的事項，他們自然而然就會購買相關的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