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晶
上海曾被譽為中國舞劇的半壁江山。中國較早出現的舞劇《罌粟花》,就是1939年吳曉邦先生在上海中法戲劇專科學校任教期間編排的作品。上海舞劇走過80年的歷程,從誕生、中興、沉寂到復興,整個過程幾乎就是中國舞劇發展史的縮影。
“海派”這個詞首次出現是在唐代書畫理論家張懷瓘的《書斷·能品》中。近代從“海上畫派”到“海派繪畫”的表述中,“海派”其實是帶有貶義的,指“超越地方畫派意義上的一種特殊的藝術現象”。[1]進入20世紀后,“海派”的稱呼從繪畫界擴散到戲劇界,“海派京劇”使其名聲大振。隨后,“海派”的稱呼又從文化藝術圈影響到當時上海的社會風尚與生活方式,逐漸形成了海派文化。中國近代文壇上的“京海”之爭則是海派文化形成的重要標志。那個時候,海派文化藝術圈形成了以任伯年、趙之謙為代表的海派書畫,以周信芳、蓋叫天為代表的海派京劇,以茅盾、張愛玲為代表的海派文學,以阮玲玉、胡蝶為代表的海派電影,以田漢、于伶為代表的海派音樂,唯獨沒有出現海派舞蹈。
雖然舞蹈的起步較晚,但是海派文化對于上海舞劇的創作有著很大的影響。“如果說京派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正宗,海派則是對傳統文化的標新,是中西文化結合的產物。”[2]近代的海派繪畫大師程十發曾說“海派無派”,這里的“無”并不是沒有,而是兼收并蓄各家各地的風格。因此,海納百川、善于揚棄、追求卓越、勇于創新便成了海派文化的特點。盡管在海派文化盛行時,并沒有人正式提出“海派舞劇”的概念,但是海派文化海納百川、勇于創新的風格卻影響了一代代上海的舞劇人。例如,舒巧老師領銜創作的舞劇作品《奔月》《青春祭》等都引起了中國舞壇的關注和爭議,焦點就在于她的超前的創作理念以及由此引發的數次對于中國舞劇創作的革新。
隨著20世紀90年代上海浦東的開發和開放,上海重新回到世界頂級大都市的建設起點,海派文化也隨之重新成為人們關注的對象。與傳統海派相比,“新海派”是一種外向型文化。傳統海派文化致力于讓中國了解世界,而“新海派”文化的重點則是讓世界了解中國。新時期上海舞劇的創作,正是乘著“新海派”文化的東風,迎來了又一個黃金時代。
第一,“新海派”文化最核心的思想是蘊含著復興精神的。1999年,上海歌舞團創排舞劇《閃閃的紅星》正是在對革命歷史題材經典的改編過程中,使其煥發出新的時代精神;也正是通過表現善與惡、新生力量與腐朽勢力的艱難抗爭,緊緊抓住了時代精神的內核—這個全人類共同且永久的主題。另外,劇中五段“紅星舞”的展現,不僅用色彩詩意地渲染了主題,更意象化地結構了全劇的情節。
第二,“新海派”文化雖然懷念曾經的輝煌,但是卻不沉迷于過去,而是積極地面向未來,努力學習新事物和外來思想。例如舞劇《霸王別姬》也是一部改編經典、解構經典文本的作品,編導用“非風格化”的語言去結構“高隱喻性”的情境,即摒棄具體情節,將內容充分詩化,采用擬人化以及對主要人物關系顛覆性的藝術處理方式等,使得《霸王別姬》這一傳統題材具有了新的獨特詮釋視角和藝術表現方法。
第三,“新海派”文化是對傳統海派文化的傳承與發展,開放性是其顯著特征之一。在“新海派”文化的語境下,上海舞劇的發展并沒有局限于本土的小圈子里,而是匯聚了國內外的優勢資源,采取“引進來、走出去”的方針,體現其開放的視野和寬博的胸懷。另外,“新海派”文化的開放性,促進了上海舞劇市場化的運作以及走向海外推廣的腳步。例如舞劇《野斑馬》《霸王別姬》率先走向國際演出市場,為上海歌舞團走上舞劇商業化的道路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第四,“新海派”文化的另一個重要特征是與開放性緊密關聯的創新性。“新海派”文化注重理念的創新。例如舞劇《一起跳舞吧》是一部接地氣的作品,它通過刻畫眾多都市小人物的人生百態,用那些看似生活化的場景、動作結構舞劇情節的主線,打造了一部具有人生哲理的舞劇。舞劇編導做到了現實與理想的對比,語匯與形象的構建,用輕喜劇風格的形式較好地完成了這部現實題材舞劇的創作,與千篇一律的以悲劇結局的現實題材舞劇創作拉開了距離。
第五,在“新海派”文化語境中的創新,是一種基于傳統的有生命力的創新活動。例如舞劇《朱鹮》的編導正是遵循了中國傳統文化寫意、留白、虛實相生等藝術創作規律,借鑒了西方芭蕾《天鵝湖》的經典樣式,選用批判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的現實主題,以一根鹮羽貫穿古今,用舞蹈講好了一個中國故事。舞劇《朱鹮》問世3年創下了200余場的演出紀錄,這部現象級的舞劇作品也體現出“新海派”文化的市場效益,“新海派”舞劇雖然創新了,但始終沒有脫離中國觀眾的審美習慣,所以它既是大眾化的,也是民族化的。
縱然并非所有的上海舞劇都是“新海派”文化的具體體現,但是上海舞劇必定是建立和傳播“新海派”文化的重要陣地與媒介。筆者以為,“新海派”文化是上海舞劇生存與發展的文化土壤,以“新海派”文化為精神內核,上海舞劇的發展必將“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