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當代工筆人物畫的畫境

黃 茜（北京服裝學院 美術學院，北京 100020）

一、當代工筆人物畫的獨特畫境的產生

中國傳統的工筆人物畫，不管是從畫面效果，還是人物造型，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已經具有自己固定的符號。在傳統的工筆人物畫的發展中，隨著時代的變革，人們的生活習慣也發生重大改變。畫面中的服飾、表達的題材、運用的技法都有所突破，但是大體上的格調或者說畫面效果沒有很大的反差。這樣一來，對于生活在當代的人們，在尋求視覺沖擊的大環境下，并不足以滿足他們的胃口。一方面，經典終歸是經典，中國古代的工筆人物畫的那種古樸和高雅，因為歷史環境的差異，現如今再怎么畫也少了那種味道。另一方面，人們的生活方式與過去產生巨大的變遷，信息涉獵范圍空前廣泛，自然，對于藝術品的欣賞不再是單色調，相反，人們期望更多元、更符合時代的作品?？偠灾?，審美趣味、藝術觀念、風格題材、技術手段等都是決定了當代的工筆人物畫多元性的發展的主要因素。

大約明代開始，西方的藝術就開始在中國發芽。明代著名的肖像畫家曾鯨，其代表作品《張卿子像》在人物的臉部及部分的衣褶上，就略微帶有明暗光影的效果。這對于中國畫的發展帶來一點激情，也為日后的中西文化交融對中國傳統藝術的影響這一必然打下基礎。人們都說，經濟全球化對于發展中的中國是機遇也是挑戰。同樣，對于中國傳統文化來說亦是如此，而當代工筆人物畫，就是這一歷史機遇的開拓者。在繼承傳統的精神基礎上，中國當代工筆人物畫突破性地融合多元文化，使之與現代化的環境高度結合。為了滿足了視野開闊的現代人的審美需求，當代工筆人物畫日趨成熟，已經形成了當代特有的藝術符號，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本文所要討論的“畫境”。雖然，并不能說所有的當代工筆人物畫都具有這一藝術特征，但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的當代工筆人物畫的效果都趨于這一特殊的符號，且有較高的辨識度。

二、當代工筆人物畫境的處理手法

在當代畫家探索當代工筆人物畫的過程中，畫境的處理手法可謂是百花齊放，他們從不同的角度去營造理想的畫面效果，從而能使想表達的內容更具有靈性和生命力。這么多的手法大概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最常見的，也是識別度最高的手法——渲染法，就是較多運用在技法和材料上的處理手法；一類是色彩法，就單純從色彩的關系上直接區別傳統工筆人物畫，烘托氣氛；另外一類就是運用現代構成元素和特殊造型使空間的關系發生改變從而產生畫境。

1.戲劇性與朦朧美

當今，中西藝術文化的滲透，中國傳統繪畫與西方繪畫的結合在所難免。中國當代工筆人物畫作為當代藝術市場的主力軍，西方文化在畫境的運用都在作品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都文耆A》是當代著名工筆人物畫家崔進的代表作（圖1），這幅作品的畫面氣氛，讓我們不禁聯想到歐洲17世紀的偉大畫家，人們稱之為“光影大師”的倫勃朗的代表作《夜巡》，極具舞臺效果和戲劇性?！都文耆A》中人物的新奇著裝也讓畫面舞臺效果更加突出。這種畫境的表現手法除了受到倫勃朗的影響，另外還有一種當代流行的審美取向：朦朧美。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許多人都喜歡融入小資的生活，感受“小文藝”的浪漫氣息。所以，恬淡、清新就是這類畫面所要營造的氛圍，能非常準確地捕捉現代生活的審美意趣和情感趨向。

2.材料的創新與運用

在當代工筆畫中，我們不乏見到在材料工具的運用上推陳出新的畫作。當代工筆人物畫表現種類極其繁多，效果也是大相徑庭。其根本原因應該就歸結于材料和工具運用的多樣性。除了傳統的筆墨、熟宣、顏料，許多時候，在紙的選擇上并不單一，有些并不要求畫面全部是精細嚴謹，需要點暈味，畫家們往往會采用部分做熟的方法，把生的宣紙加工成自己預期要達到的效果。另外，在宣紙以外的材料中，相對較熟的紙都能成為繪畫的材料，例如麻紙、牛皮等。顏料畫面，除了國畫傳統顏料，在受到西畫的影響下，我們不難想到顏料的結合，可以看到許多作品，直接就是用丙烯或者廣告顏料，適當地結合，畫面達到效果會有幾分新意。唐勇力在材料的創新與運用上取得一定的成就，“脫落法”是其創造的一種制作斑駁的肌理的藝術手法，在傳統意識的引導下，增強畫面的對比度，體現歷史的滄桑感和民族文化的神圣性的畫境。

3.主觀色彩的運用

當代工筆人物畫的賦色與中國傳統的賦色方法有著很大的不同，南朝的謝赫在《古畫品錄》里談到“六法”中的隨類賦彩對中國傳統設色有了較為明確的規定，但在當代工筆人物畫中，我們很少會看到“隨類賦彩”。原因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想突破傳統的框架，在色彩上推崇新的形式。另一方面，當代畫家并不是單純描繪物體，他們往往在創作中會賦予某種情感，這樣一來，物體的色就不是物體本身確定的了，而是由畫家的內心確定的。所以，我們常?？吹疆敶すP人物畫作品的時候，很容易會因為色彩而受到某種情感的沖擊。主觀色彩的運用，也會凸顯作品傳達的情感。王鵬的《走進新時代之美好生活》中，多以黑白對比為主，塑造人物形象和畫面環境，以單色調輔助，雖有清雅之風，但不失年輕時尚的活力。

