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里的工匠精神

/郭 佳 導師：楊 冰（景德鎮陶瓷大學）

一、宋代手工業大發展背景和雅文化

《管子·小匡》：“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柱石）民也。”[1]按排列可以看出，士在前，工商在末。宋之前工人和商人地位低下，影響著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例如在唐代手工業生產就已分為了官營和私營，私營手工業是追求利潤的生產形式，所生產的是具有商品屬性的，而官營主要是滿足上層社會的需要。官營和私營的服務對象不同，甚至在審美上形成了對立。唐代官營的手工業廣泛采用奴隸制和差役制，而宋代官營的手工業則對軍匠和民匠實行雇傭制。由此可見，宋代的工匠社會地位得到了提升，促進了手工業的繁榮。宋代推行的租佃制促進了農業經濟的發展，商人地位的提高也促進了商品經濟的發展，從而使得宋代的“士農工商”達到了一個共同發展的盛況。

在此經濟文化大發展的背景下，文人和工匠階層的切磋和交流使得文人階層的意趣提升了工匠們的審美品格。雖說工匠精神指向的不僅僅是工匠還包括所有的造物勞動者和勞動，但作為工匠精神的主體指向——各行各業的工匠們，由于受到宋代文化和審美的熏陶，使得他們文化素質得到提高，在技藝方面體現出了工匠們所追求的精益求精的精神和創造力，這在陶瓷藝術方面體現得尤為明顯。

二、技高精藝的陶瓷藝術

宋瓷是精益求精的陶瓷藝術，體現了工匠精益求精的態度和他們的聰明才智，下面分別從宋代制瓷工藝釉色、開片、窯變等加以淺述。眾所周知，宋代有五大名窯、定、汝、官、哥、鈞窯，除此之外還有陜西耀州窯，河北磁州窯、建窯等眾多窯口。其中定窯和耀州窯為印花刻花裝飾，其他窯口均為素面瓷。

定窯是五大名窯之一，以產白瓷馳名，又一度為宮廷燒制，所以定窯白瓷質量較五代有明顯提高。當然，定窯的工藝成就更加矚目，采用印花的裝飾方法，大多將完整的圖案裝飾在瓷器內壁，在盤里飾以陽紋孔雀牡丹、云龍及花卉，整體密而不亂。這些精湛藝術作品使后人驚嘆。耀州窯的刻花裝飾工藝高度發展，不僅題材多樣，而且刻鋒犀利，匠師們刻畫得淋漓盡致，刀法純熟，紋飾生動。

相比耀州窯、定窯的刻花印花裝飾，哥、官、汝窯，這三大青瓷系統雖然是沒有裝飾的素面瓷，但裝飾也不是一覽無余的，而是利用開片進行裝飾，開片本是一種自然缺陷，被工匠們作為獨特的裝飾巧妙地運用在瓷器上，饒有韻味。如汝窯的開片細小，形似蟹爪，故稱蟹爪紋；官窯釉層較厚，釉面開片大，多是冰裂紋，還有“紫口鐵足”的特征；哥窯常見形制有蟹爪紋、魚子紋、百圾碎等。這些本來不可控的自然缺陷被工匠們的智慧加以利用變得別具一格，匠心獨到的開片、細致純熟的工藝都離不開工匠精神。

汝、哥、官窯它們雖然都屬于青瓷，但卻有不同的呈色，也因釉色美妙，使得他們更具代表性，是我國青瓷達到高端水平的標志。如明文震亨《長物志·總論銅玉雕刻窯器》記：“官、哥、汝窯粉青色為上，淡白次之，油灰最下。”[2]其中，在宋代青瓷中汝窯被推為首位，有“汝窯為魁”之說。清藍浦《景德鎮陶錄》記載：“汝窯：……土細潤如銅，體有厚薄，色近雨過天青。汁水瑩厚若堆脂，有銅骨無紋、銅骨魚子紋二種。”[3]汝窯釉面光潔，呈淡青色，與眾不同，據說是摻入了珍貴的瑪瑙石，后世常有仿其釉色者，這反映了宋代汝窯釉色的美妙。官窯釉色多呈粉青、月白、米黃等色，胎質的變化使釉色變得豐富多彩，這些胎色有黑灰、深灰、淺灰等，不同的胎色會使瓷器呈現出不同的青色。由于胎色一般較深，宋瓷的青色顯得沉穩。哥窯和官窯都是用含鐵量較高、呈色較深的胎質，出現“紫口鐵足”的現象，所謂紫口，指的是器口部釉薄處隱約露出黑紫色胎骨的顏色，所謂鐵足，是指足部無釉處呈黑色。這些都是通過釉的流動和工藝的需要所自然呈現的。

窯變藝術也是工匠智慧的結晶，是工匠精神物化的結果。鈞窯瓷器藝術其實也是這一追求的結果。鈞窯也屬北方青瓷系統，但由于在釉中引進了氧化鐵和微量的氧化銅做呈色劑，在燒制的過程中釉色極富變化，俗語謂“入窯一色，出窯萬彩”。有的呈玫瑰紫色，有的呈海棠紅色，猶如青天的彩霞，讓人癡醉。宋代窯變中極具代表性的還有建窯的黑瓷，建窯黑瓷茶盞有兔盞紋茶盞、鷓鴣紋茶盞和油滴紋茶盞等，它們是富含鐵質的釉料在高溫燒制過程中形成的。宋徽宗在《大觀茶論》中評價：“盞色貴青黑，玉毫條達者為上。”[4]蘇東坡《送南屏謙師贊兔毫》曰：“忽驚午盞兔毛斑，打作春甕鵝兒酒。”[5]楊萬里有“鷹爪新茶蟹眼湯，松風鳴雪兔毫霜”[6]詩句，這些詩句文獻都體現了別具一格，具有民間工匠意趣的裝飾。這些不同特色但都精湛的作品無不是追求精益求精的精神和創造的物化結果。

三、“天下之器”

瓷器是中國文化，世界語言，講述的是中國故事。中國外銷瓷的市場范圍基本覆蓋全世界，作為第一個全球化商品的瓷器在宋代進入前所未有的高峰時期，南宋趙汝適編著的《諸蕃志》一書中有記載瓷器外銷往來的國家是15個。宋瓷的精美享譽世界靠的是一絲不茍的工匠精神，承載的是民族文化，所以工匠精神也是一種具有民族性的精神。

2018“工匠精神”再次成為熱點，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強調“弘揚工匠精神，來一場中國制造的品質革命”。國家不斷提出弘揚工匠精神，體現中國正在從制造業大國轉向制造業強國，但也表明我國正暫時處于工匠精神的失落時期。而宋代的陶瓷藝術中所體現的工匠精神正是工匠精神的形成時期，所以研究宋代陶瓷藝術中的工匠精神對現今的我們有學習和啟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