4.“畫外求畫”終得心意

造型法，是利用特殊的造型、圖飾，使理想的畫面氣氛能通過圖飾和空間組合表達出來。當代工筆人物畫家除了對中國傳統的意象造型有深刻的理解以外，往往還“畫外求畫”，這主要表現在這幾方面：不僅僅是對傳統繪畫的造型有推敲，還旁涉中國古代雕塑、青銅器、壁畫、畫像石（磚）等，從中尋找造型的規律，從而重新定義人物的造型。另一方面，畫家在不同的經歷、體驗中提煉、總結出的人物造型，也是當代工筆人物造型多樣的主要原因。謝振甌是這一方面運用得最具代表性的畫家之一，他的代表作《絲綢之路》系列作品，都運用了西域的民族傳統圖飾，并且以大塊面切割的空間表現，使得畫面散發出濃濃的邊塞氣息，同時也通過這種形式充分表達了他對于絲路的獨特情懷。同樣是這種古典人物題材的作品，《山川河岳之一》這幅作品，一排騎白馬的勇士正莊嚴地守護著祖國的大好河山，猶如銅墻鐵壁，無堅不摧。這幅作品的亮點在背景的處理上，背景的城墻上使用了中國古代青銅器上常見的饕餮紋和回紋，使得畫面更增添了莊重、威嚴的色彩，也讓人在欣賞這幅畫的時候屏息感受這種強悍的威懾力。

三、影響當代工筆人物畫境的因素——題材與心境

雖然，當代工筆畫在畫境上形成一種較為穩定的存在形式或者說是藝術語言，但是，我們依舊可以從不同的畫面里面發現不一樣的地方。除了上面所說的藝術手法的不同相關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畫面所要表達的題材，而題材是可以直接影響到作者的心境，從而使作者選擇適合的手法營造畫境。那么，當代工筆人物畫的題材大體可以分為哪幾類？每一類對應的心境又對畫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呢？

1.生活：治愈、覺醒、反思

創作題材是最能體現時代性的標志?？茖W的進步，讓現代的生活與以前大不相同，縱觀人物畫史的發展，只要夠貼近生活，畫面上的心意就自然體現。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大部分的當代工筆人物畫與當今的生活離不開關系。李傳真的作品《工棚》（圖2），充分表現了這一群體的生活環境，畫面的壓抑氣氛與農民工的笑臉形成鮮明的對比，表達了他們對生活的熱情與渴望，對幸福的憧憬，體現了畫家立足于時代，站在現實的立場，關注社會、呼吁平等的人文關懷創作理念。同時，也表達對城市建設者的贊揚之情。

在生活題材中還有一種另類，那就是對于自身心境的探索，發掘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地方，并通過具體的畫面表達出來。沈寧的作品《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圖3）就屬于這一類作品，這幅作品從當下人們的精神狀態出發，用一種自省的角度對畫面進行把握，畫面能夠把內心的世界通過空靈的場景和朦朧的氣氛表現出來，展示一種復雜而又神秘的內心世界。并且，這幅作品的畫境能讓看的人也能通過畫面延伸自己的想象，產生共鳴或者是其他思考。

2.歷史與戰爭：頌揚

歷史題材，并不會因為時代而褪去。當代工筆人物畫的歷史題材往往會把歷史中古典人物“翻唱”一遍，只是“樂器”伴奏不同，“唱腔”與“調子”也會有所改動，這部分作品絕大多數是以真實的歷史重大事件、或者是古典名著的精彩情節為主。另外，我們都知道歷史的進程與戰爭又是密不可分的?，F代工筆人物畫作為中國現代繪畫的主要力量，歌功頌德類型的戰爭題材特別是以近代中國的革命與抗戰為主線的畫，是這一題材最多見的。著名的人物畫家于文江的代表作《抗日戰爭中受難的中國女性》避開以往烈士奮勇的題材，從女性的角度來訴說戰爭的殘酷、無情。在畫面的氣氛上，故意把天壓得很低，把每個人物的肢體都顯得疲憊、瘦弱，但是臉上透露出的卻是那種剛毅與不屈。

3.玄幻與宗教：虛幻、莊重、虔誠

對于心靈來說，宗教是自古以來影響人們的最主要的原因，從原始時期的巫術，再到各個宗教派別的興起，每個國家都有每一個國家的宗教文化，并且深深地影響著藝術的發展。雖然，中國當代工筆人物畫在宗教題材方面的創作遠小于那些生活等方面常見的題材，但是一旦有了宗教相關題材的創作，畫家會用獨特的畫境來引導我們進入他所要呈現給我們的心靈世界，賈寶鋒的《圣境》，人物構圖飽滿，人物神態安詳，姿勢細膩而又虔誠，并且裝飾性地使用藏族的紋飾來豐富人物的服飾，背景的一片靜謐的湖，結合遠處的高山和潔白的云更能突顯出環境的神圣與莊重，我們能從畫面所描繪的圣境中安靜下來，由此產生敬畏之心。

結語

中國工筆人物畫在當今畫壇中扮演重要角色，在其漫長的發展歷程中，工筆人物畫往往隨著時代與環境的影響而改變面貌。畫境，作為當代工筆人物畫的一個重要符號、一個可以區別風格的重要的關鍵點，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形成一種越來越穩定的狀態。我們很容易由畫境讀出作者的心境，從而能與自己的心境產生一種交流。我想，這也正是當代工筆人物畫保持生命力的關鍵所在。